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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部 明知故犯 ...

  •   那是六月,浓夏,花开香烧百里的盛缭地带.
      南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浓烈溢远的花香,仿佛是倾尽了一生的力气绽放,吐尽芳香,那种香气,闻起来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烈艳.
      燃烧至烬的义无返顾.
      “我在六年前来过这里.”奕微微笑着,南那毫不掩饰的震荡与动容如他当初一样,为这种纵死无悔的燃香而震慑.“那个时候,我便同自己说,下一次,一定要带上一个也会有同样感觉的同伴来探望她们.”
      即使是现在,他也愿意承认,他只想到带她一人来此,分享他的秘密花园.
      南侧着头,闭眼,深深地吸口气,摊开双臂,伸展向天-----
      风,兴奋地吹舞,南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头发漫天飞舞,她就这样闭着眼,笑容灿烂,如同百花中振翅而起的燕鹰----
      奕在一瞬间有种她要趁风振飞直上九天的错觉----
      看着这样的南,他发觉,自己那颗冰冷的心,又起了裂痛.
      一丝细微的痛,撕裂了冰心,如针直扎.
      他掉头,几乎忍不住就要伸手拉住她,----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能更靠近了,再近一点的话,会因为受吸引而受伤的-----
      信手拈了一朵堕落的花,垂眸低眉,嘴角掠过一丝决绝的冷酷的笑意,分外冰冷,无情地漠然.
      揉碎了那朵娇嫩无辜的花瓣.

      ----别无选择了,无边黑暗中,找不到光明的出口,寻不到回头的方向,再没有什么,能熄灭我心中刻骨的恨,恨海难填,只有加倍的血与痛,悔与泪,才能稍稍平息我饥渴的吞噬欲望.

      毫无预兆地,南睁开了眼,恰恰便对上了那俊雅清逸的脸上那令人窒息的笑容.
      咚,咚,咚------
      捂住胸口,不明白,突如其来的悸动代表什么.
      寂寞的奕,孤独的奕,伤心的奕,开朗欢笑的奕,适意温柔的奕,她都见到过.
      一瞬间掠过的恨意,铺天盖地而来的冰冷,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
      同样的异样震动,不一样的心悸.
      奕是重要的朋友,是她离开家乡之后所识的第一个让她兴起怜惜之情的人,可以坦荡地面对说心事,可以一起行走断无男女之别授受不亲,他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和东烈不一样.
      知道是不一样的,却不明白,一直.
      直到今天,此时,此刻.
      “南,你怎么了?”诧异地扬眉,以手覆额的女子似是经受不住了要昏眩,他抓住她.
      炙热,滚烫,炽烈,如烧,肌肤所及,如焚如烧.
      南小小地呻吟一声.
      这种感觉,这种快要将她全身融化掉的感觉-----
      断断不会错认,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却也是想像过了千万次的感觉-----
      一生一世,没错,浮现上来的形容词,只是那个词.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那种整个灵魂都震荡的战粟,便是那个人,找到了唯一的那个人,那个让自己要付出所有来捍卫守护的人,一生一次的动心!
      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刻,才蓦然明白,那人便在身边?
      “奕----”她轻轻地迸出一句呼唤.
      心头一动,手上的肌肤烫热,咫尺的面颊红似桃花,奕发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难以控制,情不自禁地,战粟.
      隐隐猜到她的异样.
      可能么?可能么?为什么,脑中无法思考,只是全然地空白?为什么,连每一根神经都因为太重的期待而崩紧,因为可能的喜悦而颤动?
      十指相扣,紧握.
      南坦荡荡地凝视着他,面上仍是绯红如火,眼神却是坚定不移,亮得惊人.
      在这样专注的注视下,奕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奕,我----喜欢你.”没有什么是不可告人的,南从来不认为爱上一个人需要羞涩与害怕,“不,比喜欢还要喜欢,我----我爱你.是那种一生一世的爱.”我爱你,便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无论你是否接受,是否为难,我只要你知道,我爱你.
      爱你,是我自己的事.
      你会不会,将它变成两个人的事呢?
      “我想让你知道,我只是爱你,如此而已.”
      在她的世界中,爱,不代表占有与伤心.
      有伤心与后悔的爱,不是纯粹的爱,爱情,只是感觉,只是对自己的心的契约.
      我爱你,不代表一定要同你在一起,不代表你一定得接受我.
      “南啊,是随时要振翅高飞的大鹰,我很怀疑你会爱上一个人,愿为他驻足,因为,南是自由的,是谁也拘束不了的,即使是以爱之名,也改变不了南的自由意志呢.”重恺堂哥说中她的真体.
      爱,不能让人变得软弱,只会叫人坚强.
      因为这个世界有了你,所以更加要好好活下去,精彩地飞翔.
      奕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长长地吐了口气,心脏激烈地跳动着.
      牢牢地,拥她入怀.
      以占有的姿态.
      抓紧了,便,不会放开.

