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人》南墙六六

15、第 15 章

　　到此地步，学堂十二年的挚友情谊终告瓦解。
　　之后，柢王数度邀请阿修雷赴宴，阿修雷都坚持拒绝。
　　柢王以为阿修雷是不愿接受桂花才这样……。
　　“……要是告诉柢王事实，他会说什么？”
　　守天虽然嘴上微笑，胸口却……好痛。
　　奥斯雷吉那天夜里的话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
　　‘自以为是的借口’。
　　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奥斯雷吉从阿修雷那里听说什么吗？
　　“……可恶！这样根本就没办法工作！”
　　即使一直坐在椅子上，但一看到重要文件，也因为无法深思，又将之一件件堆到一边去了。
　　这原本就超出一个人的工作量。
　　不过，要是不让自己这么忙碌的话，又会一再想起这两年间的种种往事。
　　“我很冷淡……是吗？”
　　奥斯雷吉说的，一定是的。
　　不止对阿修雷，守天一直存在着想拒绝身边一切人事物的心情。
　　额上的御印令人厌烦，天主塔更是如此。
　　“……必须让脑袋保持清醒才行。这么说来，柢王现在怎么了？”
　　那天之后，守天就一直没有时间和柢王连络。
　　柢王好象被父亲命令在伤愈之前必须一直待在父亲的城中，但是包括父亲，柢王对自己的亲人全都感到棘手。
　　桂花应该也和他在一起，但是想必他们两人一定都过着神经紧绷的生活吧？
　　“去拜访他，顺便探病好了……”
　　这次的事件里，虽然互殴的双方都受到教训，但只有柢王受了伤。柢王之父苍龙王心里一定为此感到相当不满。
　　除去青梅竹马这层关系不论，守护主天亲自去探病的话，就不会显得自己特别偏袒南方了。
　　守天平时只有在一年一度的视察时会离开天主塔，除此之外，文官们都以不知会在何处遭到危险为由，啰嗦地不让守天外出。
　　但是，守天现在没有那种事事都得征求他们同意的心情。
　　他召来警备人员，迅速地准备出门了。
　　阿修雷坐在窗缘，茫然地望着守天乘坐的轿子由警备队伍护送着外出。
　　他的眼眶是红的。
　　原本阿修雷一族的瞳孔就是赤黑色的，但阿修雷因为哭过才让眼眶都泛红了。
　　“……看来你心情不佳呢！”
　　一个个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黑白棋石，奥斯雷吉带着苦笑进入房内。
　　“已经不下棋了吗？”
　　“我累了！”
　　阿修雷头也不回地以烦躁的声音叫道。
　　因为他逃到靠近天花板的窗缘，奥斯雷吉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不过，阿修雷在哭的事奥斯雷吉已经注意到了。阿修雷想控制泪水，却不由自主地不断流下。
　　“守天大人似乎不是特别喜欢番瓜……”
　　这句话又令阿修雷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只知道从前的他！他一定是喜好改变了！哈，厨师也真是可怜。竟然相信我这种人的话！”
　　“……守天大人亲自向侍女道歉了，没有人认为你是恶作剧乱说的。”
　　奥斯雷吉收拾好下棋的道具，取出烟管。
　　塞进香叶，点起火来玩赏。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初次学到的娱乐方式，是天主塔的生活当中最令他喜爱的。
　　房间里沉寂了片刻。
　　靠在窗上的阿修雷轻轻呢喃：
　　“……最上界很远吗？”
　　“不知道呢！你们的时间感和我的时间感不同。不过，之间隔着中界层，普通的神族是无法到达的。”
　　阿修雷那天能够若无其事地待在那里，是因为有奥斯雷吉的结界包围之故。
　　中界层里没有‘空气’。前几天守天在房间里交给阿修雷的那些有关最上界的书里记载着此事，阿修雷也知道。
　　“住在最上界的伟人们，全都拥有从那里下来的力量吧？”
　　“……配合最上界那个世界，数十亿年前就如此决定了。”
　　“你……！你到底活了多久！？”
　　阿修雷听说他们长寿到了厌倦生命的程度，但也从没想过会是如此惊人。他吓了一跳，泪水也停住了。
　　“我的话……以人类的时间来算，约有两万年吧！”
　　“两万年！？你已经那么老了吗？根本看不出来！还是你现在的外表是配合我们的？”
　　书上记载着最上界的存在，但是别说神的形态或生活习惯了，即使连一张画像也没有。书上有的，只是数枚额上的御印而已。
　　奥斯雷吉苦笑着点了点头说：
