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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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日天也还冷着，料峭春寒反而比冬日严寒更难消受。赵德芳吃不消这般冷风，本不欲入宫，奈何太后再三请见，他也不好驳她面子，只得入见。
王妃忧心他，出府前亲自为他理装，除了鹤羽大氅外面又罩了披风，生怕他吹病了。
上元的热闹正渐渐消散，反倒衬出一种凄冷。他走在宫中，身后侍卫脚步轻巧，倒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偌大的宫廷再多人也填不满，总像是空无一物。一路走来不是没有宫人，只是他们教训严苛，仿佛和这座城融为一体，没有人气。
赵德芳望着巍峨宫墙，只觉萧索，神色愈发疲惫，便是见了太后，也带出点倦意。太后有意招揽他，与他闲话几句便赐下不少物品，又说他面色不好，叫他担心身体。他谢过，便起身告退，准备回府休息。
他走得慢，目光却不落在雕栏画壁上，只是发呆。琪瑞等人一直与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丝毫不差。
路过一处宫苑，却见外面站着一位小姑娘，披着件兔绒披风，颈边围了一圈貂皮滚边，衬得小脸愈发粉白可爱。
他露出几分笑意，缓步走去，那等的无聊的小姑娘自然也见了他，还不等他走近，她就先叫起来。
“啊！是你！难道……你抓的小孩子都是买到宫里来的？怪不得那么猖狂！”她瞪他一眼，却不害怕，看来这次是有所依仗。
“荒谬！本王何时害过你？”他板起脸，故作严肃的说。
她一下子愣住，想了一会儿，磕磕巴巴的说，“你、你那天……抓着我……”
“那是你先跑过来冲撞了本王，本王未向你问罪，还护着你没叫你摔倒，你竟如此污蔑？”他躬身凑近她，低声恐吓道，“对皇室不敬，可是要论罪的。”
她顿时慌了神，手指绞着衣摆，漆黑的大眼睛中已经蕴起了泪，“你、我……对、对不起嘛……”
赵德芳朗声一笑，伸出一直拢在袖中的手摸了摸她头发，安抚道：“哈，骗你的。本王还不会同一个娃娃计较。你倒是可爱，若是你爹有你半分好骗，我可就省心了。”
庞飞燕一下子打开他的手，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不许你说我爹！”
赵德芳好脾气的揉了揉手背，轻轻点了点她鼻尖，“我可没编排他，我是承认他。你爹确有经邦纬国之才，只不过脾气与我不投罢了。”
她睁大眼睛盯着他，犹疑问道：“你……你是八王爷？”
“哦？你才知道？”他正想这丫头好没眼力，出入宫闱竟从未见过他，不想她却扬手要打过来，口中道：“坏蛋！欺负我爹！”
原来府中人虽然都不和飞燕提朝中之事，但庞太师有时生气飞燕好奇去问侍女，侍女便说是在朝堂上与八贤王不合，她年幼无知就以为是八贤王欺负她父亲，这就有了误会。
赵德芳哭笑不得，起身避开，正要说一说这个丫头，庞太师就赶来了。
“飞燕！”庞籍一到就一把将庞飞燕抱起来，牢牢护住，好像赵德芳是什么洪水猛兽，嘴上却客套，“飞燕年幼不懂事，还望八王爷见谅。”
赵德芳抄手站着，面上一派温和，“无妨，你我也算旧识，朝堂之事朝上论，平日我也愿与你朋友相称啊。”
庞籍立即垂首道：“八王爷抬爱，万不敢当。”
赵德芳见庞飞燕有些迷糊的看着他们说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展颜一笑，“你女儿真是可爱，正巧太后赐了一对珊瑚手串，颜色鲜艳制式精巧，正合年幼的小姑娘戴，我府上无人相衬，便送给庞三小姐吧，庞太师可不要推辞。”
天光淡薄，他迎光站着，如玉生辉，叫人心生好感。庞飞燕又听见他要送他东西，孩童心思，立刻就把他当成了好人，先前的芥蒂一扫而空。
“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飞燕，还不谢过八王爷。”庞籍把飞燕向前送了送，飞燕有点害羞的看着他，小声道：“唔，谢谢你……”