      南,你是我的-----我的-----

      你不必知道,你与我的真正关系,不必知道,我对你的表白,是何等的狂喜与惶恐.
      “南,你是我的了.”本是柔情万种的话,呵在耳际,依依恋恋,却是,另一种的,阴谋.

      盛缭地带,见证了他与她的初吻.
      轻轻地,珍惜地,花瓣似地沾过.
      花开如火,香流似烧,如同一场轰轰烈烈燃烧至烬的看不到尽头的爱恋.

      八月初,奕与南,到了云南大理,有水有山有花的桃花源.
      -----我要恳请南的父母,同意将南的一生交给我.
      **** **** ****** ****** ******

      重恺猛然一震,向来波纹不兴的脸,竟浮现起只能以恐惧来形容的表情.
      “黑暗----已经来临了-----”无焦点的眼瞳,空茫地盯着某一个方向,看不清未来,只有黑暗,来势汹汹,簇拥而来.
      那无边的黑暗,是冰冷与仇恨,足以吞噬尽一切光明.
      他-----来了-----
      要破坏这安宁与幸福,掠夺走所有人的笑容----
      在劫难逃!
      南,南----不要接近他,不要再靠近他,他会将你吞没夺走希望,他所带来的,只会是痛苦与绝望啊,他只会拖你下地狱-----

      抓向虚空的手,无力地垂下.

      黑暗,正式来临.
      *** **** ****

      “爹,这位是奕名.”容光焕发的面上满是不作修饰的甜蜜笑容.如是介绍,“他也是我唯一动心的人,所以,那桩婚约,与我无关.”
      她看那年轻男人的眼光,澄清,温柔,笃定,深深的喜悦与明媚.
      南儿已长大了,懂得动心,会爱上一个人,即使不是他们所认定的人,仍是一派闲适,我行我素地,爱上了,没有掩饰,没有为难,没有患得患失,神采飞扬,简单的快乐与甜蜜.
      艾琪看向那抢走钟爱女儿的男人.
      即使以作为父亲的眼光来看,来人也毫无可挑剔.
      明珠美玉的清华仪表,儒雅气质,举手投足间全是良好教养,却不见骄横腐败之色,最最叫他起不了抗拒排斥之心的,是对方注视南儿时那温柔专注心无旁骛的神情.
      浓浓的爱意,深深的眷恋,在一个抬眸,一个扬眉之间,便表露无遗.
      就算在心中只当东烈是佳婿人选,艾琪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年轻人,十分出色,且对南儿,一往情深,更重要的是,南儿动心动情的,只有眼前的人.
      他在心中长长地叹口气.
      叫他怎么当一个棒打鸳鸯的古板父亲呢?
      分明便是两情相悦,他如何说得出嘴不赞同不支持他们?
      从小,南儿便极有主见,决定的事,即使是父母也不能改变,对于俗世诸多规范,总是置之一笑,她不会公然向礼教宣战,但,谁也无法叫她做她不情愿的事.
      想要控制一只飞翔于天的鹰,除非是折断他的翅膀,长期驯养.
      而向来对这样的南儿分外喜爱的艾琪,又怎么可能夺走那灿烂的笑容让她染上忧色?
      “奕名----见过艾伯伯.”年青人从容施礼,然,艾琪恍惚了一下,那如冷电样一闪即逝的,是什么?直腰,望向自己的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为什么,一瞬间,让自己的心不安份地惊跳一下?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那样的神色----
      某个遥远的缥缈的地方-----
      熟悉到让自己的血液都蠢蠢欲动-----
      不可能,他暗自哑然,安逸的时光太久了,也会一下子无缘无故地惊悸起来,让妻子知晓了,不知会怎样取笑他呢?
      “南儿,你们先住下来吧,等几天你娘回来,你舅舅也会过来,再将奕名介绍给大家.”趁此机会,他也要好好观察奕名,究竟可不可依赖,能不能让自己承认.
      只要南儿幸福,只要奕名取得大家的认可,那桩半开玩笑的婚约,也不算得什么,反正,二个孩子都没有正式见过面,没有非卿不娶的感情,做家长的,当然是为他们的幸福打算.
      他没有发现,年青男人眼角闪过的一抹冷笑.

