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谦夫人

2、寻找

　　等待他回来的日子有些漫长，生活也变得无趣而单调。除了我联系食物时电话那头的男人偶尔会问他去哪儿了、是否回来了，这世上大概就只有我时刻惦记他了吧？我翻看他书柜里所有的书籍和一些日记，甚至多看了两遍他最爱的《圣经》。
　　鼓楼的六月，温度骤升，太阳灼热。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痛。快半年了，养父依然没回来。虽然我现在衣食无忧，他的离开对我的生活没什么影响。但是如今天气炎热，他又日趋衰弱，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不愿避开阳光生活，烈日焚身死了怎么办？
　　我拿起养父临走前给我的便利贴，拨打上面的号码！
　　“喂~，你好！请给我送来之前两倍的数量，谢谢！”
　　“为什么又要两倍的数量？是他回来了吗？”电话那头的男人问。
　　“不是，他没回来。不过我准备去找他回来，所以想要多一点。”
　　“我下午给你送去。你记得门铃响后十分钟去拿。”有一次我忘记及时拿货，邻居看见一箱子的血，吓得差点报警。我把这件事跟男人说后，他每次都会提醒我及时去拿。
　　“好。”我透过窗子望着楼下车水马龙，有些恐惧。
　　夜幕降临后，我穿上养父送给我的长款蓝色毛衣，作为成为吸血鬼后，第一次出门纪念。
　　沿街树上的霓虹闪烁，柏油路因为路灯的照射而明暗交替。鼓楼的街区分布很有规律，一街一树，穿过繁华的梧桐树街区是鲜有人迹的木棉街区。我看过养父关于这个城市的记载。上面还写着，他曾遇见一位令他着迷的女人，女人常常和自己的家人在木棉树区的公园里散步。春天，公园里巨大的木棉树开出桔红色的花时，女人会和家人一起在树下合照，而他也常常来这里等待那个女人的出现。
　　我出来的时节不对，花期已过，看不到那颗木棉树上桔红的花，只留郁郁葱葱一片黑影。空气中残留着些许木棉絮，吸进鼻子里想打喷嚏。
　　“孟叔叔？”我试探叫了一声。他应该会在这里吧？“孟戚？”
　　被养父收养后，我一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爸爸？叔叔？我从没这样叫过他。跟他说话时一般都是用“你”代称。如今开口叫他，竟有些生疏尴尬。
　　无人应答的沉寂公园，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孟叔叔……孟戚”我更大声的呼喊，“孟戚……孟戚……”
　　沿着公园的小道，一路呼喊搜寻却一无所获，我却已经感到精疲力竭。想起晚上出门时忘了喝一瓶食物，上一顿也因为翻看养父的生活日记太入迷才喝了半瓶。
　　“好饿呀！”我向来控制不住对于“食物”的渴望，少吃一顿便全身无力，没有半点养父的自控力。
　　养父对待人生从不像我一样忠于本能。他的生命、生活像人类一样鲜活，喜欢清晨的阳光、喜欢傍晚的露水、喜欢有风的日子在广阔的公园草地上放风筝，喜欢伴着雨水滴落雨榻的声音读疏解人生困惑。他的每一天都承载着对过去作为“人”的缅怀，他的每一页日记都表达着爱、希望和自我救赎。
　　与他相比，这难忍的饥饿感，让我觉得自己十分没用。还是先回家吃点东西，明晚再来找他吧，我在心里与自己妥协。绕了公园一圈，准备从它的另一侧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