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踏雪团沙

1、 楔子

　　王佳上完课，抱着书走出教室，迎面走过来的刘雅丽跟她打招呼，“王老师，又赶着回家啊。”
　　王佳心里着急，也不跟她多话，边走边回答：“是啊，家里有事，先走了。”
　　她快步走到办公室，这是一个共用空间，文科老师都在这边办公，里面用隔板分成若干个格子间，每个格子间里面都放着一张桌子，一台电脑，桌子带有抽屉，柜子，用来给老师放东西。王佳的位置在最里边，办公室里坐了几个老师，有的是在备课，有的在批改学生的作业，还有人是等着上下一节课，王佳穿过一排格子间，打了一连串招呼，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把怀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放，弯腰从柜子里取出包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才重新拉上拉链，背上往外走。
　　她急着回家，是要去看孩子。保姆是新来的，对家里还不熟悉，王佳害怕她找不到东西。她等了一会儿，公交车才来，坐上车之后看了一下时间：10;02,还早，松了一口气。
　　她是早上八点多出的门，细算起来，离家还不到两个小时。
　　靠在窗子上，思绪飘远，她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好像那孩子是她的。
　　她每天在学校呆的时间最短，一没课就下班，新来的年轻教师没一个像她这么任性的，给人解释：家里有事，要回去看孩子。
　　别人都惊讶：“王老师这么早就结婚了？”
　　她苦笑着摆手，“没有。”
　　“那孩子……”
　　“孩子是我姐的。”
　　“那她怎么不看？”
　　因为她死了。
　　王佳想，她要这么回答吗？
　　别人肯定又会说：“啊，那真可怜，她是怎么死的？她老公呢？孩子怎么办？”
　　又是一连串她无法解答的疑问。
　　所谓的探究就是这样了吧，一步一步地提出问题，深入挖掘，直到找到最终的答案。
　　可是她找不到。可能是因为功夫还不到家吧，如果她能像别人一样，心再硬一些，满不在乎一些，是不是就能走出这个困局了。
　　下车后发现天有点阴，大概是要下雨了，她匆匆走回家，进门就听见孩子的哭声，放下包跑进去，“张阿姨，孩子怎么了？”
　　张阿姨在卧室里抱着孩子哄，正焦头烂额着，看见她进来仿佛看见了救星。
　　王佳接过孩子，“可能是饿了，给他冲点奶粉吧。”
　　张阿姨站在一边不动，“刚刚冲了，他不喝，这么大孩子，应该喂母乳的，要不，你给他喂点吧。”
　　张阿姨以为她是孩子的妈妈，为了保持身材才不喂孩子奶。怎么会这样想呢，难道吴少轩没告诉她？
　　王佳沉默了一会，“我不是他妈妈，我是他小姨。” 她抱着孩子边走边哄，头一直低着，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把奶瓶给我吧。”
　　张阿姨愣了一下，把奶瓶递到她手上。
　　王佳摸了摸，有些凉了。
　　她看着孩子哭得通红的脸，知道他是真的饿了。只有6个月大，就被迫断了奶。刚开始的时候哭闹的特别厉害，现在勉强能适应一些。
　　张阿姨不知道情况，以为她回来就能让孩子吃上奶，就没强迫，可是她知道，怎么可能呢。
　　她把奶嘴塞进孩子嘴里，低声哄着：“小元宝，吃饭饭了。”
　　许是多日照顾的原因，孩子很依赖她，听到她的声音，竟然乖乖张开了嘴，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慢慢吸着。
　　王佳此刻才感到一丝欣慰。
　　多日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还是有人知道她的。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抬头，就撞上了吴少轩的眼睛。
　　两人对视，彼此皆是一愣。
　　王佳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露出，就立刻收回。吴少轩看她这极快的变脸速度，心中很不痛快，更让他不痛快的是对方冰冷的语气，“你回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
　　“嗯。”吴少轩低哼一声，算是回应。
　　王佳背对着他，仿佛在用全身每一个细胞抗拒他。
　　吴少轩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的眼神现在一定无处安放，就像她的心一样慌张的不知所措。
　　她在他面前，总是很紧张。
　　一种没来由的，不讲道理的，排斥。
　　吴少轩不喜欢她这种反应，好像他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要说对不起，也是她们王家更对不起他一些吧，她凭什么做出这种表情。
　　他走过去看孩子，小家伙正躺在她怀里，眼睛紧闭，安静地喝着奶，仔细一看，脸上还有泪痕。他曲起食指在孩子脸上抹了抹，湿漉漉的，心想，这孩子又折腾人了。
　　作为孩子的父亲，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来表达一下他们爷俩给人添麻烦的歉意，抓耳挠腮头脑风暴了一番，却挑出了这么一句：“刚刚又哭了？”
　　刚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嘛。
　　还不如不问。
　　王佳腹诽：他这是问谁呢？
　　不管问谁，能回答的就只有她一个了。
　　张阿姨不知什么时候躲到厨房去了，小元宝又不能说话！
　　“嗯，饿的。”
　　言简意赅，因果清晰。
　　吴少轩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佳看他站在一旁悠闲，反而是她这个小姨在忙碌，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一狠，索性把孩子放到他手中，对他道：“你抱着吧，我还要收拾东西。”
　　吴少轩匆忙接过孩子，抱紧了问她：“收拾什么东西？”
　　“学校宿舍批下来了，我准备搬过去住。”
　　“为什么要搬，住这儿不行？”
　　王佳回头，吴少轩别扭地抱着孩子，他用力太大，把孩子困得难受。
　　王佳忍住一把夺过孩子再批他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回答他：“我总归是要搬出去的，总不能一直住这儿吧。”
　　吴少轩不说话，王佳只当他是默认了。其实他同不同意都无所谓，反正她又不会听他的。
　　当初住进来是因为要照顾小元宝，现在人家都找到保姆了，她还怎么好意思继续赖着不走。再说，他们两个，一个姐夫，一个小姨，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怎么说都不合理。
　　虽说他很少回来，但王佳还是觉得别扭。流言蜚语害死人，她还是主动避嫌比较好。
　　王佳的东西很少，很快就收拾完了，一个行李箱，一个大包，她一手拎一个，从卧室里出来，吴少轩已经把孩子交给保姆了，他站在门口看她，眼神阴冷，像盯着一个囚犯。
　　王佳也瞪回去，与他对峙，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不占上风，这次也不例外。她气馁得盯着鞋尖，考虑着解决办法，鉴于对方说软话的可能性为零，她为了尽快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还是率先开口，“那……我走了。”
　　面前的人站着不动。
　　不动也罢，她自己动总行了吧。
　　没想到又被拦住。王佳火气也上来了，到底是想怎样！她不满地看他，吴少轩却问：“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准备不告而别了？”
　　原来在计较这个，“当然不会，我会事先给你打电话的。”
　　吴少轩上前一步逼问，“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王佳疑惑：“你凭什么不同意啊。”
　　后来王佳想，她不该用“凭什么”，这个词太不友好，像是在质问，很容易激起对方的坏脾气，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应该用“为什么”。
　　虽然二者表达的意思相同，但显然，后者的杀伤力小多了。
　　不过，她当时可没有想这么多。
　　以至于对方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像压抑着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话：“随你，不送！”说完就甩给她一个背影，王佳被他这反应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这人脑子有病吧。
　　谁让他送了！
　　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