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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辉月纪 ...

  •   十一岁时,德姆斯特朗的秋天就如同多年之后一样,黄碟翩跹,萧索凋敝。瘦瘦小小的我,盖勒特格林德沃,就在这样一个凄凉的季节里来到这所传说中——冬日大雪冰封的学校。
      “你看那个叫格林德沃的金发小不点,听说他爸妈都是因他而死的呢……”
      “嘘——小声点!也许本来就是他杀的也不一定……”
      “啊?太可怕了……学校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来这里就读……”
      “就是说啊……还有他祖父……死得也不明不白呢……”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穿过大厅,心情就像这窗外的景色一样,冰冷得想要哭泣。

      “盖勒特!”

      满目是梦幻般璀璨摇曳的水晶灯光,我回过头,看见那衣着华贵考究的灰眸少年从荣光万丈的众人中央,优雅地走到我面前。
      他伸出手,友好地一笑,“我是亚伦西斯卡兰登,很荣幸认识你,格林德沃先生。”
      “走开!”我冷漠地拨开他的手。
      华光中,那双颇具贵族气质的浪漫灰眸,微微一愣,然后又瞬间笑意满盈……

      十二岁时,大雪纷飞的圣诞节前夜,我走下马车,看着眼前这扇陌生的、豪华奢侈的黑色大铁门发呆。
      “怎么样?我家不错吧……”门边,懒散地斜靠着一脸得意笑容的灰眸少年。
      雪花,悠悠地从遥远的天际飘落,我有些不高兴地噘起嘴,“亚伦西斯,做什么一声不响地把我骗到这里来!”
      “乖啦,进去吧……”亚伦西斯一甩围巾,大模大样地揽过我,“你也不想一个人过圣诞节吧……”

      十三岁时,汗流浃背的栗发少年抓着最新款的飞天扫帚,生气地站在我面前。
      “你怎么又不去看比赛,盖勒特?”他一拍实验台,气急败坏的吼声在空阔的房间内回响。
      “结果怎样?”我抬眼漫不经心地问。
      少年“哼”了一声,似是不满意于我的态度,“我们赢了,第二十九分钟时,我抓到了金色飞贼……”
      “你看,亚伦西斯,”我拍拍手,合上厚厚的金边硬皮书,“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有什么好看?”
      “可每次——其他那么多人——都会去看台上给我加油,还有那帮可爱的小女生,”亚伦西斯努努嘴,“人人准备的都可充分了!”
      “我又不是那群疯狂的女孩子……话说回来,她们确实热情得快够世界杯水准了。”我站起身,去取架子上的玻璃器皿,“实验室刚刚建成,我可没那闲功夫去看你骑着扫帚耍帅,况且满场的人,也不缺我这一个。”
      “我才不需要那满场人……”亚伦西斯余怒未消,他仍旧站在原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我转过头,突然有些惊讶地发现,“你长个儿了,亚伦西斯!”我“噔噔噔”跑到他面前,少年清新的汗水味融进暖洋洋的太阳光中,温馨地满室飘荡,“啊~~”对比过后,我不甘心地大喊,“这下我想再超过你可就难了!”
      阳光中,亚伦西斯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比赢了比赛还高兴……

      十四岁时,情人节早上,我被耳边萦绕不息的声音吵醒。
      “盖勒特……盖勒特……”
      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嗯,啥事儿?”
      没人回答,我晃了晃脑袋,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是对床的亚伦西斯在说梦话。
      恶作剧之心涌起,我蹑手蹑脚地扒开亚伦西斯的床帐。只见,进入青春期的少年背冲着我,正含含糊糊地喊着我的名字,“真美……”
      啊?
      我被这莫名其妙的梦话弄得有些迷糊。
      这家伙说什么呢?
      我好奇地伸头凑到他嘴边,想听个仔细。
      正在这时,突然,亚伦西斯翻过身,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满足的笑容,他长出了一口气,慢慢从梦中醒过来。
      未等那双浪漫的灰眸睁开,我便使劲儿晃他的胳膊,“做什么梦了?还直喊我的名字,快说!”我贼兮兮地笑问。
      亚伦西斯那幽深的眸光中先是浮上一层迷茫,他疑惑地盯着我,又四下望望。然后,在逐渐醒转的眼眸深处,刚睡醒的茫然瞬间被惊愕所取代,他一个翻身坐起,先是惊疑不定地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被子,出人意料地沉下脸,转头对我大吼,“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快下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坏了,慌忙跳下床。
      亚伦西斯阴沉着脸,一语不发,恶狠狠地合上床帐。
      我被莫名其妙地扔在床帐外面,心里有些恼火,“你干什么啊?”我也生气地大吼,“一点玩笑都开不起,真没劲!”
      半晌,亚伦西斯才在床帐内说,“你先出去,盖勒特,到餐桌上等我。”
      “你怎么了?”闻言,我又有些担心。
      “没什么,你快出去!”亚伦西斯不耐烦地说。
      “出去就出去!”我气鼓鼓地摔上寝室的门。
      那天,任凭亚伦西斯后来赔着笑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我也冷漠地没搭理他,而是故意和一帮给我送情人节巧克力的女孩子们聊得火热……

