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旎梦

1、蝶谷之乱

　　在群山之中，那烟雾缭绕之处，便是处于金戈铁马的乱世之外的神秘幽镜——蝶之谷。
　　溪水之旁，高台之上，一妙龄女子翩然起舞。
　　一袭白色的纱裙，在法阵上游走，身下那巨大的彩蝶图案在阳光下更显得艳丽与华美。
　　银色的发丝上点缀着点点星光，随风飘动；湛蓝的眸子似乎藏匿着无限的忧伤，给光洁的面庞平添了一丝神秘与柔情。
　　悠悠的笛声从山谷的另一头传来，清丽的音符盘旋在烟云之上，久不散去。
　　直到那暮色将近，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女子才渐渐停了下来。
　　面朝着如血残阳，任亘古的风撩起额前的碎发，显露出那高贵的象征——红色蝴蝶。

　　章之一 蝶谷乱

　　绛红色的长袍漫不经心地扫过路旁的花草。背后的蝴蝶花纹灼灼发亮，那是用蝶谷中最清澈的泉水由谷主亲自凝结成的，百年不化。袖口边上由金丝编织成的菖蒲花，更是妖艳似那彼岸的死亡之花。路上回旋的山间阶梯，尽头便是那山谷中最美丽的楼阁——空竹馆。舞依心中早已有数，若非有要是相商，也不必穿上正装。
　　空竹馆周边浓雾弥漫，很难辨别方向。就算是舞依也不得不小心起来。这里布满了防范外敌的陷阱，也是对谷中人的考验。
　　忽然一阵风起吹散了眼前的迷茫。玫红的花瓣飘然而至，拨撒着无限的色彩。在花瓣环绕的光晕中，一位男子的身影逐渐清晰。
　　“呦，舞依！”绽放出最阳光的笑容，身披的黑色袍子更把那张面容衬托到了极致，飘逸的深蓝色长发带了几分慵懒的披在肩头。
　　红衣女子那湛蓝如海的眸子里虽说是一瞬间的波动，却也是打破了海的宁静。
　　“喂，你莫非不记得我了？”带了些许失落的的语气，连那双耀眼的金色眼睛都失去了流光异彩。
　　身后的凤尾竹被吹的刷刷作响，脑中又再度出现昔日的童年。深陷在那一片金色的微光中，蔓延开来的是最美好的记忆——我还记得你，异璇。
　　本想伸手去抚他的脸庞，可能连舞依自己都没感觉到便狠狠的给了那男子一拳，果然是本性在作怪吗？不禁轻笑起来。
　　“你下手还是那么狠呐！脾气一样的烂。”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舌毒的工夫又见长了吧~”
　　“那里比的上小姐您呀。”
　　“呦，几年不见倒学会跟我客气了~”

　　“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了还有事要办。”望着被吹散的烟雾又聚合开来，不禁担忧起来。
　　“我带你吧，反正你也肯定要去那个地方”异璇微微往那云雾缭绕之处一瞥。忽然间不知从何处引来的花瓣再次显现，如魅影般一闪即逝，只留点点余香。

　　高处的凉风拍打着双颊，望着蝶谷被雾气覆盖最终隐没不见，仿佛那只是人们所幻想的仙境，消失的无影无踪。垂头看着手中精心雕琢的玉笛，又浮想起当日谷主的话。
　　那日到达空竹馆后，舞依便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空旷的大厅中只有谷主一人在。虽然热情招呼他们坐下，但表情中却透露着深深的悲伤。而之后谷主竟然说起了自己恳求了十几年他都决口不提的舞依的身世之迷。
　　“我本答应过你母亲不说的，不过实在没办法了。”谷主从身边的锦盒中取出一支玉笛递给舞依。“这是你母亲，清音，走时留下的，传说是曾经威震天下的宝物，你父亲手持的玉箫雾矢与之齐名，但至今不知流落何方。我不闻世事已久，所以对此并不了解。只是因为你母亲是我的徒弟，又见她丧夫可怜，所以收留了你。”
　　“我父亲死了？”虽然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还不免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这个你母亲没有提及，至于她在何处我也并不知晓。”谷主有些惭愧的说，“那支笛，我参悟了十六年都没有结果，只是近几天感到有灵力渐渐涌现。恐有大事发生，你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可是，谷主您……”异璇有些担忧，以谷主的性子是定然不会走的。
　　“异璇，你外出修炼也有五年了，我这次叫你回来就是要保护好舞依，你们一起长大，应该比谁都了解彼此。”说着拿出一个挂坠塞到异璇手中，是一枚戒指。“这也是清音交给我的，便送你好了，舞依应该不会介意吧。“谷主朝舞依笑了笑，深深的皱纹中饱含了沧桑。
　　“走吧孩子，去寻找雾矢，也许你就会明白真相。”