      终于----见到了那个人了,额娘,令你死不瞑目的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
      岁月只让他更为成熟,风度历练较之官居要职身在高位的福尔康毫不逊色,后者的英伟沉稳冷静温柔即使是身为人父仍是许多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而眼前这一位----
      轻轻地,一笑,我的血液中,一定有他的狠心吧,不然,为什么只是看着他,半点也没有父子相逢百感交集的戏码呢?对我而言,他不是赐给我血肉的生父,而是一个我恨之入骨的猎物.

      居然可以毫无愧疚地活得轻松幸福,怎么可以原谅呢,二十年的幸福啊,便是要付出与魔鬼交换灵魂的代价,也足够了.
      等着瞧,我会,一步步地,剥夺幸福外衣下的污秽黑暗,让你们,亲身体会到,什么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对奕而言,要装扮一个表现无懈可击的被监视者再轻易不过.
      完美地将真实的仇恨埋藏,他所要做的,只是看着南,全心全意地看着南而已.
      只是看着南,便会不自觉地微笑,眼光温柔如水,-----我是在利用你,以你来伤害仇人,然而,你无须知道真相.
      胸口翻腾的是什么,心中煎滚的又是什么,他不必理会.
      全任那种陌生的情愫将自己淹没.
      南说,爱我,一世一生的爱.
      无论那能维持多久,不管能不能稍稍缓解自己的焦渴,眼下的南,是自己抓住了便不想放开的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是的,相信,他竟然还能相信一个人,只要看着南的眼睛,只要看着她对自己微笑,一颗心,便柔软下来.
      他不怀疑她的感情,不可思议地,半点也没有起过疑虑.
      他与她的情事,与他对她父亲所做的事,在奕眼中,毫无关系.

      你是你,你与他,我与他,我与你,都不是一回事.

      ***** *********** *******

      箫剑他们第一次见到奕时,是一个雨天.
      天在下雨,而且是泼墨大雨.
      所以当那二人冲进来时,一室瞪目.
      湿淋淋的,是肯定,狼狈也避不了,可是,让所有人倒抽一口气的,却是那一对璧人的神情.
      眼睛发直,望着那二人---

      那二人对视的眼光,让人错觉室内是春光明媚,旖旎风光.
      南的脸,红艳艳,眼睛亮灿灿,波光流转,竟有从未见到的清艳慑人,连嘴唇也是水滢滢地,仿佛都肿起了.
      而奕,丰神俊朗,狼狈不能掩去他的天生雍容,容色平静,气度从容,但,那双眼瞳太过晶灿,太过灼热.
      他注视南的样子,仿佛连空气都要燃烧起来了.

      不约而同的,众人都往儿童不宜的方向起去.----孤男寡女,干材烈火----
      这场雨,他们到哪避雨了?避雨中,又发生了什么事?艾琪首先咳了一声,无论怎样两情相悦,男女有别,总得克制自律吧,作为父亲,看到女儿被人轻薄的可疑状况,再开明也会有不悦.
      虽然,南儿只湿了大半个身,而奕名全身上下湿透,足见护花着力.
      “南儿,你们快去换过湿衣服,小心着凉.”舅妈先回过神来,赶紧张罗着二个小辈.暗中先喝一声彩,这年轻人,一看便知不是寻常池中物,南儿好眼光.

      二儿入内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望了对方一眼,一触即分,但,空气的波动瞬间微妙,如有电流火花四射,当场让人手心麻了一麻.
      奕换衣的时候,眼底的光亮未消退,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底已翻了天.
      南是----那个人的女儿.
      南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明明知道,明明便是要利用她而已,只是做做样子,为什么,却阻止不了,也根本不想克制奔腾的激情?
      半山中,骤雨下,草绿如茵,花红若火,人面更比春风动人心弦.
      水滴自额上滑下,一滴一滴地堕落,跌入衣领,没入颈下,沾湿的肌肤,如玉含烟---
      在自己觉察之前,指尖已抚上那份诱惑,细细抚摩那份细腻---
      奕闭上眼,仍能感觉到那份温热,活生生地,来自南的气息.
      在对上那讶然的无辜的眼眸时,没有多作思考,唯一想要的,是攫住那份娇软,再多的顾忌,也束缚不住那高昂的热切欲望,她是他的----
      那是一个深吻,深入,缠绵,激烈,卷起情潮的吻.
      吻她,无关目的,与身份无关.
      只是,一个叫奕的男人,在吻一个叫南的女人.
      我不承认,她是我的妹妹.
      我,早已被遗弃被丢下,我的体内,没有那个人的血.
      所以,他捏紧拳头,计划,必得稍稍改变一下了,因为,不想放手.
      那份甘美与甜蜜,绝对不能让第二人拥有.

