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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金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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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有扫荡一切之意;而亥,则是小猪的意思。
夷亥,就是取其结合之意——要象只小猪一样扫荡所有食物,吃得健健壮壮。
这就是皇父对我的所有期望。
据母妃回忆,皇父赐字后她独自垫着高枕苦苦想了一夜才想到这个寓意。此后每当看见我貌似很失落的样子,她便待在身边不肯离开,摸着我脑袋,宠爱而乐观地笑:“小猪,其实皇父还是很爱你的。”
她拿骗三四岁小孩的伎俩来安慰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时代在进步,年龄在增长,只有母妃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傻那么天真。
但我明白,这一切都只为周全她唯一的孩子。她希望我无忧无虑,看透身边一切不平事。
可按照金桐的说法,我当时年纪很小,血气方刚,看不透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
然而世上没有一个孩子能拒绝得了母亲的哀望。我也一样,拒绝得了任何人的请求,但在母妃面前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表现出自己确实被她骗到的样子。
哦,老天,当傻子这他娘的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皇父有子十七,前十六皆尊皇子,唯独十七为世子,这一切都因为母妃的出身和我那不合时宜的出生。所以注定我在身份上要比其余兄长低一阶。
我之后的许多年间再无皇子出世。不是皇父不行,而是他人到中年自觉功绩堪比前人,无人能比,稍一放纵,贪图享乐到了一定程度迷恋起了男色……
我六岁那年,随侍在左右的金桐意外落水侥幸捡回一条命,之后大病初愈,忘记了很多事情。
甚至忘记了她亲眼见证着从嗷嗷出世成长为学龄儿童的我。
母妃努力地讲述从前的事情给她听好让她忆起在这锁深宫里我们三人曾相依为命的感情。
母妃的故事讲得很煽情,动情处甚至落了泪。
她说从前的金桐威猛无比。有一次跟随皇家狩猎出行,她因大意跟队伍走散了。半路上倒霉地遇见个熊瞎子,正值惊恐无措、腿颤脚软之际金桐就从天而降,象个飒飒的大英雄挡在面前,大呵一声后双手钳住那熊瞎子两肩,脚下扫堂腿利落如风,紧接着便是一个用力的过肩摔将熊瞎子摔在地上,随后射出两羽冷箭精准无匹的扎穿了一双熊眼,顿时鲜血如天女散花喷涌而出。
而大难不死的母妃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感动得直扯着金桐裙摆子,跪在地上狂嗷你就是我爸爸……
语毕,回头看看一脸困惑不解的我还有茫然的金桐。大抵是觉得听众的反应太过无趣了,她叹了一口气,拿起袖子掖泪,适时闭了嘴并扬言日后再细说便起身进屋午睡去了。
只剩我与金桐坐在门前的玉阶晒太阳。
出生之前的故事,母妃从未跟我说过。
历来知道金桐很厉害,但她能徒手绊倒一只熊瞎子是我无法想象的。
显然,如今的金桐也无法想象那样的她。但她似乎对一个能轻易杀死黑熊的人居然会失足掉到湖里并险些淹死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好奇。
反而将好奇心放在奇怪的地方,对我的名字感兴趣,“夷亥……你只有小字没有名么?为什么不依从同辈皇子们排斯字,斯夷、斯亥、斯十七……也可以叫斯密斯……”
相比于斯密斯,我还是喜欢夷亥。
“因为夷亥是独一无二的,这既是我的名也是我的字。”
我按照母妃的说法如实道。
金桐很惊讶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小团子你还挺聪明的。”
我默默地望了她一眼,“随意摸皇子的头,追究下来是可以将你赐死的。”
金桐显然愣住了,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抖成了筛子,半晌后连话都说不利索,“小团子,咱俩也挺熟了,你不会罢?”