　　舞依拼命的想从老者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但除了深深的悲哀再也一无所有。
　　只能眼睁睁的目送那远去的生命伴着漫天摇曳的菊花瓣沉沉的睡去。

　　“我会回去的。”舞依轻轻的把玉笛插入腰间，脸上流露着说不出的坚定。
　　“我也一样。”我会陪着你……

　　夜空碧蓝如水，而那星光便是丝滑绸子上点缀的宝石，灼灼发亮。然而这镜子似的宁静却被突如其来的诡异火光染上了妖艳的面孔，惹人嫌恶。像是那高洁的神女突然衍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魔，要将这个世界消灭殆尽
　　蝶谷早已化为一片火海，被群山簇拥着捧出了那巨大的彼岸花，在这片大地上开出了最美丽的色彩。传说中却真实存在的幻境最终化为一缕袅袅上升的清烟，渐渐消散在风中，空中一抹长虹贯通南北似真似幻应是他们的灵魂奏出的最后的乐章。
　　若不是舞依的那一滴清泪，那么这就一定是异璇所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临近天明时，玉笛从舞依的腰间脱出跌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声不巧惊醒了二人。正当迷糊之际，却忽见玉笛通体荧荧地泛出蓝光，那影子渐渐化为人形，男子轻轻单膝点地，紫色的长发一泻而下，但遮不住那绝美的容颜，身穿的白色长袍宛如娇嫩的白莲初开，飘逸出尘，依稀是那天外飞仙。
　　他叫舞依主人。
　　“你的名字？”强压着内心的惊讶问。
　　“断月。”依然是从容淡定，置身事外的表情，却诉说着最残酷的话语，“你会死。”
　　他张开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绿色象征大地，蓝色便是天空，能贯穿时空，一年开启一次的未来之眼便是世间最灵验的占星师。
　　“你会死，但之前我会保护你。”
　　“我不相信未来。”
　　第一缕晨曦划破天际，火一样的颜色重拾了昨日的美丽，抛却了昔日的记忆重新上路。
　　“我要作我自己，不是听天由命的玩偶。”蓝眼睛里跳动着期待和希望。、
　　“我们的公主长大了呢。”
　　“那是自然。”握紧了手中的断月，感受着那觉醒的力量。

　　走吧，旅程才刚刚开始……
　　乘着绛萧一路飞升，穿越云层，到了那个风雾缥缈的空中楼阁——岚城。
　　那个由伟大的幻术师创造出的美丽奇迹，位于风诺国的中心，成为了众多术士向往的圣地。环绕在周围的流动旋涡抛散出无数的风精灵，支撑着这个神秘古都永不陨落。从天而倾泻而下激荡起层层碧花的水帘便来源于城中心百年不灭的泉眼。
　　“据说因为其中沉睡着若水国的公主，所以这里从未有过干旱。”断月用纤细的手指轻撩着河中月亮的影子，冰洁的月光碎成了千万张水镜渗透进了人们的梦，只留了一个惑人的假象笼罩了这片密林。
　　“我来过这儿，和你母亲。”本想装出平静的样子，但他澄澈的眼神里却藏不住一丝的忧伤。
　　远处倚在树干上的异璇正埋头整理新买的雕玉佩饰。他喜欢华美的东西，这倒和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一样相配。呆呆的望着如此接近的天空，睡意全无，直到天边泛出了鱼肚白光。
　　“舞依，你莫非因为过度激动而导致一夜未眠吧。”异璇的舌毒舞依早已领教过了，她鄙夷瞅了一眼异璇身上叮当作响的大小玉佩表示反抗。异璇也不好再发作。这次本想进城寻找一些有关雾矢的线索，却不巧迷了路，只好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再做打算。虽然异璇百般挑剔但还是在日落黄昏时找到了一家客栈。

　　当舞依一觉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外面的喧闹声却不绝于耳。不由疑窦重生：莫非这是此地的习俗不成？

