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谢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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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回三十年前的春末，知南城，楚家大宅。
少年谢渊刚满九岁，在私家学堂的测验上拿了头名，正沾沾自喜。
“又不姓楚，得了奖有什么好开心的。土包子。”一名学童气鼓鼓的说。
“哎呀，别跟他一般计较，没的拉低了楚家的身份。”另一名学童和道。
“你说什么？”谢渊恼羞成怒，瘦弱的拳头就朝俩人挥上去。“不就仗着有个姓吗？别以为没人追究我就不知道是你俩偷了我的书册。藏哪了？你给我还回来！”
“先生，先生，姓谢的小子又打人了！”白白胖胖的楚峰被家里宠惯了，根本不会打架，对上谢渊这种野路子练出来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先生无奈的赶来分开三人，各得一顿训斥也就过了。楚峰是旁系子弟，又是个常闹事的，先生管不住也不想管。至于谢渊，虽然天资聪颖，性格也算老实，只要别人不来惹他，从来就是个安安静静的隐形人，不过毕竟是外姓亲戚，还是少管为妙。
谢渊恨恨的瞪了胖子两眼，收好自己的测验卷，抬手擦了擦脸上被抓破流下的血迹。他甩了甩手腕，气不过，又掏出那张评分甲等的纸张，揉成一团扔了。小声念叨：“姓楚有什么了不起。”
小少年踢着道上一粒石子，慢慢往前走去。经过景观优美的庭园时，他的脚步顿住了。从穷乡僻壤到繁华城镇的乡下孩子，还不具备审美，他停下不是为了精心设计的风景，而是为了风景里的那个人。
那是楚家大小姐楚林岚，真真儿是被众星捧月呵护在在心尖尖上的人。谢渊也是众星中的一颗。不过，他自己有些不同的想法。他的倾慕不是源于长相、地位这些庸俗的东西，他与其他人都不同，他喜欢的是楚林岚的为人。
乡下少年刚来大宅里时，四处受人欺负，楚林岚却毫不介意脏兮兮的表相，还数次帮他出头。虽然他也因此受到了更多的排挤和针对，但少年甘之如饴。一如此刻，他小心翼翼的躲在一丛带刺的蔷薇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窥望，尖锐的绿刺不时扎在他身上。
楚林岚正和弟弟楚格在校场练习幻形，他们俩除了在学堂学习书面知识，还有专门的家臣教授灵术。再加上他们的父亲楚江寒亲自督导，进度远远快于他人是很自然的事。
大概是练习了许久，楚林岚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有汗珠在反光，她仍努力的集中注意力，灵力化作猫从她指尖跃然而至屋檐。楚格落后一步，也化出一只猫追逐姐姐的步伐。家臣灵光微笑着鼓舞俩人，然后招了招手让他们先行休息。
楚夫人一手牵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子楚由青，一手端着一盘树上摘下来最新鲜的樱桃，笑道：“灵光说你们进步很大，我来看看。岚儿，格儿，都过来坐。”
“是，母亲。”
楚夫人温柔的用手帕拭去姐弟二人的汗珠，一人喂了一颗大红樱桃。夕阳西斜，温馨如画。
谢渊盯着看了一会，不知为何，眼睛有些刺痛，他悄无声息的离开蔷薇花丛走了。回到位于楚宅墙外的小屋时，尚未进门，就听见阿娘不快的呵斥：“不是早就下学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臭小子，别又是跑出去惹事了。”
“没有。”
“你昨天说考试结果今儿出来，怎么样？有没有得头名？”
“没有。”
“怎么回事？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攀上亲戚，你可得学出点名堂来。你爹娘一辈子教人看不起，你也想这样么？”谢渊娘絮絮叨叨了半天，不见回音，一时气愤又道：“臭小子，你以为送你进学堂容易吗？咱们可是卖了乡下的田产，就那点薄碎银子都打点关系了，可没有退路啊，儿子。”说完，她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赶紧洗手过来吃饭了。”
谢渊闷闷的应了一声，脑子里不自觉想到温柔娴静的楚夫人，又想到善良温婉的楚林岚，那点委屈竟然也就消失了。他暗暗发誓，以后次次考试都要拿头名，不为阿娘的面子，只为了快点追上楚林岚的脚步。
九岁的孩童，心思简单纯粹，还没有真正见识到世间的万般无奈。
谢渊度过了平淡无波奋发图强的几年，逐渐长成了十四岁的有志少年。他终于修灵学会了幻形，学会了聚息收放，然而他默默惦记着的楚大小姐早已跨入了另外的境界。
这一日，是楚家一年一度的试炼大会，所有楚家学子都会参与。拔得头筹者，将得到当家楚江寒的亲自指点，还有可能直接加入家臣队伍，参与秩序师事务的打理。