      “大局已定,南儿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了.”箫剑一叹,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女大不中留,南儿也到了展翅高飞的时候了,眼中,已有了另外的人.
      晴儿心有戚戚焉,点头:“但这男子不错,不会配不起南儿,比之你们从前年少青春时,全不失色,南儿真是好眼光.艾琪,我看你们便成全他们好了,看得出,那两个孩子是情投意合的一对.难得能遇上一个真心真意相爱的人,就应珍惜,不要多生波折,就如当年---”停住了,没说下去.
      艾琪神色一动,“其实我也无反对,对那孩子的品性风并无异议,着实欣赏喜爱,只是,得等南儿她娘亲瞧瞧再说吧.”
      可是,未能等到那一天了,没等到小燕子回来,风暴,已破天而来.
      缘于席间,问答.奕谈吐见识令得一干长辈赏识,对他的不卑不亢,进退合宜深为赞叹,而南的兄弟姐妹也皆羡慕崇拜之极,可以说,一天的功夫,奕便成功地捕获了大家的心.
      嫁夫如此,夫复何求?最重要的,是他对南的心意,坦荡荡地赤诚热烈,专注之至,而南,哎,能让南脸红的男人,他是第一个,能让南拥有如梦如幻的眼光的,他也是第一个.
      差不多,大家已默许了他与她的未来.
      却,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奕的身世.
      “奕名----父母双亡,父亲在我出生没多久便去世了,娘亲含辛茹苦将我抚养成人,却也在三个月前病逝.”神色难掩哀恻,微微有忧思,青年的眉眼间,是叫人忍不住怜惜的怅叹,“是南让我知道要好好活下去才是对父母的最好报答,我一定不会让南受任何委屈,艾伯伯,请将南交给我,我会让她成为全世界最最幸福的新人的.”
      南握住他的手,因她的举动,而眼中有了暖色,奕慢慢地抿嘴,用力,扣紧.
      “我家中,只有爷爷,和一个姑妈,南如此可爱,他们一定会喜欢她疼爱她的,艾伯伯,我发誓,今生今世,对南一心一意,决无二心,我所有的爱,只会倾注在她一人身上,除了她,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二人,就像南说的,十年,二十年之后,也会如伯伯与伯母一样恩爱如初,白头偕老.”
      再挚诚真切不过地注视着对方,郑重慎重:“请允许我,迎娶南儿.”
      艾琪放开心中隐隐的异样燥动,爽朗地说:“我们大家对你,并无反对之意,但,南儿身为长女,她的婚事,总得父母出面,就等内子回来,大家合计婚事在哪里操办----”
      来了,他隐隐地无声地笑.
      奕名温柔地瞧住南,说,“南喜欢去哪里,我都奉陪,不一定要住在京城的,只要见过我的亲人,住不住京城,都无关紧要,在大理也不错呀.”
      萧剑满意地笑,转向艾琪,“瞧奕名对南儿多体贴,不如,选一个好日子,大家也去京城瞧一瞧,至少,要见见东烈,说明一下婚事的变更,也通知那两人-----”
      奕名神色微微一动,张唇,却没有说话.
      萧剑何等眼力,马上猜到几分,半带玩笑地说:“奕名,这个东烈,是南儿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但二人还没有正式见过面,这一次南儿本来便是要到京城顺便探下东烈一家人的,却先遇上你,也是姻缘天定,你与南儿既是两情相悦,那桩婚事自是不算数了,但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放心,东儿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说不定你与东烈也能成为好朋友呢.”
      奕名轻笑,眼里是澄清无邪,慢慢说:“真是好巧呢,我在京城,也有一个情同手足的友人,也是唤东烈的.”
      箫剑与晴儿对望一眼,再看向艾琪,心头微微一凛.
      不会这么巧吧,此东烈便是彼东烈?
      然,奕名气质出群,优雅博学,在京城中,应也是出身不凡,与东儿有结识也无不妥,只是,有某种怪异的感觉----
      “对了,奕名,你家中,是做什么的?为官,还是经商?所认得的东烈,又是什么身份?我们倒想听听是不是与我们所认识的东儿是同一个人呢.” 萧剑哈哈笑.
      奕名略为犹疑一下,南已抢先说:“东烈这个名字很常见啊,我在京城也遇上一个,不过,我可没问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会不会是我要见的那个人.”伸了伸舌头,嘻,最好不要是同一个人,对于那个未婚夫,她可是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名字与人的本身,有什么关系吗?就算东烈是那个人,没感觉便是感觉,做朋友倒是不错呢.
      将奕名的迟疑与南的不在意看在眼里,萧剑同艾琪在彼此眼中看到一份难以预料的阴霾.
      “其实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只是,在说明之前,请诸位相信奕名,奕名眼中并无贵贱高低的区别,身份更是外来物,其他的荣华富贵,随时可放下,我要的,只是南儿,和彼此的身份地位来历无关联,南便是南,是独一无二不可取替的南,我今生唯一想长相厮守的人.”他深深吐一口气,握紧南的手.
      “我所认得的东烈,是京城深受皇帝宠信的额驸,福尔康大人的独子,我同他,是一起长大的.”
      不祥的乌云涌起来了,天边雷声轰降,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奕专注地看着南,眼中是水,是火,倾覆一切.
      艾琪的脸,阴晴不定,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是听到他认得东儿,与他一起长大便心中打个突,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了.
      萧剑手心出汗,干笑,不,不不,不会那么巧的,一定不会是那个人----
      忽然不想听到那柔情似水凝视南儿的男子说出任何足以破坏现状的话来.
      奕名却继续说下去,脸上,是愉悦的笑容.
      “其实,我应该称呼东烈的父亲为姑丈的,因为,他的娘亲,便是我的亲姑姑.”
      一道闪电掠过,映得奕的眼,如利剑出鞘.

