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华阁》千代鸢尾

2、第二章

　　不多时热水被下人们送来了，沈迅收拾收拾穿上了羽无忧先前递给他的道袍。道袍的尺寸有些小，沈迅勉强套上去了，但是胸口处却始终合不拢。索性也就没有合拢，拖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出来时羽无忧正在研究什么，桌面上摆满了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东西。沈迅凑过去，依稀能辨认出几样，他拿起桌上巴掌大小的罗盘放在手中颠了颠，后又不感兴趣的扔在了桌上。
　　罗盘磕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羽无忧看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轻没重。”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又是罗盘又是符箓的，做法事啊。”虽然依旧换上了一身道袍，但是沈迅依旧习惯性地将自己的剑抱在怀里。
　　羽无忧没有回答沈迅的问题，只是看着沈迅点了点头：“别说，你打扮打扮还真是人模狗样的。不过你胸口是怎么回事。”
　　沈迅听见羽无忧形容他人模狗样狠地直咬后槽牙，连带着回答羽无忧的语气也不怎么和善：“太小了，不合身。”
　　羽无忧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伸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嗯，胸确实是比我小师弟大多了。”
　　沈迅：……麻蛋，他要举报这里有个人耍流氓！
　　“行了，不合身就不合身吧，没有多余的衣服了你就凑合凑合吧。”随后也不理睬沈迅了，而是将桌上的东西一样样用盒子装起来。
　　要说羽无忧这个人就是讲究，每一个盒子里都垫着一块布，布上还有些凹痕，羽无忧愣是把桌面上十几样东西严丝合缝地装了进去，每一件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赏心悦目。看着不像寻常的收拾，像是摆放精致的礼盒一样。
　　沈迅看着羽无忧收拾东西入了迷，待其完全收拾好后才问道：“你还没说究竟要我帮什么忙呢。”
　　“你自己也说了，做法事嘛。”羽无忧有些口渴，但他只是舔了舔嘴唇，对桌子上放着的茶壶视若无睹，“传教嘛，自然难免有些信徒。偶尔有些小秘密藏不住了，花钱从我们这里买个安慰，利国利民何乐不为呢。”
　　沈迅对这些神鬼之事虽不相信但却也十分好奇，当下追问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啊？”
　　羽无忧吹了吹茶水，回答道：“一半一半吧。”
　　沈迅听不明白，刚想再说些什么却闻管家走了进来。
　　老管家向着他们两人鞠了一躬：“两位仙师，我家老爷回来了。”

