《爱若如殇》柒月夭夭

14、谱面剧团

　　谱面剧团的堂口门面虽不大，可穿过戏台的内堂却别有洞天。
　　伯扬向剧团专务递上了自己的名帖，不一会儿便被引到了沉砚台。
　　“请稍作休息，我们团长马上就到。”专务说话间退了身去。

　　青笔楼，复墨亭，浅纸阁，沉砚台是程泽将笔墨纸砚揉入亭台楼阁中而命名的四栋内堂主建筑。据说浅纸阁藏书万卷，沉砚台墨宝无数，复墨亭是程泽独自描画静坐的地方，而青笔楼是程泽独居之处，但几年前青笔楼顶层却被安排给程泽带回来的一个姑娘暂居。虽说谱面剧团通常被认为是粉墨浓妆故作玄虚的戏班子，但内堂确是一股浓重的书卷味。

　　“莫大统领，失礼失礼。”程泽走进沉砚台会客厅。伯扬端坐轮椅上，抱拳微晗予以回礼。
　　“不知大统领寻我何事？”
　　“程团长，在都城只有一个大统领，余安余大统领。”伯扬冷冷说到。
　　“……”
　　“我开门见山，想问你有关荼芜香的事。”
　　“那是什么香……为何与我相关。”
　　“哦，它——可以促使人陷入已被构建好的幻境中。”伯扬的语气和眼神中都带着强烈的试探。
　　“幻境。我若真不知你在讲什么，想必也瞒不过你。我是有听说过异界幻术师及幻境之事，可是荼芜香——恕我直言，确实不知。”程泽面露严肃。
　　片刻沉默。伯扬仔细观察着程泽的一举一动，确定程泽并未撒谎。
　　“我想知道，百朝会的表演可是你全权负责的？”
　　“没错啊。是剧目可有问题？”
　　“内容暂且不谈，但你们的表演后残留有荼芜香的余味。”
　　“这样……”程泽试着在回想百朝会前后剧团里的大小事情，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而这个微妙的瞬间并没有逃过伯扬的眼底。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并不是——我若想起了什么，即刻差人送信给你可好？”
　　“好。麻烦了，请送至京熙客栈。”
　　伯扬明明知道程泽有所隐瞒，但此时最好的探查就是以退为进。伯扬转身告辞，恰看到专务走到程泽身边耳语了几句，程泽小声嘟囔道，“他怎么来了。”

　　送走伯扬后，程泽在青笔楼拜见了戍齐王。
　　“圣王，为何今日出城，怎不召我进宫？”
　　“就是想……出来走走。”
　　“看样子，可是有烦心事。”
　　戍齐王阴沉着脸，连洛总司都撇着嘴，气氛怪怪的。
　　“圣王可是在想那个女人的事？”
　　“我总觉得她出现了，就在我身边，可是又说不好这直觉是从哪儿来的。”
　　“可是在花选女子之中？”
　　“不知道……可难道她没有认出我吗？”
　　“我相信，若时机一到，圣王自会与她相认的。”
　　“欸……从未听你讲起自己的事情，今儿就说说吧。”
　　“怎么突然对此感兴趣。”
　　“说吧说吧，当给本王解解忧。”
　　“我本生于书香世家，可家道中落，遂被送给了一个青衣师父养大。唱戏起舞就是从师父那里耳濡目染学来的，也就摆脱不了成为了吃饭的本事。”
　　“你家中是遭遇了何变故，怎么要把亲生子都送给外人养？”
　　“也许是为了躲避仇家吧。当年的我尚在襁褓之中，也就没半点印象——”
　　“那你混迹江湖这么久，也结识了不少能人异士吧。”戍齐王的表情开始变得狡黠。
　　“圣王是指……？”
　　“比方说异界的人啊，幻术师啊，鬼神妖邪什么的。”
　　“哈哈哈哈，我只是个戏子，戏园观客中应该不会有圣王提到的这些人吧。”程泽倒是笑得很坦荡。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心事，越来越神秘了。”
　　“圣王可是近来心烦意乱才胡思乱想的——”程泽眉眼间流过一丝关怀，但更多的是看不懂的深意。

　　青笔楼内的谈话深浅不知人心。而伯扬却在离开沉砚台后隐在了转角处，并未走远。他看到戍齐王和洛总司先被引进了青笔楼，程泽也随后匆匆赶了过去。随后，屋内的谈话持续了好久。

　　伯扬让若兰推着靠近青笔楼。这是一栋七层八角的白砖塔楼，安静的独立在那里。顶层开了一扇小窗，隐约有人俯在窗边。想要仔细瞧时，那个人影却似乎退进了房间。伯扬感到胸口一阵压抑，快喘不过气。
　　“长兄，我们回去吧。”
　　“好——”

　　戍齐王离开后，程泽觉着同一日戍齐王和伯扬来找，都似乎问的是同一件事。确实蹊跷。他走上青笔楼顶层，轻推房门进去。
　　“你倚在窗口在看什么？”
　　“刚看到有个坐轮椅的男子，那是谁？”
　　“是人间使者，来参加百朝会。”
　　“那是什么意思。”
　　“据说人间使者佩戴着上古神器化成的法戒，拥有可守护一方的异能。”
　　女子眼底浮现出一抹好奇。
　　“三水，我想知道——荼芜香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程泽突然发问道。
　　“可是那坐轮椅的男子来问的吗？”
　　“戍齐王刚也来过，似乎也在试探着问此事……”
　　“荼芜香的事情——我知道。”三水夫人平静的回复说。
　　“那你可知道能利用荼芜香制造幻境的事？”
　　“我知道。”
　　“那，你真是异界的人？”
　　“我不想说。”
　　三水夫人的言语之间听不出情绪起伏，却觉得语气冰冷了许多。

　　“三水，相识两年，但我仍不知你到底在想什么，在等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
　　“难道——你看不到我对你的用心吗？”
　　“对此，我很感激。”
　　“无论如何，如果花选获封是你所要，我必全力以赴。”程泽语气坚决，但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三水夫人没有回应，又转头望向了窗外，陷入了发呆，全然没有注意到程泽是何时离开的。

　　三水夫人记得刚刚轮椅中之人手捧一小暖炉，那暖炉的火烛中分明是夹杂了特别的燃物。她清晰的认出那是红霜花。因为她记得七岁游历人间时，在忘秦西川曾见过大片大片的红霜花，是那样开的妖艳而放肆。红霜花本是极寒之地的花，但若在其绽放最盛之时冰封摘下，却可以提炼为护心的炽热之物。深通药理的人，便会拿炼好的红霜花做救急吊命之用。
　　“可方才那位男子，竟燃做烛芯以护体，实在诧异……”三水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