      东烈的娘亲,是、奕、名、的、亲、姑、姑!

      三个大人,完全僵住了.可以侥幸地逃避一下么----

      奕名的笑容,光华潋滟,像是等待了太久才盼来的久旱甘露,格外的夺目,悠雅中是自然而然的清贵傲冽.
      静静地宣布:
      “我有另外一个称号,宁王.”
      雷电交加,暴风雨,终于霹雳来临.

      艾琪整个人惊跳起,又重重跌倒.四肢无力,五内如焚.
      宁王-----宁王是,宁王是-----

      箫剑面色铁青,不能动弹.晴儿却是苍白如约,死死咬着嘴唇.

      怎么、怎么会这样巧合呢,老天究竟是怎样安排的?南儿第一个爱上也是最后一个爱上的男人,竟会是来自皇族深宫的宁王殿下,那个让他们缄默却又如毒箭压顶的名字----
      小辈们全噤若寒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令得父亲看起来仿佛刚刚撞上了最最可怕的魔鬼.
      不,那比撞上魔鬼还要可怕!
      艾琪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那个让自己无法承担的名字,曾经多少次让自己惊醒,深深负疚的人,竟然便在眼前,竟然能见到他,亲眼见到他,碰触他,他正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玉树临风,丰神尔朗,他是南儿最爱的人---
      南儿!
      一盆冷水淋头!
      双眼血红,看着甜蜜对视的一对小情人,心口绞痛,片片成灰.
      风雷震荡,雨声如凄厉的控诉.
      一字一字地,艾琪吐出了沉痛决绝的宣言:“南儿----不能许你终生,绝、对、不、可、以!”

      除了南,谁也没有发现,奕名眼底掠过的寒芒.
      森冷彻骨.

