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之前》景莎

4、工作变喝茶逃无可逃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径幽猛地惊坐起来，夜色尚浓，梦境里的兵荒马乱似乎还在眼前，铃声还在继续，她下意识地闭着眼睛摸到了手机。

　　“谁啊，看不看时间的？”径幽没等对方说话，先声夺人。

　　“曲医生，很抱歉，这么晚……我是秦羽。我——”秦羽二字已经将她炸醒。

　　“秦医生？？？你怎么这么晚，大家找你都找疯了，发生什么事了？”径幽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冷静点，想到白天所长的表情那么沉重以及自己不太好的预感，她更担心了。

　　“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我想找你聊会儿，你住哪里，我过去找你，离你近的地方就行。”秦羽声音听起来只是比平时略疲惫了些。

　　不过半小时，径幽便在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门口看到了秦羽，他一身酒气，头发乱糟糟地，胡子也至少有几天没有修理过了吧，大短裤和短袖T恤，他见到径幽，尴尬地笑了笑，“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这里太吵！”

　　这里，太吵？拜托秦大医生，现在是凌晨三点，就算是B市这个时候热闹人多地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了，这里，太吵？我都能听到便利店里店员均匀的呼吸声了，好伐？

　　径幽转念一想，他这是想要跟自己说点什么吧？“跟我走吧！”径幽带着他去了大楼下的一处大园子，平时晨练的人很多，但这个时间应该没什么人吧？

　　“那个孩子可能是我的。”秦羽突然就跟她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江遇舟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可能？？？”径幽自然是不肯信的，“你别开玩笑了，这可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秦羽的死死地盯着径幽，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径幽满脑子全都是这个问题，完全无法思考，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给我个理由让我相信你说的。”

　　“我爱她，我爱江遇舟，用男人的心在爱她。”语气坚定。

　　径幽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爱江遇舟？”

　　“当然，难道你以为我是什么禽兽不如的人吗？”秦羽对径幽的反应颇不理解。

　　“你的年龄是她的两倍了吧？你跟我说你爱她？想不到你秦医生也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径幽讽刺地笑了笑，“亏我大半夜起床来这里听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需要倾诉忏悔的，你找别人去吧，我不奉陪！”径幽冷冷地说完，又觉得不解气，“还可能？你到底什么意思？？？”

　　“曲医生，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鄙视我，但请相信我对她感情是真的，这么些年除了她，我没有再这样动心过，那天她第一次来诊所，指名要你，但你正好没在，我就接待了一下，她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可能她也觉察到了什么，要求转给你……”

　　“你别解释了，我也不想听那些，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件事情他不说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个中详情。

　　“我想了两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办，其实我根本没法思考，脑子里全都是小舟的影子，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但真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又有了轻生的念头？她看上去是个富家女，什么都不缺，是同学们老师们心中的好同学好学生，但她其实也很苦恼，很多事情必须做到最好，不然就让周围人失望，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秦羽进入了自言自语模式。

　　径幽看他醉得厉害，只得在旁边坐着，想要数落一通又觉得自己是白费口舌，索性闭嘴听他念叨跟江遇舟的事情。

　　“秦医生，我只想知道，你大晚上把我拽出来，不是为了让我听你的情殇吧？”园子里的蚊子似乎闻到了血的味道，一个个都苏醒了。

　　“我——我就是想——小舟，是你吗？你回来了？你过来别站在暗处，夜里凉气足，这是曲医生，你的曲医生啊！”径幽差点被吓倒了，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再看秦羽的眼神似乎十分迷离，这是幻视了？

　　就在径幽犹豫的时候，秦羽突然往院子一角跑去，“小舟，你别走，你等等我……”然后砰的一声，秦羽应声倒下，径幽只得打了120等救护车来了。

　　第二天径幽又是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了诊所，赵蕊不无担忧地说：“曲医生，来杯咖啡吗？昨晚没休息好？”

　　径幽懒得回复了，点了点头，“不加糖不加奶，最浓的那种。”在医院料理完秦羽，天色早已大亮，直接来了诊所。

　　在洗手间将自己收拾了一下，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血迹，想来小赵应该是吓了一跳吧，不然也不会那个眼神看自己了，给了自己一个“加油”的手势。

　　秦羽被送到医院时，几乎失去意识了，但好在医生认为并无大碍，注射些营养液，多休息即可。径幽才独自一人回来诊所。径幽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其实也不是她能做什么的时候了。

　　沈慈悄悄地跟了进来，“径幽，你昨晚干吗去了？”

　　“没什么，有事？”径幽有些不耐烦这时候的八卦。

　　“据说，联合会要调查秦医生，所长让大家别紧张，照实说就行。但我觉得他比我们所有人都紧张。”

　　调查？昨天所长刚提到，今天就开始了吗？“那就照实说呗！”

　　“你都不好奇为什么联合会要调查他吗？有人说他可能要往上调了呢！来做身份背景调查呢！”