　　“这客官您就不知了，今天是临仙阁的主人举办的一年一次的比舞大会。”小二顿了顿又神秘的说：“其实这各方佳丽和民众来到此地就是为一睹楼主的芳容，听说是个绝色的女子呢。”
　　“她也无非是个歌妓，就没人见过她的面目？”异璇觉得有些好笑。
　　“这老板从未接过客，也着实令人费解。只是上一代楼主去世时便把这里托付给了她，无人知晓她的过去。”
　　“多谢了。”舞依笑着点了点头，那小厮便退了去。

　　异璇不易另人察觉的勾起了好看的弧线。
　　不知是怎样的美人呢……
　　“走吧。”舞依起了身，整了整红色的长袍，“你不是很期待吗？”
　　“呃……也不是，只不过这么大的盛会，若不去岂不是太可惜了。”异璇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断月也一同去吧。”
　　召唤出了灵体，待光环渐渐褪去，最终幻化成普通的形体，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身体感觉怎么样？”舞依担心的问，也许因为断月与母亲有关的缘故不由得就很关心他。
　　“还好。”断月轻挥纤细的手指绘成一个金黄的五芒星，瞬间夜的精灵向周身环绕而来，瞬间这三人便与暗夜融为一体。在灯火荧荧的上空游走，穿越于万家琉璃之上。将盛世辉煌览于眼底。抬眼望见礼花绽出的点点星光，照亮了那最明烁迷人的存在——临仙阁。
　　那集直插云霄的气势以及朱门碧玉的精巧于一体的楼阁成了万众瞩目之地。踏着印有白花图案的毯子，绕过交错纵横的玉砌雕栏，抚过映着无数舞女容貌的池水。那激起的层层涟漪就如那香艳撩人的气氛蔓延开来，异璇的脸也不觉得微热起来。走到了月色清明的中庭，那高大的台子染成了艳丽的红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花纹。中间那朵硕大的木槿花后面搭起了白色的帐曼。随着一股欢呼声，只见一位女子端坐在了白纱之后。
　　琴声如流水般响起，婉转而明快。风回流转于高台之上，空气中弥漫起了动人的音符。飞扬的绸子把那妖媚的神态衬托的淋漓尽致。嘈杂的烟火渐渐平息，深蓝的空中又重现了被隐没的星星。
　　只听铿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异璇以为是那楼主终于要现身演绎一番，却不见那帘中之人有何举动，不由心起疑惑。这时又被舞依猛地一推，正巧看到了一条白绫从天而降。忽然琴声骤起，细腻之处又显气势，寻找源头确是那帘后女子在拨弄琴弦。原本由来遮掩的白色帐曼被渐渐聚集的风色幻影撕成了无数碎片。那飘零的白纱好似那花瓣随风直上升腾到了半空却又颇有灵性的环成了一个球形舞动了起来另人看不真切。正当人们疑惑之时，忽的银光一闪，围绕在白纱上的光晕绽放开来，盛开出最美的白色兰花。可定眼一看却发现那朵白兰竟是一女子飘然而至。脚尖轻点台面却又腾空而起，身后宽大的衣袖描画出彩云般的轻柔。想要看清来人的容貌却又被那梦幻如水的碧绿眸子勾住了心魂。一头的银发更是似那飞舞的精灵，不沾一丝世俗之气。举足之间那附着在白衣上的微微光亮便又再次点燃了这空寂辽远的黑夜。不知她从何处抽出一枝玉萧，随手舞弄起来。脸上的薄纱显露出来，倒是没有矫柔造作之意，反而平添了一丝雅致。
　　正当那二人沉迷于这世间少有的舞技时，却不知断月紫色发丝下的异色眼睛正闪着不寻常的光芒……

　　摇曳的烛光在明澈的湖中涤荡成了金色花瓣，边上的凤尾竹摆动着发出簌簌的响声，似有鬼魅在其中穿梭哀鸣。至于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也就不希奇了。
　　异璇打了个哈欠，心中还是蛮佩服他们的定力的。再比舞开始之前就在了吧，异璇回想着当时的的情况。待那些尖叫着的人群四散而去之后，黑衣人们不由分说的冲了上来，直取玉萧，舞依他们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这些人身手灵活，但并无特殊的能力，可简单应付。但他们人手众多，却是要费上一番工夫。混斗之中，舞依四下望去，却不见了那个白衣女子。待飞上檐角一看，便见那片银色已被黑影团团围住，虽以她的能力并不值得担心，但还是想去相助，可又苦于自己的衣袖宽大。正当紧急之时，异璇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便向密林冲去。