　　老爷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大和尚。大和尚头顶带着一顶斗笠，一手成掌竖着放在胸前，一手握着长长的佛珠，闭着眼念叨着什么。大和尚的长相太过普通，特别是跟羽无忧一对比，更是显得平平无奇。
　　羽无忧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了，跟在其身后的沈迅也停住了。沈迅伸长了脖子，也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大和尚，他咧开了嘴，满是幸灾乐祸：“这位老爷……信的不够专一啊。”
　　羽无忧扭头看了他一眼，他顿时闭上嘴怂成了一条狗子。等到跟着羽无忧入座他才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他居然会害怕羽无忧？
　　羽无忧没空搭理沈迅那副稀奇古怪的模样，他将目光全放在了对面的大和尚身上。大和尚有所感应似的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对面的羽无忧两人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凝重了起来。
　　就在沈迅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佛道之争的时候，却听闻对面大和尚开口说道：“晚上好，好巧，你们也是来做法事的啊。”
　　羽无忧对着大和尚笑笑：“对啊，是挺巧的。”
　　沈迅觉得这大和尚挺呆萌的，恐不是羽无忧那个鬼畜的对手。
　　许家老爷是个面容死板的中年人，头发花白，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的在咳嗽，咳嗽声由小到大。到现在他已经咳得满面通红却仍然停止不下来，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羽无忧皱了皱眉，像是要从怀里掏出些什么，却见一旁的大和尚快他一步。大和尚拿着佛珠的手伸出食指在徐老爷额头上一点，随后又念叨了几句沈迅听不明白的佛咒。许老爷瞬间软瘫在椅子上，面色也恢复如常。
　　一旁的管家见此像是有些慌张，凑到许老爷耳边连唤了几声，却始终唤不醒他。
　　“许老爷只是睡过去了，明日会醒过来的，不必担心。”大和尚如实说道。
　　听见他这么说管家居然也没有怀疑，只是连忙道谢，唤来几个下人将许老爷抬了下去。此时菜也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沈迅看着直流口水，但是看着如此高大上的宴席，周围还有一圈丫鬟围着，他也没好意思首先动筷子。
　　羽无忧看见此状笑着摇了摇头，把筷子塞到他的手上：“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还有流口水的习惯。想吃就吃，这本来就是用来招待我们的。”
　　沈迅擦了擦嘴角，并没有发现羽无忧所说的不明液体。他白了羽无忧一眼，也没有客气什么，自顾自得吃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大和尚看到这幕脸上居然露出羡慕表情：“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
　　沈迅嘴里还塞着菜呢，刚想抬头反驳却被羽无忧摁了下去：“好好吃你的饭，乖~”
　　沈迅打了个激灵，他敏锐地察觉到羽无忧话语里的威胁。他往旁边挪了两下，远离了羽无忧，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也有一个妹妹。”大和尚带着怀念的语气这么说道，“小时候跟在我后面软和软和地叫着‘哥哥、哥哥’，但是长大了我们联系就少了。”
　　“联系少了就多联系呗，这有什么怕的。”羽无忧往沈迅碗里夹了一个大鸡腿，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沈迅毛骨悚然地接受着这份关照，更加用力地扒饭不敢说话。
　　“唉……不提了不提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阁下叫什么名字呢，贫僧守墨，是少林达摩院弟子。”
　　“武当内门弟子。”羽无忧没有报自己姓名。
　　“哦！内门弟子啊。说起来我也曾有缘结交一位武当内门弟子，或许你也认识。”
　　“哦不知是哪位师兄师弟与你结交啊”
　　“他叫羽无忧，除了平日里脾气不太好以外也算是个十分可靠的人了。”大和尚笑着回答。
　　沈迅听闻此话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羽无忧也不恼，甚至摸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他这是怎么了”守墨一脸不解地询问。
　　“吃饭吃太急噎住了，你不用管他，你吃你的。”
　　守墨哦了一声，给自己碗里兜了点白粥，也不夹菜，就这么吃起来。
　　要说这桌菜做的并不用心，满桌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可是这对于守墨跟羽无忧来说却并不是能吃的东西。
　　但是还好带了个沈迅，大概吃个回本是没问题的。
　　如果华山派每个弟子都像沈迅这么能吃的话，那么华山穷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羽无忧看着盛了第五碗饭的沈迅如此想到。
　　待到桌子上的饭菜都见底的时候沈迅终于吃饱了。他躺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羽无忧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肚子，意料之中地被沈迅赶开:“吃饱了，就该干正事了。”
　　“什么正事”听到正事沈迅立刻坐好了身子，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丝毫不见刚才懒洋洋的神情。
　　“还能有什么抓鬼呗。”羽无忧又看向守墨，“各凭本事，谁先抓到算谁的。”
　　守墨点点头：“可。”
　　“哎不是，”沈迅突然插话了，“这世上真的有鬼啊”
　　“一半一□□无忧依然还是这个回答。
　　“……什么叫做一半一半”
　　“你信，它就有，你不信，它就没有。”羽无忧站起身子，“你们都下去吧，今晚不要留人守夜，都早点休息……不然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后半段显然是跟管家还有丫鬟们说的。下人面带愁容，纷纷应答，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收拾好残局离开了。
　　羽无忧跟守墨也走出门，在宅内闲逛起来。
　　沈迅还将信将疑地，他跟在羽无忧身后，时不时还朝四周看看。
　　“你很害怕”羽无忧问他
　　“……毕竟是第一次嘛，总还是有些紧张。”沈迅不好意思地回答他。
　　“别怕。”羽无忧安慰他，“反正就算你怕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沈迅：……老地主剥削劳动人民都是这样清纯毫不做作的吗
　　“找到了！”旁边的守墨突然大叫，他站在一口井旁深色凝重地往下看。
　　沈迅走了过去，低头向下看。只见井水里泡着一个人头，从人头上生长的头发宛如海藻一般覆盖了整个水面。
　　当沈迅看向它时它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仰起头朝着沈迅露出只剩骷髅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