　　“别神经兮兮地，该干活的时候了吧？这么有空，帮我整理个案资料？”径幽指了指边柜上的若干个文件盒及堆成山的文件资料。

　　沈慈立刻想起来有个案，瞬间带上门出去了。

　　秦羽啊秦羽，这事怎么就被捅到了联合会呢？径幽在心里为他默默祝福了一下，看到邮箱里一封群发邮件《二所联合拓展活动建议书》，她捉摸了一下“二所”是个什么机构，点开看到是新近的合作单位黎康律所的发过来的，效率真是高，刚落定了合作就开始进入实际操作阶段了。

　　要说律所的效率确实不简单。在合作项目策划阶段就已经有人专门着手相关团建的内容，签订了合同之后，又在领导要求下，即刻发出了这个建议书的邮件，一分一秒一丁点儿都不会浪费，果然是律师风格。

　　径幽对律师行业并不十分了解，但也看过一些影视剧作，大体有个轮廓性的认识，比如律师帮助被告人辩护，不代表他就是“被告”等等之类的最基本常识。

　　虽然之前做了功课，径幽还是在网络上搜了一下关于黎康律所的细节和以往知名的官司等等，过去的五年里，黎康已经在B市稳稳地站住了脚跟，两个震惊全国的经济大案以及涉及高层的贿赂案都漂亮地赢了，她看到其中大部分经济类官司都是岳黎的功绩，近两年略多一些律所新手露面，径幽并不了解这行工作流程，结合那天看到的场景，脑补了一下岳黎工作的样子，不禁笑了笑，他竟是个律师，彬彬有礼得像个老师，能打赢官司吗？

　　刚午饭后，便来了两个联合会的人找人座谈了，不过一个小时便撤了。

　　[亲爱的，想我了没？别那么拼啦，嫁个好老公不必拼命干活打工强？]秦心的微信，径幽在敷脸。

　　[难道什么问题都可以通过“嫁人”解决吗？]径幽不屑她的这种一劳永逸的逻辑。

　　[至少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吧，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父母的催婚，同学朋友的红色炸弹的刺激之类的？]秦心回过来。

　　[你妈又催你了？]径幽反问。

　　[说你呢，反正我有男朋友了，争取中秋节带回去见过之后就OK啦！]径幽看到中秋节，男朋友，岳黎，嗯，挺好的。

　　径幽撕下面膜，用清水洗了洗脸，做好了基础护肤之后，她回到卧室，秦心的电话又追过来。

　　“幽，你不对劲阿，以往你都是立刻就怼回来了，今天怎么了？有敌情啊？！”

　　“正好卸面膜，我的敌情就是又有新的个案要跟了，今天刚能在家踏实做个面膜休息一下。”径幽趴在床上望落地窗外望去，这霓虹灯闪烁的世界。

　　“你们诊所少你不转了？你还真拿自己当顶梁柱啊，信不信你今天倒下住院了，你的工作随时有人能替代？”

　　“这我当然信，这是领导有方的做法，但作为员工，尽一分力挣一份钱，不是理所应当吗？”

　　“哎呀，我是在跟谁说话啊，幽啊，你没事吧？怎么替资本家说起话来了？”

　　“我的意思——就是我需要这份工作，需要它填满我的时间，最好不要让我有喘息的机会。”径幽愣愣地说着自己也不明白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好了，让我补个觉吧，晚安！”

　　[你别睡啊]

　　[哎~不带这样的话说一半就去睡觉的！]

　　[睡着了？]

　　两人的对话常常是这样告终，以前两人合住时还能打闹一番，秦心搬走了之后，这个两居室突然十分空空荡荡的，原可以再找一个合租的，但近一段忙得没时间，这天路过中介便跟他们联系了一下，有消息就会给她电话。

　　距离收到那份建议书邮件不过短短几天，就在那个周末所长便让径幽领头跟廖志高等跟对方衔接。

　　径幽并不八卦，但还是没忍住问了，“岳总真是辛苦，周末还加班？”

　　“这也没什么，项目都已经定了，只是确认细节，并不需要我在场。”他自信满满地样子，“曲医生平时都怎么过周末消遣？”

　　径幽的周末一般是在睡眠中度过，其它时间好像丢给发呆了，她爱极了自己屋子的落地窗，能一个人看一整个下午。

　　周末并不常加班，但径幽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衣服，去了约定地点，却只见岳黎一人。他见径幽立刻起身打招呼，“廖医生临时有事，可能不过来了，我们这边可能只有我，希望曲医生不会介意？”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径幽不疑有他，认真地从包包里掏出材料，却被岳黎拦住了，“曲医生真是热爱工作的典范啊！先不着急，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坐下后，他十分细心地递过来一块手帕，径幽已经满头大汗了，她也并没有习惯带纸巾这类东西，道谢之后接过来，擦了擦额头和下巴处的汗，“不好意思，今天天气太热了。”