“……”
我低首沉默,本意只是想吓一吓她。
宫里的人其实都不怎么臣服于我的“威严”,我的皇威只对金桐管用。
从前的金桐在母妃眼中是个力大无穷的女官,而在我心里她不过是个很容易受到“惊吓”,每每心血来潮欲耀武扬威总能得到她快速回应,然后跪首大喊“十七世子饶命呀”的傻缺而已。
我喜欢看她把我当傻子来骗,可能她喜欢我喜欢看她把我当傻子来骗。
所以我们都维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是我们在这座皇宫里度过漫漫苦闷光景的唯一乐趣。
可如今的金桐已经不是从前的金桐了,吓她,她是真的怕。
我暗自记住,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吓她。
但跟我是独一无二的我一样,金桐依然是独一无二的金桐。她仍然是我与母妃在这无依的宫廷生活中极其注重的同伴。
她笑了起来,双手托腮,坦言道:“做一个只会扫荡食物的小猪多可爱呀!小猪喂肥了是要被送去宰的,但是夷亥不会。”
母妃允许她无人处可以直唤我们的名字。
这就是落水后失忆的金桐,比从前更为坦然地对待我与母妃。
重获新生的金桐教予了我更多后宫生存的法则。这是从前那个顺从且默默守护的金桐所不会做的。
尽管如今已无法追究武功高强的她为何无故溺水失忆,因为她失忆,任何蛛丝马迹都无从追究起。但没有了武功,她变得更加博学。
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失去的东西总会在别处补足给你。
日子一长,我亦无从去计较自己更喜欢哪个金桐,这不是我一个小孩子能想明白的问题。无可否认的是如今的金桐教予了我更多实用性的技巧。
比如爬树掏鸟蛋。
然而鸟蛋拿不稳砸到路过的折兰贵妃头上致使她受伤昏迷了数日这件事是我与金桐都始料不及的。
皇父至今无立后,而折兰贵妃是宫中除男宠外最受他宠爱的嫔妃。
今日往她头上砸鸟蛋这事怕是过不去了。
而且她素来和母妃不对头,单方面的。
一阵兵荒马乱,眼瞅着折兰贵妃被几个宫伯宫娥簇拥着一首抬头一首抬脚地抬回了她的寝宫,我愣在树上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默默抬起圆滚滚的脑袋以一个忧伤的角度透过繁茂的枝叶仰望日华照耀,蔚蓝无垠的天空。
还是想不懂,生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一个积极乐观的孩童这么多磨炼。
如果可以,请把以前的金桐还给我。
以前的金桐,她的傻可能是假扮的;现在的金桐是真的傻……
更可怕的是,跟这样的金桐在一起后我竟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她的怂恿下做了很多作为一个尊贵的皇子是决计不会去做的蠢事。
比如跟金桐比赛谁先爬到树上掏到的鸟蛋多就算赢这种事。
“十七世子……”金桐显然也惊懵了,喊了一声后以一种“什么情况”的难言而又复杂目光看着我,随后伸出拇指摁在小尾指上面,比出一个“这么丁点大”的形状提出疑问,“这么砸晕了不至于吧?!”
然而太医的诊断确实如此。
折兰贵妃因为被鸟蛋砸到头顶而昏迷不醒这个事情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
“你怎么判定折兰贵妃的昏迷是因为被鸟蛋砸到所致?”
“禀娘子的话,折兰贵妃身体素来康健亦无其它外伤,如今昏迷不醒也只有被鸟蛋砸伤这个缘故。”
“那她的脑袋上有明显砸伤的伤痕吗?”
“这个……臣暂未发现。”
“那你怎么判定折兰贵妃的昏迷是因为被鸟蛋砸到所致?”
“禀娘子的话,折兰贵妃身体素来康健亦无其它外伤,如今昏迷不醒也只有被鸟蛋砸伤这个缘故。”
“那她的脑袋上有明显砸伤的伤痕吗?”
“这个……臣暂未发现。”
“所以你怎么判定折兰贵妃的昏迷是因为被鸟蛋砸到所致?”
“禀娘子的话,折兰贵妃身体素来康健亦无其它外伤,如今昏迷不醒也只有被鸟蛋砸伤这个缘故。”
“那她的脑袋上有明显砸伤的伤痕吗?”
“……”
应皇父的召见,母妃拉着我来到折兰贵妃的寝宫当场和太医对峙。
我们自不会让毫无反抗能力的金桐被抓到把柄,因为始终不相信那日她的落水是个意外。
我与母妃都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金桐。
折兰贵妃身边的随侍女官依旧嘤嘤嘤的跪在地上哭个不停,一直喊着为自家主子作主。
没法子,我也跪在皇父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哭。
哭不在快,在于眼泪多。我哭的威慑力比这个女官强不要太多。碍于我是皇子,她不可能哭声高过我,否则应视为大不敬。
母妃就是在这样的背景声下与武断的太医们展开这场一时半会完结不了的激烈辩论。
皇父终于烦了,挥挥手喊停,让太医们退出去并有了判决。
“即日起将……”他沉吟,片刻后显然装不下去了,颇有尴尬地问母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后宫从不缺美人。很显然由于母妃太久没在皇父跟前刷脸,如今已泯然于三千佳丽矣。
虽然他是帝君,但他居然记不得给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母妃被突如其来的一问懵得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反而是随侍的宫伯适时提醒,“回君上,娘子叫尼古拉斯丁??依蕾梦雪璃意歌。”
我发誓,我看到母妃的两道柳眉愤怒地竖了起来,一脸哀怨地纠正道:“我叫亚历山大??尼古拉斯丁??依蕾梦雪璃意歌!”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新文请多指教,求评论求收藏。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