      十五岁时,亚伦西斯因为误接了我订的一个鼓鼓囊囊的魔药包,而满脸起水泡。他被校医瑟优娜姐姐毫不留情地以“拒不接待丑男”为借口从诊室里轰了出去。
      早已耳闻他俩的渊源,我啼笑皆非地生拉硬拽,终于把亚伦西斯又一次推进校医室,好好接受治疗。
      “嘶……疼死了,臭女人!你不会轻点啊?!”
      “闭嘴,猪头!要不是看在金发小弟弟的分上,我才懒得理你!”
      “猪——!?盖勒特,我们走,我受不了啦!”
      “你给我老实坐下,信不信我能让你小子破相!”瑟优娜姐姐穿着白色长袍,一只手举起医用镊子,另一只手里的魔杖尖危险地喷出火星。亚伦西斯被按进椅子里,干瞪着她,显得气急败坏。
      “话说,今天真是个晴朗的好天啊,两位……”我站在一边,很认真地瞅着窗外,忽略室内惨叫连连。
      那一年,我对未来的计划隐约成形,寻找死亡圣器的话题,日渐提上日程。
      瑟优娜的加入令我如虎添翼,我的实验越来越控制不住级别了……

      十六岁时,拜那些过于邪门的小实验所赐,我意料之中地被德姆斯特朗开除了。
      我很愉快地与亚伦西斯和瑟优娜暂别,来到了位于戈德里克山谷的巴希达姑婆家。去那里,我是早有计划的,因为《诗翁彼豆故事集》里的三兄弟之一——伊格诺图斯的坟墓就埋在戈德里克山谷里。我想从死亡圣器的最初拥有者那里着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始料未及的是,年轻的我在那个动人的夏天,遇见了阿不思——我一生的爱人。
      然而,在那场爱恋的终点,一切不堪回首。阿利安娜死了……不知道是谁最后发出了那个致命的咒语。
      我看见阿不思定定地站在房间中央,阿利安娜淡金色的头发无力地散开在他脚边,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陌生,令我清楚地意识到:

      所有的,这个夏天,结束了!

      那一夜,我失魂落魄地逃离了。
      我披着满夜的滴露,跌跌撞撞地跑到亚伦西斯的家,无法抑制地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
      迷蒙的月色下,亚伦西斯静静地听我述说着这场混乱的爱情。
      “都过去了……盖勒特,你本就不属于那里……”他心疼地、略显气恼地轻轻搂紧我,“我在这里……没关系的……你就当做了一场梦,迷了一次路,不要紧的……只要记得我一直在这里……”他伏在我耳边温柔地喃喃低语,似是说给我听,又似是说给他自己。
      “我……我要接着去寻找死亡圣器……我不能让那些我和阿不思共同的计划夭折……”我哽咽地在他怀中抬起头。
      “好……我答应你……安心,盖勒特,”年轻的爵士后退一步,在迷离如歌的月光中优雅地垂下颈,轻鞠一躬,“你想要的一切,我,亚伦西斯卡兰登,都会双手为你奉上,古老的北欧第一家族——卡兰登家族将永远效忠于你……”
      银白的月光撒落,花园里夜虫轻鸣,我抽了抽鼻子,望进眼前这双染了月色的浪漫的灰眸深处,破涕而笑。

      二十三岁时,我终于找到了接骨木魔杖。曾令我无比痴迷的老魔杖现在正轻巧地被我握在手里。凭借着卡兰登家族流传下来的古老魔咒,我拥有了一支所向披靡的阴尸大军。在亚伦西斯和瑟优娜的精心经营下,格林德沃的名字,君临整个北欧,赫赫响亮!
      可不知为什么,世间一切对我而言,都变得毫无意义——在那个梦幻般的夏天面前。
      我开始频繁地出入那些热闹而欢乱的场所。花蝴蝶一般的女人们争先恐后地扑到我怀里。我肆意大笑,眼角却蕴着悲歌。
      那个男孩子是我的副官,他总是红着脸陪我出入那些贵妇的房间。或许,他喜欢我,崇拜我。因为,他总是在接过我漫不经心撇下的披风后,遥望着掀开又一个女人的薄薄纱帘的我,哀怨地垂下头。
      有一天,我喝醉了酒,看着小男孩那满脸通红的样子,我不禁有几分沉迷,他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你——”我挑逗性地提起他的下巴,轻启唇,“喜欢我么?”
      那男孩子眼眸深处幽光流转,他欣喜得快要哭出来似的大力点头。
      我微微一笑,俯身亲上他颤抖的眉心。