　　横斜的树影给密林笼上一片阴森之光，连那浮动的月的光华也踏不进这个领域。林中还不时发出某个受到惊吓的鸟儿咕咕的怪叫，仿佛使人置身于幽深的幻境，那虚空的迷雾慢慢的从深处溢出，阻挡了前方的道路。
　　异璇被迫停下了脚步，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忽然，飘落的花瓣旋风般撕破了眼前的幻象，带走了那个紫红的身影。

　　女子碧绿的眼睛对于异璇的突然到来表示出了微微的惊讶。
　　“人呢？”异璇焦急的问，四下看去却找不到人影。
　　“被他们逃了。”
　　异璇听到如此出人意料的嗓音，猛的回过头来，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人。那人轻扯下面纱，露出了精致如瓷娃娃的脸。盯着那芳华绝代的容颜，异璇却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
　　“你是男的？”虽内心早以确定无疑，但还是问了出来。
　　“你以为呢？”男子并未直接回答，可语气中答案已经明了。

　　“我叫水烟。”
　　“我是异璇。”
　　彼此介绍了姓名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多余的话语。听得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久便看到舞依拖着长裙跑来。见此情景，水烟不禁笑出了声。异璇湛蓝的眼睛却似被那身影勾了去，神游天外去了。
　　真是可惜了那张脸，异璇痴痴的想着，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样，受伤了吗？”看着舞依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样子，倒是有些心疼。
　　“我没事，倒是那些人，之前就已经服毒了。”
　　虽然以前修炼时这样的事早已听说过，但当亲身经历时，还是吃惊不少。望着水烟朝自己慢慢走来，舞依连忙站起身。却没想到水烟的手抚上自己的头发，轻轻的婆裟着。一股淡淡的茶香飘来，那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断月呢？”异璇毫不避讳的坐在了临仙阁主人的位子上。
　　“他撑不下去，消失了。”舞依依然死死的盯着水烟那令女人都嫉妒三分的美貌。
　　白衣男子倚着雕花的圆窗，把玩着映着月光的玉萧，忽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回眸一笑，倒惊得异璇不知问什么才好。
　　“你的那支萧是叫雾矢吗？”舞依开了口。
　　问的还真是直接，水烟有些玩味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不如我们合奏一曲如何？”偏似蛊惑的声音，异璇不由得感到些许寒意。
　　“好。”
　　言罢，二人便飞身出去。
　　未定曲名，只凭意念，随心所想。
　　月光流淌，放荡不羁，倒与曲子的乐感有几分相似。泛着微光的池水中倒映的红白影子也起了波痕，不知是他们脚下的竹林再动，还是水的激荡，亦或是二者皆俱才衍生出了那漂浮不定的水中魅影。异璇并不懂音律，却也被舞依逼的无奈高坐于临仙阁之顶，打起精神听着，又平添了三人对仗的气势。
　　当异璇一个喷嚏醒来时，竟发现天已大亮，自己已在此处睡了一夜，而那两个罪魁祸首早已跑的不知去向了。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一脚踹开了前厅镂空的木门，脸上还带有着因受了风寒而出现的一抹红晕。水烟也就罢了，怎么连舞依也不管自己？
　　“哎呀，我说是谁这么吵呢，原来是异璇公子睡醒了。”水烟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微笑言语中还不忘略带嘲讽之意。“只是公子知道我这扇门值多少吗？”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害我在外睡了一夜。”
　　“呦，是公子自己一个不小心睡着了，我们又怎好去惊动呢？水烟故做委屈，瞬间那双绿眼睛便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这倒好，我们反落了个不是。”
　　看到此处异璇只好自认倒霉，摊上了个不好惹的主，本想就此罢手，却不料被反咬一口。
　　“只是我也算是个生意人，这弄坏的东西还是要赔的。”
　　异璇无奈的扯下脖间的饰物，抛给水烟。
　　慢慢的摊开手掌，是一枚戒指。铜制的花纹组成了一串古老的咒印，时光的磨洗留下了岁月班驳的痕迹。感受着戒指周身的灵气，水烟脑中一闪而过的记忆令他全身抽搐了一下。
　　“这个，你从哪儿得到的？”足以让人凝固的冰冷语气敲击着异璇的耳膜。
　　“一个故人送的。”
　　“到底是谁？”
　　“这，我想你没必要知道。如果没别的事，就先告辞了。”异璇说完，便逃离了那个环境。气氛真的能使人改变很多。

　　不相信我吗……
　　水烟独自立在房中，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戒指。
　　是时候该告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