赵德芳见他们走远，脸上笑容仍不散，拢手道：“这庞老头老奸巨猾，城府颇深，对待儿女却是一片慈爱，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庞三小姐天真烂漫，倒不像是庞府里出来的，想那庞老头也是因此爱惜她吧。我见了她，也觉可爱。”他转身看向琪瑞，“对了，之前府上还收了几套翡翠插梳之类，颜色鲜嫩与王妃她们不相宜，记得一并送去。呵，到不知那庞老头会如何回礼。”
庞籍刚到府上，八贤王的人就送了东西来，除了珊瑚手串还有好些首饰，都存在漆雕盒子里，开匣便见宝光，一看就价值不菲。庞夫人见了奇怪，倒也没有多问。
“他送了东西给飞燕，我却不好还礼，还要夫人费心。”庞籍摆摆手让人把东西收下去，庞夫人合上漆盒，道：“这是哪里的话，他膝下有一子，便送些文房四宝。妹妹家自海上得了一批货，我见是些皮毛珠宝，到正好送给王妃们。”
“爹！”庞飞燕自外面跑进来，已经换了一身杏花锦衣，见庞夫人也在就跑到她面前，问候一声便趴在她膝上，歪头看着庞籍，“爹，我的手串呢？”
“瞧你这样子，就那么缺他的？宫中府上多少好东西你没见过，这有什么稀罕。”庞籍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叫人把东西呈上来。庞夫人招手让人把东西拿到面前，打开漆盒为庞飞燕带上。
那珊瑚手串颜色艳丽，更衬得庞飞燕肤色雪白，她自己倒不在意那些，只是拨弄着那些排列有序的珠子。
庞夫人忙拉了她的手，道：“可不能这么玩，你要是只为了这个，我弄几串檀木佛珠给你倒更好。”
“这个好看。”她扬扬手，嬉笑着跑出去了。
庞籍无奈一笑，“由着她吧，没几天她就玩腻了。她也不会真的弄坏，便是弄坏了也没什么。”
庞夫人起身，“我看好东西，下午便派人送去八王爷府上，虽是些俗物，多陪衬一些，也不算失礼。”
午间赵德芳在暖阁小憩了片刻，阁中地面踩上去轻飘飘的，一寸寸都被地毯盖了。当年不知是谁家送的狐皮，被他吩咐做了地毯，这种事情现在他是做不来的，铺张不说，想必送来的人也不大高兴，只是那时他还很小，不知人心会那般计较，现在却得了方便。飘忽烟丝自金兽炉中若有若无的散出，熏的屋中暗香浮动，暖意融融。此时天还不见晴，一点薄光透过窗纱后便余不下几分明亮，屋中昏暗，人便更乏了。
琪瑞进来时他已经半醒，只是仍昏沉着不愿起，听琪瑞说某家大人要来，才懒散出声，“嗯？是吗……这便到了……”
琪瑞答道：“还未到，但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他掀了薄毯起身，指尖在眉心揉了揉，“出去吧，在这里总还想着睡。”
侍女脚步极轻，踩在地毯上更是悄无声息，捧着一件大氅，服侍他穿上。
出了暖阁便觉微寒，赵德芳拢了拢衣袖，穿过回廊去到大厅。
那位大人已经在等着，他同他寒喧几句便开始说起朝中事宜，其中夹着些许打探，他看情况挑着同那人说几句真话，最后又推了酒宴。等那人走了，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时有人说太师府的人送了东西来，他没什么精神，斜倚在椅背上，懒懒道：“琪瑞，你去看看。”
琪瑞上前看挨个看过，回身禀报：“回王爷，是些皮毛珠宝。”
“庞家好大手笔，倒显得本王占他便宜。”赵德芳也没看就叫人收下去，“入库收着吧。”
琪瑞听他这么说，心中却不觉，虽然箱中的那些貂皮之类是上好的，王府中却不缺，更别说那些宝石玛瑙，便是喜好这些的王妃们，只怕也都看腻了，这些大抵是以后送出去作礼的。
赵德芳想了想午后没有其他安排，便起身到花厅去了。
花厅前还有一座板桥，桥下引了温泉养着些金贵游鱼，他在板桥上站了一会儿，见那些颜色鲜艳的小东西十分闲适的游弋，笑道：“这些小东西倒是没有烦恼，看着比本王还自在。”
他看向琪瑞，问：“你说是做鱼好还是做人好？”
琪瑞被他问的一愣，道：“做、做人。”
“哎，其实做什么都不好。你看它们游的快活，可是若我一伸手，把它们捞起来，它们就没有活路了。”他望着池鱼轻笑，“人呢，想要过得更好便要去争，怕被人争过，也要去争，有一个人争，其他人就也会去争。朝堂之上何来纤尘不染，独善其身，清流入泥潭，便也是浑水了。”
他见琪瑞苦着脸沉思，便道：“只是说着玩，不必较真，这种事情想不出个结果的。”
八贤王和庞太师平日有了来往可算是件新鲜事，不过他们两人一个是皇上叔叔一个是皇上舅舅，也算得沾亲带故，除去朝政不合，有所来往也无可非议，表面上很快就淡了。有交好的背地里去问，也只得一句“闲来无事”，便真的无话可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