      第二天醒来时,男孩已不在。
      我有些意外地看见亚伦西斯静静地站在窗前,眼望天边飘缈的云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亚伦西斯?”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金发披洒。
      英俊的爵士转过身,他不出声地注视着我,灰眸深处,暗流汹涌。
      “咦?”我看了看安静的四周,有些奇怪地问,“那个孩子呢?”
      “处决了。”亚伦西斯简短地回答,他走到我床边,坐上床沿。
      我眨了眨眼睛,头因宿醉而有些昏昏沉沉,“为什么?”我傻傻地问。
      “为什么……”亚伦西斯似是低笑了一声,他捧起我散落的金发,垂下头虔诚地轻吻,“私藏祸心,罪孽滔天!”
      我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亚伦西斯立刻放下捧起的发,温雅地站起身。
      “盖勒特,”他扭头望向苍茫的窗外,似是平静了一会气息,才再一次回过头,“我不管你与那些贵妇小姐们怎样,总之,和男人,不可以。”
      我扁了扁嘴,“我就是喜欢,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亚伦西斯的脸阴沉下来,“我是不能把你怎样,但盖勒特,你若执意如此,你看上一个,我杀一个!”
      闻言,我不禁捶床大笑,“不是吧……这么认真……那——”我嬉皮笑脸地抬起头,望着那双熟悉的灰眸,开玩笑道,“我要是不小心,有一天看上你了呢~”
      当时,素来浪漫不羁的卡兰登爵士一下子失了言语,我看见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黎明的窗前,逆着浩渺的云天,巫师长袍下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我慌忙跳下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嘛……”
      温柔的晨风吹拂着我们两人的发丝,好半天,亚伦西斯才深吸一口气,他瞪了我一眼,甩着宽袖,一言不发地离开……

      一九四五年,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天空一直是阴阴的。
      我坐在窗前,细细擦试着银色的老魔杖。
      “盖勒特——”门被人撞开,亚伦西斯旋风一般冲了进来,“不可以!”他大吼,“我不允许你那么做……”
      我扬眉,笑意盈盈地瞥了他一眼,“瑟优娜和你说的?”
      亚伦西斯从未有过的激动地、定定地望向我,然后他闭目,剧烈地喘了几口气,“我去。”停了一会儿,他静静开口,“盖勒特,你别想和那个邓布利多单独对上,你准得做傻事!”
      我歪过头,哈哈一笑,“行了,爱操心的卡兰登爵士,这你可管不着,我认为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即将要发生的这件事最正确……”
      “盖勒特!”亚伦西斯突然扑过来,死死拽住我的胳膊,“求你……”他痛苦地将脸贴上我的手。
      我咬了咬下唇,“对不起……亚伦西斯。”我轻轻地抽出手,“我相信你们两个人没了我一样会做得很好。这里,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太想他了……”

      那年冬天的纽蒙迦德,我坐在冰冷的塔楼里,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
      “和我走……”亚伦西斯穿着一身黑袍,脸色铁青,胡子拉碴,他憔悴的望着我,“和我走……盖勒特!”
      我别过头,一言不发。
      “爵士——不行了!你快先撤吧!”远处,有人在对亚伦西斯高喊。
      “和我走——盖勒特!我带你到一个最美丽的地方去……求你……”亚伦西斯跪在我的牢门前,泪流满面,长声哀求。
      “我说过,你这是白费劲儿……不要再来了。”我望着墙,望着天,就是不看向他。
      “盖勒特,别这样……”他急切地想要靠近我,身后喧嚣声渐大,“和我走吧……那个混蛋已经得到了一切……你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呆一辈子……和我走吧……我们——”
      一道凄厉的绿光映在潮湿的墙壁上,反射进我的眼中,刺痛了双目。
      “爵士——!”有人伤心地大喊。
      我惊惧地转过身,一眼望尽那双温柔的灰眸。
      冰雪中,如霜死寂渐渐染上曾经少年时分迷倒无数少女的浪漫眼眸。亚伦西斯卡兰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在地。那一双眼睛,却是永远不闭地注视着我,里面,悲伤与绝望,都定格在最后那一瞬。似是因为他就要提到将带我去哪个很美丽的地方,嘴角而顺势勾起了一个令人心酸的弧度。
      “亚伦西斯……”我扑到铁栏前,泪水控制不住地淌下。
      监狱守卫骂骂咧咧地走上前,粗暴地将他的尸体拖走。
      我呆呆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前不禁浮现出第一次见面时,水晶灯下,那个颇具贵族气质的华服少年拨开众人,走到我面前,向我友好地伸出手,笑意满盈:
      “我是亚伦西斯卡兰登,很荣幸认识你,格林德沃先生。”

      世事是一场虚妄,我深陷其中,大梦一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辉月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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