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经的少女们》石者

41、她不是女神

　　又一年花开花落，就出了这一单“大”业绩，黎瑾瑜做到的依然只是养活自己而已，总监刘明阳没有再提她调岗的事情，也没有公开夸奖她，毕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得到的，她自己也认为不值得夸或奖。
　　企业家论坛秋季高峰会的结束就代表企业家论坛冬季高峰会的邀约开始，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新的竞争又开始了，黎瑾瑜手上仅有的牌都打出去了，唯有开发新的客户才是她的出路。
　　但日复一日，周复一周，月复一月，她一个新客户也没有，毫无疑问企业家论坛冬季高峰会她零个客户零业绩。
　　一整年结束了，回顾这一年，年度目标定下的公众承诺是至少回款120万，至少开发30家新客户，这个年度目标没有完成；月度目标定的是每月至少回款20万，至少开发3个客户，12个月就一个月完成了任务，和业绩传奇人物李猛瀚对比来说自己简直就是弱爆了。
　　元旦节当天本来是放假的，但AAA集团没有，所有个人、部门、领导没有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标任务，全部都要实现自罚承诺。
　　事业五部年度在分公司排名第三，刘明阳定的年度目标是综合指标第一名，但实际上殷子默带领的事业一部还是稳居第一名，刘明阳定的自罚承诺里除了罚金以外，还有一条赤身沿着锦城二环路跑一圈，刘明阳根据财务提供的数据选出了事业五部完成业绩目标的5个人，其他没有完成自己定的目标的人统一训话，训话后要求：凡是没有完成业绩承诺的统一自罚，其他内容按照各自的不变，涉及到体力部分的全部改为：男士上身赤身、下身着短裤，女士上身着吊带、下身着短裤，脚穿运动鞋，统一路线，先穿过第一商业街：森囍路，再跑锦城二环路。
　　正逢元旦节，森囍路是商气最旺、人气最多的一条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刘明阳带领着他们一二一的跑了进去，寒冷的冬天，街上的人都裹着大衣、羽绒服、棉衣，看着他们的穿着，人群纷纷侧目，对着这“一只独秀”不停拍照、拍视频。
　　接着自媒体和主流新闻报道了这件事情，很快这件事情上了热搜，很快AAA集团被人肉了出来，网络上各种评论声音出现，褒贬不一。
　　知名电视台趁着热度也对此事做了专访，邀请了知名律师祝时文现场做评论，祝时文是曝光率、活跃度比较高的一名专为明星、名人法律服务的“明星”律师，黎瑾瑜认识他，几年前，蒙青城的妈妈叶阑珊就是专门请的他做蒙青城的辩护律师，当时不是蒙青城的话，估计黎瑾瑜现在就在牢房里。
　　祝时文用词犀利，在专访里直播时表示，《劳动法》第九十六条明确规定：“用人单位有下列行为之一，由公安机关对责任人员处以十五日以下拘留、罚款或警告；构成犯罪的，对责任人员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一）以暴力、威胁或者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手段强迫劳动的；（二）侮辱、体罚、殴打、非法搜查和拘禁劳动者的。”如果有员工站出来陈述，并陈述属实的话，该公司的行为明显违反上述规定，劳动行政部门也应依法对用人单位遵守劳动法律、法规的情况进行监督监察，对违反劳动法律、法规的行为有权制止，并责令改正。此外，工会也要依法维护劳动者合法权益，个人或组织也有权对此不当行为进行检举和控告。
　　节目一播出，留言区的评论像愤青一样一边倒站在正义的一方劝说AAA集团公司的员工勇敢站出来发声，让AAA集团受到法律的制裁。
　　网络上，也跟风做了相关报道，一位打了马赛克的女士把这件事推向“高潮”，她对着话筒吐槽着自己的遭遇，说自己曾经在AAA集团工作过，描述了AAA集团制度的残酷、残暴。如果没有完成业绩，不光每年年末会接受惩罚，每季度、每月、每周、每天如果没有完成相应目标都要接受惩罚，有的时候还会被公开侮辱，体罚的频率非常高。视频里的人说她自己就深受其害，完不成业绩，不仅受体罚，还必须得交罚款，上了半年班不仅没有赚钱，反而倒贴钱，还会频繁被洗脑，长期无偿免费加班，被奴役导致精神状态不太好，曾经逼得崩溃，当时想从灌顶广场直接跳楼轻生，同事劝阻无果，还叫来了消防车，长时间僵持，最终她体力不支晕倒被救，后来出院以后，公司以违反公司相关规定随意借口，最终她被劝离职。
　　这个视频被大量转发，后有匿名者上传了当时此女跳楼的老视频，确实当时她情绪激动，哭喊着要跳楼。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络上开始出现很多不同的人发声，均表示自己在AAA集团工作过，均吐槽AAA集团，甚至还有人恶意代表和AAA集团合作过的公司知情人发声。
