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公子》尤杀

10、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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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额上贴着繁复的花钿，她提笔，抖腕，为纸上墨染的红梅落下最后一笔。

　　“冬香儿，”她的声音轻轻柔柔，把一口北话也说得柔软温婉：“今儿个洛阳城又有什么趣事儿啊？”

　　“回娘娘，洛阳这几日安生的很，”那机灵的丫头见她没甚精神的样子，立刻又说：“啊，倒是有桩亲事，闹得满城风雨的。”

　　“是吗？”她放下狼毫笔，抬起头来：“说说。”

　　她保养的相当好，容貌秀丽如昔，岁月只为她平添了几分端庄睿智。

　　“是，娘娘。”冬香说：“是那世传三大美人之一的路依芸，到洛阳来出嫁。您说她嫁谁不好吧，偏偏嫁了个大丑鬼——便是那肖府的大公子，肖义祁。说起来，那肖公子啊，还真真是个大丑怪....”

　　“啪嗒”，狼毫笔从檀木笔架上滚了下来，未干的墨迹方新画的梅花图上晕开一大块。

　　宫女冬香“呀”的叫了一声，伸手要去把那笔拾起来：“可惜了娘娘的画...”

　　女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冬香抬头，便看见女人的手嵌在她的胳膊里，那手指用力得发白。女人的声音却还是轻轻柔柔的：“你说的那肖公子，相传很丑？”

　　冬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能抖着嗓子：“是...据说是很丑...”

　　女人手上用力，几乎把她的胳膊拧断，冬香惨叫一声，听得那贵妃轻声慢语地问她：“是怎生个丑法？”

　　冬香一脸的泪，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求饶，女人一松手，她便伏在地上拼命磕头。

　　“是怎生个丑法？”那女人又轻声的问了一遍。

　　她一直以为自己幸运，主子性子和顺，人又善良大方，常常拿些金贵东西赏赐于她。平日里对着她这样的下人，也是轻言轻语，连一句重话也没有过。冬香是打心眼的觉得自己命好，遇上了这样一个温柔的主子。

　　但此刻主子那轻轻说话的样子，却比那些凶神恶煞，更让她怕得要命。

　　“你别怕，告诉我，他是怎生个丑法？”女人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冬香趴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子：“回，回娘娘...据，据说...说是形貌丑陋，又跛脚，又驼背...”

　　她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宫女的身子软倒下来，脑袋朝右不自然的扭转着，她大张着眼，死不瞑目。

　　皇后退了一步，头还高高昂着，那从容高贵的样子却突然崩溃了，她抬手，捂住自己扭曲的脸，捂得那么紧，声音却还是从指缝里透出来，那样怨毒，那样扭曲，那样凄然：“没死...他活着...他没死...他竟没死....”

　　他竟没死。

　　2

　　长乐街，暖春阁。

　　二楼上厢里，姬少爷正左拥右抱，手里握着娆娆的小手，嘴里吃着媚娘递来的葡萄，他望着面前半蒙着面纱跳舞的胡姬，突然站起身来，身上挂着卧着趴着的美人们全哎哟哎哟摔在了地上。
　　姬少爷跨出两步，一把把胡姬的面纱扯了下来。

　　那是一双带着点惊恐的绿色眸子，正不知所措地，怔怔地看着他。

　　“不是她....不过真有点像...”姬少爷笑了，重又坐下身来，随手搂过一个美人亲了一口：“继续继续~哎跳舞的，别停啊~”美人们见恩客不像是在生气，于是又围过来，一个个软着身子倒进他怀里，搂他的胳膊，朝他的脖子里吹气。

　　姬悠凉喝了一口酒，又想起那个火红头发的少女，伏在锦被上，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她，几分怒意，几分惊讶，没有恐惧。

　　那是一双多纯粹的眸子。姬悠凉眯起眼睛，又抿了一口酒，不知怎么的，他突然便觉得这花酒有些难以下咽。

　　正月初十，怎的还没到。

　　姬少爷推开一众美姬，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拿着他那把玉扇步出门去，留下满室春姬面面相觑。

　　媚娘笑着摇了摇头：“看他这个样子，莫不是又迷上哪家姑娘了吧。”

　　“想当初，他刚喜欢我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儿。”心儿在一旁悠悠地说：“他的喜欢，放在谁身上，也不过两三天。若是这喜欢能留在一个人身上，留得久一点，便好了。’

　　媚娘从窗畔望着姬少爷离去的背影：“若是那样，他便不是姬悠凉了。”

　　3

　　“主子，主子！”听那声音，是他的管家。

　　肖义祁从书案里抬起头来，不一会儿他的管家便推门而入，面上难得的，竟带着惊慌的神色：“我们料想得还是太慢——他们已经来了，前后门都被围起来，后院还被点了火，浇了油，马棚和偏房都烧起来了。”

　　肖义祁怔了怔，略一沉吟，道：“肖公，洛阳的大小事宜，便先托付与你了。”

　　“那边...”管家怔了怔。

　　“已经安排好，吏部那边，便说已经病得起不来，找了人在家里卧着。”

　　“是。还是你想得周全。”那中年男人望着他，舒了口气，再抬眼看他，神色里满是关怀：“这是老话，但此去凶险，你千万小心。”

　　肖义祁朝他点点头，拿起摆在案上的银色面具，扣在脸上，迈步走了出去。

　　4

　　姬公子在客栈里喝了半刻茶，他的小厮才从洛阳街市上转回来，刚推开门就慌慌张张开口：“少、少爷...”

　　“怎么，”姬少爷很是不满意：“去这么久，春宫图就这么难买？皇上还没禁淫扫黄呢！”

　　“不是，少爷....”小九把春宫图放在桌上，喘着气说：“出、出，出事啦！”

　　姬少爷拧起眉毛望着他。

　　“肖，肖府，烧，”小九咽了口口水：“烧起来了，好多官、官兵围着！”

　　“烧起来了？”姬少爷奇道：“昨个儿还在下雨，天不干物不燥，怎么烧得起来？”

　　“听、听街上的人说，是官、官兵放的火！”

　　姬少爷猛地站起身来，也不理木椅“嘭”的倒在地上，他扯过外袍就往外走：“小九，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