　　岳黎道：“的确，很热。”

　　径幽又拿出材料，准备提一下细节，却又被拦住了，“曲医生，其实——这些细节直接跟我们所陈诚对接即可。”

　　径幽突觉尴尬，那我们还在这里干嘛？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呀？

　　“其实是我想约你出来放松一下心情而已！”这算是故伎重施？上一次是葬礼之后，这一次又借工作之便吗？难道这时候你不应该跟你的女朋友一起海岛欢乐度假吗？

　　“岳总，谢谢你的体恤，我的心情已经比上次好多了，上次也要谢谢你……”为什么感觉欠了很多似的？

　　“那就陪我喝茶吧？”岳黎放松地靠岛乐椅背上，他们这一桌面对的是B市的穿城河。

　　径幽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到这个份儿上，她基本掂量出了岳黎的意思，想到秦心这会儿在海岛——和男朋友一起，她便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梦游，其实自己还没起床或者是什么臆想而已。

　　她借口去洗手间，给秦心打了个电话。

　　“我说阿心，你没去海岛？”

　　“对啊，临时有事，这会儿我正准备好吃的，要不要一起？”秦心快乐的声音响起。

　　径幽也不知道自己后来说了什么，挂了电话，她突然想自己如果有遁地术也是个不错的技能。但一时半会儿也练不成，想着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不着痕迹地溜了，想了半天都觉得太过矫情了，还是收拾了一下回到座位上。

　　“你去那么久，是给秦心打电话了吗？还是想着怎么开溜？”岳黎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个人才应该去做心理医生吧？还是他穿墙的视力。“你看，岳总，我们也不算深交，我跟秦心已经是多年的闺蜜了，我这——这样实在不合适，不然让她过来一起喝茶？”径幽觉得自己的思维必须在说话的时候才会转起来，刚才为什么没直接跟秦心说呢？

　　岳黎笑了笑，“稍等！”开始拨起了电话。

　　“秦心，你有空吗？我遇到你以前的舍友，她说不如过来一起？”岳黎淡定地说。

　　径幽有种做了坏事还被队友坑了的感觉，想找个借口遁了，“我去趟洗手间！”岳黎笑着看她，“想要遁走？”径幽尴尬地笑笑，“怎么会？”现在真想去厕所也不行了。

　　“曲小姐，周末还忙于工作，真是好员工啊！”

　　“哪里哪里，岳总才是勤奋的好老板！”径幽立刻寒暄起来。

　　“曲小姐这么见外？”专注的眼神一直在径幽身上。

　　径幽的手机突然响了，仿佛一声拯救的钟声般，她立刻接起来，不等对方应答，直接随口说了几句话，拎着包十分紧张的样子，“岳总，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有点事情，我必须得走了，抱歉！”茶你和秦心喝吧！

　　到了茶馆外径幽才仔细看了来电人，顾清！真是刚躲过了豺狼又招惹了虎豹。

　　顾清是前任，号码都删了，这个号径幽却怎么也不会忘。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径幽索性挂断了，也许只是拨错号了吧？

　　不过十秒钟，手机又响了。还是顾清！

　　“径幽，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顾清又是以前做了错事假意回来认错的声音，径幽那时候听得够够的了。

　　“我过得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以后别再打来了！”径幽冷冷地挂了电话，这莫名的迁怒让她思路也清晰了——难道不应该是愤怒就思路不清晰了吗？

　　分手以后的三年里，两人从未遇见，从未联系，径幽听他的语气似乎又喝了酒，大中午的就喝得醉醺醺的，没什么改变。一个人跑去看了场电影，一个人回到3平米咖啡，要了一杯双份，躲在遮阳伞下。

　　“径幽，这么多年一直见你一个人，也没觉得多孤独寂寞，怎么今天看你有点背影萧瑟寂寞的意思啊？”除了偶尔几个外卖咖啡以外，几乎没什么生意。

　　径幽肩膀抖了抖，“我说小杰，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矫情了？我什么时候就看起来萧瑟寂寞了？”

　　“也不是，就突然这么觉得，以前这个季节，你都是买了就立刻回去了，现在你一个人住，是不是孤枕难眠啊？”

　　“孤枕个P啊，以前秦心没搬走时，我们也不是共振而眠啊！”径幽觉得语气这么别扭。

　　小杰叹了口气，“倒也是。”

　　“你怎么了，跟他吵架了？”

　　“也不是，他家里又催他去相亲结婚，他也很烦，一个人出去了。”小杰说这些的时候十分委屈的样子。

　　“小样，你平时不是很坚强吗？这么一点小事就这样，那他怎么办？……”径幽又安慰了一番。

　　“径幽，其实我还好，我是看他那么痛苦我也不好受，虽然我的家庭是接受了我的这个取向，但他的家庭——算了，不说我的事了，你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个男朋友？还想着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