　　AAA集团被舆论推到高峰，集团公司找了方圆总经理，方圆总经理找了刘明阳谈话，具体内容大家都不知道，但公司传说方圆总经理很气愤，让刘明阳自己处理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那么他会出面处理，总要有人为此事负责，总要给集团、给大众一个交代。
　　刘明阳焦头烂额，一夜之间胡子巴扎，平时一向注意形象的他也是一身汗臭、烟臭，公司传言刘明阳将会是下一个柏桦，会成为公司的弃子和替罪羔羊。本来这是公司打造的企业文化，想传播正能量，谁知物极必反，更没有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一位“程咬金”。
　　公司的老员工一看视频都能认出那个打马赛克的女人，确实在公司上过班，杜婉君说，她就是一个无脑胸大的傻女人，自己进公司前明明有男朋友，却标榜单身，进了我们公司里面又交了一个，脚踏两只船。后来船翻了，前面的男朋友和她分了手，情人节当天，公司这个男朋友本来想给她准备惊喜，趁她上厕所的时候，去她工位藏礼物，意外看到电脑维信聊天记录才发现她竟然还在向前面那个刚分手的男朋友诉说3年的恋爱不易，约晚上一起过情人节，希望和好的话。
　　公司这个男同事当时愤怒，虽然看清了她品格但考虑到在公司给大家都留情面没有拆穿，安静地回到他自己工位上，当即维信发送分手并要求她把半年来买给她的礼物全部退还给他，结果她反倒恶人先愤怒，继而在公司撒泼，男方要面子，希望她不要撒泼私下解决，结果她不听反而威胁分手她就跳楼，把事情闹的很大，男方不妥协坚持分手，她就真去”跳楼”，当时还叫来了消防，影响不好，所以后来公司明文规定：内部员工不允许谈恋爱。但她现在站出来却一口咬定当年“自杀”是因为公司的原因才跳楼，近一周，AAA集团稳居热搜第二、三名。
　　热搜第一名的就是著名导演兼摄影师莫非的电影上映，主演由真正活佛南卡搭配二线女明星季四季，根据现实故事再情节编辑，讲述一名就读重点大学、精通舞蹈、朗诵、声乐、提琴、钢琴的全能少女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家庭变故、人生打击、恶遇渣男PUA，并被卷入连环杀人案件险些被当凶手误判入狱，后真相大白后，她已患忧郁症深陷过去无法自拔，觉得世界依然黑暗，已经走不出伤痛，便加群网约自杀，自杀未果后再次网约自杀，未果后偶然遇见活佛被感化后，一直追随活佛全世界各地四处弘法，信仰佛教，心灵得到赎救，不再自杀、恳求皈依佛门、但活佛授意其带发修行，而后她成为“网红尼姑”加入救援团后续在网上劝阻自杀、感化他人，而后遇见“莫子”饰演的善良男孩，重新相信生活、相信爱情的励志故事，原拟定为《佛教信徒》现改名为《信仰》的电影上映。
　　《信仰》一上映就掀起轰动，9月10日是世界预防自杀日，每年超过80万人死于自杀，相当于每40秒就有一个人死于自杀，现在很多青少年网友负面情绪爆棚的人在网上约死，自杀倾向的人群越来越年轻化，是目前中国人口死亡的第五大原因，也是15-34岁的青少年死亡的主要原因，其中抑郁症自杀占比最大。在中国，每年自杀人数是20-30万人，每天有接近700人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杀未遂的有6000多人，16岁-26岁抑郁症患者的男女比例是1：2。
　　《信仰》的电影上映首日就过亿，上映第二天就过3亿，AAA集团“自杀”话题就跟着娱乐新闻连环滚动播出，跟着《信仰》的各种花边新闻被深挖出，甚至挖出了女主原型人物网红“释某某”，并人肉到了AAA集团虐员工事件，各大自媒体都报道曾经的释某某现任职在AAA集团，穿吊带被罚的人里面就有她并圈出她的头像，就这样黎瑾瑜被推了出来。
　　各大媒体开始堵在AAA集团楼下，有的想采访集团领导，有的想求证曾经的释某某是不是在AAA集团，黎瑾瑜戴着口罩唔的严严实实的从负一楼进电梯偷偷上楼。
　　黎瑾瑜刚坐到工位上，只见海菲丝微笑着走了过来：刘总请你去她办公室。
　　黎瑾瑜看着“风情万种”的海菲丝，她今天竟然对她微笑，竟然还对她说“请”，她“受宠若惊”的愣坐着，海菲丝临走时提醒道：“别忘了哦，等会儿抽空去刘总办公室哦”。
　　天啦，黎瑾瑜想着这入职公司两年左右，第一次被“善”待的感觉，第一次感觉被“尊重”，她惊讶的没说出话，她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走向了刘明阳的办公室。
　　一打开门，满屋子都是烟味道。
　　刘明阳注视着戴着口罩的黎瑾瑜说道：坐吧。
　　他竟然让她坐下，黎瑾瑜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哪次来他办公室不是听训，听完训就滚的人这次竟然让自己坐。