　　“大概就是这样吧！但这就是我。骨头上有着□□及五感的身体，是和三界主天一样的 。神族、人类及人型魔族都是模仿三界主天之姿创造出来的。”
　　“三界主天大人是怎样的人？”
　　但是，男神只是以眼神微笑，岔开话题似地开口询问阿修雷别的问题。
　　“你几岁了？”
　　“十七……该说是一千七百岁吧？只有这样而已。”
　　人界与天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天界一年，相当于人类世界百年以上。
　　“和守天大人一样吗？”
　　“没错。我一直和他同班，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面的。这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话题转到守天身上，阿修雷的声音又变得阴沉。
　　“是吗……？目送守护主天降临后，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所谓‘降临’，是只用在从上方降至下方的词汇。
　　阿修雷的身体一震，转过头来。
　　奥斯雷吉玩赏着仍未烧尽的烟，舒适地靠在长椅上闭起眼睛。
　　“即使是在领受御印的人当中，他也是出类拔萃的美少年……。虽然代代的守护主天都是美男子，但提尔兰迪亚大人格外突出。实际见到他，我真的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他竟会被养育成那么美丽的孩子……”
　　“等……等一下！你说降临是怎么回事？他是在最上界出生的吗？”
　　阿修雷的声音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地颤抖着，甚至变了调。
　　奥斯雷吉一脸“怎么了？”的表情仰望坐在上头窗缘的阿修雷。
　　“没错。阎魔与守护主天死亡解任后，所有的个人纪录都会被送到三界主天居住的宫殿 ,在那里重新培育。拥有御印的神明数目称为‘天数’，天数自创世以来就未曾改变。 ……今后也是。”
　　这种事阿修雷第一次听说，连书上都没有记载！
　　“那、那！他和我是不一样的了！？他和我或姐姐、柢王这样的武神身体构造不一样吗 ？”
　　“……没错。”
　　男神愉快地望着因震惊而陷入茫然的阿修雷。
　　守天可能不想让阿修雷知道这件事，但这样一来他们就平手了。
　　“怎么会……”
　　阿修雷有好长一段时间就这样动也不动地呆立着，然后将屏住的气“吁”地吐了出来。
　　下一瞬间，他突然笑了起来。
　　觉得脑中霎时变得沉重无比。
　　每当他抱着肚子大笑，热液就从眼睛滚了出来。
　　“什么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竟然隐瞒着这种事……所有的事……！还一直摆出一副好朋友的脸……我这个人果然……！”
　　“阿修雷？”
　　男神站了起来。他一伸手想要抱住那轻轻落到地上便蜷缩起来的身体，就被胡乱挣扎起来的阿修雷的指甲袭击了。
　　“干什么！不要随便碰我！”
　　“你在哭什么？”
　　奥斯雷吉硬是抓住他的下颚，从正面望着他的脸，但阿修雷还是不停地抵抗。
　　“和与自己不同的身体一起成长……让你觉得恶心吗？！”
　　“不是那样的！不是的！放开我！”
　　“……还是因为守天大人对你保密？”
　　“啰嗦！”
　　“连接吻都做了，却……”
　　“啰嗦！啰嗦！我杀了你！” ”
　　男神温柔地抚摸阿修雷的头发，让自己停在半空中，将阿修雷生着红发的头部抱进胸里 ，然后安抚地在他耳边呢喃：
　　“这是没办法的事啊！守护主天身体的秘密，是不能轻易泄露出去的。”
　　阿修雷的身体一震，奥斯雷吉的大手在他颤抖的肩膀及背部安抚似地，一次又一次地抚摸。
　　“你也曾经接到过不能泄露给士兵知道的王命吧？”
　　“没有那种东西!”
　　奥斯雷吉安稳地呢喃：
　　“是吗……？但是，你应该能了解吧？”
　　“……我……了解……”
　　“那么就别这么生气了。”
　　奥斯雷吉对阿修雷正直的声音欣慰地点头，又再度与他视线相对，抱着他的身体降落地面。
　　被奥斯雷吉轻轻以唇拭去泪痕，阿修雷闭上眼睛。虽然讨厌他的吻，但是完全分开的话 ，又觉得有些寂寞。
　　不知是否了解这一点，男神以唇为阿修雷拭去泪水后，只是以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脸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