少年谢渊志在必得。
笔试一关已经顺利过了，第二关是幻形。
几名家臣裁判站在校场外，楚江寒居坐当中，楚林岚和楚格也在。所有学子有序进入校场，各自聚灵化形，然后他们化出的灵兽相互比试，坚持到最后即可胜出。此乃考验学子们的灵力控制程度，以及合理的战斗持续能力。
谢渊望着一身飒爽利落装束的楚林岚，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楚峰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折转回来的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觊觎大小姐？
楚林岚和楚格小声说着什么，露出一脸明媚的笑容。
校场上渐渐出现了虎、豹、狼、狮等凶恶猛兽的形象，乍看之下，威胁十足。而谢渊却反其道行之，化出一只灵活小巧的老鼠，在场上窜来窜去，引起一阵哄笑鄙夷。少年面色薄红，咬紧了牙关，操纵着小鼠躲避伤害。他完全预估到了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完全采取守势提前保存实力。
楚江寒没有笑，却也没有表示赞同，他只是缓缓叹了口气。作为楚族的大家长，天之骄子的楚江寒，自然是看不惯这种小伎俩的，他欣赏的是堂堂正正的实力对拼。
谢渊的眼光却只看着那一人，她好奇的看着赛场，似乎颇觉有趣，于是那浅浅的梨涡不止在她脸上，也盛放在少年的心里。
“下贱胚子，眼睛往哪看呢？”楚峰讥讽道。他的狼爪正刨向仓皇逃窜的丑陋老鼠，居然堪堪让它逃过了。狼灵继续扑上，却正好和别人的猛虎撞了个满怀，狼狈的滚了两圈。一旁伺机捡漏的豺狗抓住机会一口狠狠咬上狼灵的脖子，楚峰的狼挣扎了一会，终于烟消云散。“谁？哪个不长眼的偷袭我？”
“楚峰，败，退出校场。”裁判冷淡的声音立马打消了楚峰找事的念头，他恨恨的瞪了一眼谢渊，将这笔账全算在了他头上。
折腾良久，众人的猛禽实在无法打死一只小鼠，为免出现追逐中就耗光灵力消散的丢人场景，各猛禽开始了互殴。
谢渊的小鼠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悄然长大，变成了一只半人高的啮齿鼠，铁齿铜牙亮着冰冷的威胁。
“好个阴险狡诈的家伙！”
“用心歹毒！”
“卑鄙无耻！”
“心机深沉！”有心人引领的谴责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最后的胜出者谢渊站在校场上，却没有一人恭喜他，耳边绵绵不绝的都是各种贬损不堪之语，连楚林岚也轻微蹙着眉头。
少年谢渊此时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孤独感。他看着周围人的脸，都是熟人，却陌生得不行。他明明没错，规则里没有说不能这样，而且，是他赢了！他熬过了所有人不公平的对待！用他的智慧取得胜利！他从这一届百来个学子中脱颖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却好像恨不得将他踩在脚下？
我哪里错了吗？难道就因为我姓谢？所以永无出头之日？
“咳！”端坐首位的楚江寒站起身，四周立即静了下来。“恭喜这位获胜者，你是？哦，叫谢渊对吧？来，我给你指导指导。”
谢渊木讷的走出人群，随楚江寒进入内修堂。虽然得到了当家的指点，但少年实际并无喜色。他没有得到成为家臣的机会，他感受到了这人居高临下的傲慢。
他压抑的内心，仍然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错在哪里？
少年怀揣心事走掉后，楚林岚询问父亲：“爹爹为何不纳他入家臣？”
“这孩子心性不正，还需要磨炼。”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爹爹，远叔叔最近怎么样？”
楚江寒哈哈一笑，伸手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调侃道：“爹爹的宝贝有心事咯，爹爹有点伤心呢。”
少女红了脸嗔怪：“爹。”
“你远叔叔最近怎么样我不知道，重哲为了继任血誓到雪域修行去了。”
楚家和远家很早就结了儿女亲家，楚江寒对远重哲这个未来女婿可说是十分满意了。远家历史悠久，又拥有秩序师家族中最强的御灵之力，且重哲年少成名，品行端正更是有口皆碑，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岚儿的良配。
父女俩随意的闲聊着，那个试炼大会的胜出者早已经淡出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谢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