      想了二十年深感有愧的骨肉忽然出现在眼前,还与自己的亲生女儿两情相悦,而自己也差一点便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铸下大错, 绝对是件撕心裂肺的事.
      他对不住他,二十年来从未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职责,他没有资格当他的父亲.
      负他太多,以致心痛,为了弥补而愿做任何事情,但,不包括错上加错.
      为什么他爱上的,会是南儿?为什么南儿钟情的,会是眠奕?
      为什么要在不知对方身份的时候,让他们兄妹相遇相爱甚至谈婚论嫁险险酿出离天大恨?
      出色优秀如斯的奕,是理想的儿子,是完美的女婿,可是,为什么非得是这二个孩子要来承担大人所犯下的过错?
      他不能认他,他没这个权利,早在放弃他们母子的时候,他便没有资格认他了.
      他不能答应他唯一的最重要的请求,不能将南儿交给他,绝对不容许兄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情天难补,恨海难填了.
      再痛苦再想对他补偿什么,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伤落,还要亲手打破他的希望,粉碎他的憧憬.
      他是一个-----失职的父亲,对南,对奕,都犯下了大错.
      然,还是不能说出真相.
      不能忍受那二人哀恸绝望的眼神.
      如果让奕知道真相,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自己又将如何解释当年的情非得已?又如何来面对一双儿女的情何以堪?
      只能当作看不见那份伤痛,任那孩子固执地追问,一再地保证,仍保持残忍.
      任自己的心,碎裂刺痛.
      “是我们艾家配不上皇家,高攀不起,宁王请回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但世上只有一个南儿,我绝对不会放弃她辜负她,如果身份成为问题,那无所谓,我宁可放开名份,不当宁王,永不回京城,一如平常百姓,无人识得,可好?”
      不行,绝对不行.
      要将那二人隔得远远地,让那炽热的火焰冷却下来.
      不许他与她见面,不许他们有什么行差踏错,即使,奕为了南,宁肯放弃一切,一如自己当年所为,不是不感动,不是不动容,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如此深沉的浓烈的感情,要用多少时间才能稀淡,要用多久的日子,才能不再心痛?
      一再地请求,每一句话,犹如尖刀切割,重重地,一刀又一刀.
      他的儿子,向他要他的女儿-----
      艾琪苍老了十年,憔悴不堪.
      奕的消瘦叫他恨不得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却要死死地管住自己的嘴,不能吐露半分.南儿的沉默让他不安,父母的意见,于南儿,有没有重要到决定终生的程度?
      看着悲剧的发生,知道天作之合原来是天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萧剑与晴儿纵有满腔话语,也无从劝解.
      这是冤孽,这是情债,这是老天的惩罚.
      孩子们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他们,却要年轻人去承担这太过沉重的一切.
      难道只能这样下去吗?
      终于,在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事情仍成僵局时,南儿站了出来.
      面容坚定,眼光清澄,而语音轻柔:“我不知道,爹爹反对的真正理由是什么,但,奕不会放弃,我也不会放弃,等娘亲回来,见到奕之后,我和奕,会一同离开,天涯海角,四处为家,总有一天,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想要有亲人的祝福,想要他们支持,以她的选择为傲,但,如果到了最后都不尽如意,她也只有绕过那一关了.
      站在她身边,伴她到老的那个人,只能是奕.
      不是父母,不是亲人,不是他之外的任何人.
      她为自己而活,不以他人的喜恶是非定论.
      得不到,便放手.
      如是而已.
      奕看着她的眼光,像是整个天下.
      那种眼光,让艾琪心头发凉.
      往下沉,一直沉,沉到无尽头------
      如果再不说些什么的话,他会失去从未承认不敢承认的儿子,也会失去亲爱的女儿.
      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如果奕的爷爷姑妈姑丈同意让奕娶南儿的话,我无话可说.”
      唯一的要求,最后的屏障.
      将这揪心的祸端,托付给那冰雪聪明的二人.
      想当然,那三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然,奕微微笑,如同夜空中最后一颗星,见到这种笑容的人,一定会怀疑自己遇上了恶魔.

      还不够呢,亲爱的父亲大人,你所感受到的痛苦,还不足够让我满意.
      这,只是开始,连同福尔康的份,大家都要公平地领略到.
      就我一个人身在地狱,又怎么可以呢?你们所有欠我的人,都得和我一起下地狱.----南,我是不会放手的,无论我在哪里,她都会是我的,能让我有心痛的感觉的南,不是棋子,不是工具,仅仅是,属于我的南.
      只有望着你,看到你眼中有我,我那被仇恨侵蚀的麻木的心,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痛,且活着.
      即使有那见鬼的血缘,我也可以当作不存在过.
      有什么不可以呢,明知故犯,又怎样?反正,我是要下地狱的人,而南,会跟我在一起.

      几乎是有点怜悯地瞟了逐渐远离的村庄,奕名勾动嘴角,好好养足精神吧,你们,因为,很快,便有更大的刺激迎接呢.
      我的亲人们,好好享受最后的幸福晚餐吧.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那个令昨父亲舍弃一切的女子,但,很快地,便会填补这个遗憾了.
      额娘,你等着,他们的眼泪与鲜血,将会洗刷你的屈辱与怨恨.
      戏肉,正式开场了啊!他沉沉地笑了.
      风暴于眼中扩散开去.
      好期待啊,即将到来的,足以吞没福家与皇朝的------名之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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