　　坐吧。刘明阳再次说道，手做了相应的示意。
　　黎瑾瑜小心翼翼的说：我还是站着吧。
　　坐吧。刘明阳强调，她只有很乖巧、拘谨的坐下。
　　你在AAA集团工作2年了，在我事业五部2年了，这两年我对你是严格了一些，甚至有一种恨铁不成刚的愤怒。刘明阳坐在她对面，很认真的说道，双眼炯炯有的神的看着她，那一刻他的眼睛很明亮，甚至有些刺眼，似乎刺眼到她想闭眼的感觉。 这次事件，集团和方总都让我自己处理，我原本以为熬熬就过去了，谁知道一发不可控制，整整一周了还在热搜榜上，我进入AAA集团这几年，从来没有怕过，这次我真的有点怕了，舆论是洪水猛兽，感觉要把我整个人吞噬了，我有想过正大光明的开次记者招待会澄清一下，我也又想过通过自媒体发文解释，也想过排条短片回应，但都被我一一否定了，我只要一站出来，我就会成为“靶子”，甚至是“靶心”，最终可能以舆论“射中”我为结局，我不能轻易迈出这一步，我能走到今天这个总监位置很不容易，三十而立，这上半生累积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我不能亲手主动或被动地断送了我自己的“前程”。他的眼睛就像灯泡一样，平常是五瓦，突然变成了一百瓦，务必明亮、刺眼。
　　集团公司也可能会弃车保帥，下面的流言已起，我岌岌可危，今天集团公司下达了死命令给方总，方总说再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早上他那边就会发声明，虽然没有给我明确声明内容是什么，但我有自知之明，最近我彻夜难眠想了很久全公司上下几千人只有你能救我于水火之中。他的眼睛忽然更亮，仿佛立即变成一千瓦，她的眼睛被闪的睁不开，她自然的闭上眼，这种情景她仿佛在那里见过，似曾相识，被一个被自己强大很多的人“迫切渴望”过，仿佛是“救命的渴望”，仿佛他很渴，不管她是鸩还是水，他都渴望一饮而尽。
　　是叶澜珊！演艺圈骨灰级人物叶澜珊，她眨了眨眼，二年多过去了，当初为了救他的儿子蒙青城，她是想尽了办法，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授之以渔，绳之以法。蒙青城是她的全部，她愿意用任何东西交换，当初的她是用低到尘埃的态度来求一无所有的她，她给她毕生财富承诺，但一心想出家为尼的她心静如死水。
　　瑾瑜，这两年相处，我知道你人如其名：怀瑾握瑜，一直心怀纯洁，崇尚高尚的品德，我希望你帮帮我，二年前你是网红，有一定的流量在，二年后你还是网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你都比公司任何一个素人有优势、有影响力，找一个应变力强、八面玲珑、优秀的人去发言，此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找一个普通的人代表公司那只会越搅越乱，集团追究责任下来，反而会被连累处罚，再说现在特殊时期，做的好就是犬马之劳，做的不好就是害马之犬，大家都避而远之，世态炎凉，也怪不得别人。他和她坐的很近，她更能感觉压迫式的窒息，仿佛就差拉着手“恳求”她了。
　　这次你帮助了我，无论成功与否，我刘明阳一辈子都会记在心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以后若是我刘明阳能帮上忙的，我在所不辞、竭尽所能，这听起来像一句空话，但是真心话，是发自肺腑的话。刘明阳用手指向天，认真的说道，估计他想发誓，但似乎又唐突，略显尴尬。
　　而后他顿了顿，认真的说：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他又重新比出刚刚的手势-对天发誓的手势。
　　她立即摆了摆手，尴尬地表示不用了。常听说对女人来说孩子最重要，对男人来说事业最重要。
　　如果公司发出的声明是我刘明阳负责人引咎辞职的话，那我在这个行业就没有立足之地，换其他行业的话，我就是重新开始，从零开始，我很恐惧，说实话我一直都很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的事业如此、我的女人如此，我今年30岁，高中的时候我就喜欢我女朋友，那个时候要以学业为主，只是偷偷摸摸喜欢，直到大学追到手才公开在一起，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工作八年，我们在一起整整十五年，我曾经许诺她三十岁结婚，今年我必须实现承诺，其实男人结不结婚无所谓，有时男人晚婚更合适，毕竟男人在外偶尔要“逢场作戏”，但是承诺到的必须做到，要给她安全感和保障。为了缓解尴尬，他聊起了他自己的女朋友，他似乎在为他的“外面花心”做变相的解释。
　　我考虑一下吧。她本想拒绝，但这次她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