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08 ...
-
董子月不适应地拉扯脖子上的挂绳,瘪瘪嘴。
虽然昨天她再三保证肯定不会再丢,阿姨还是不放心地用胸卡挂带让董子月把公交卡戴在了脖子上。
她求助地看向叔叔,后者从鼻子里哼出声,慢悠悠地捧了茶吃。
公交车上依旧人头攒动,她垫着脚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乘客的脸与着装。
只有少数几个稚嫩的面孔,大抵和她一样是学生,其他多为老人。
糟糕透了,她本来还想借着同原箫上学找个乐子。
他虽然闷了点,但是可比班里其他人有意思多了。
带着这种沮丧的心情,董子月来到学校进了教室晨读。
直到早操,她身边的位置都还是空的。
“董子月,你旁边那个谁,他今天不来啦?”前座姑娘扭头,一脸八卦。
董子月心道,她手里也没拿卦盘,原箫更是没和她报备过,她上哪知道他来不来。
想是一回事,嘴上说又是一回事。
她倒是可以直接翻脸让蒋绮闭嘴了事,但考虑到事关原箫,她还是得客气点。
董子月性格使然,她几次重生,从没试图干涉别人的命运。但原箫不同,她不知道她当时兴起的决定会对原箫造成什么影响。
万一原箫因为她最后反而没拿到市状元,那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她罪过大了去了。
当然,她既然已经一定程度影响了他的未来,就干脆彻底一点,她可不想再看原箫一副小可怜的样被体委污蔑百口莫辩。
“他昨天身上一股药味,还咳嗽,估计身体不舒服。”这么一说,她又不自觉联想到原箫泛红的眼,咂咂嘴。
“难怪他不搭理人。”蒋绮道,“我还想他那性格蛮奇怪的。”
董子月对蒋绮的印象极差,她大嘴巴还嘴碎,每天费尽心思窥探别人的私事,然后添油加醋。她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事都能拐过十几个弯。
重生前,她可散播了不少关于原箫的传言,原箫被孤立也有她的手笔。
“人家转校过来,一个人也不认得,嗓子还哑得说不出话,你能指望他怎么搭理你?”董子月忍了忍,还是没好气地回了句。
她当然知道原箫就是懒得搭理他们,班里只有她和他有过简单的对话。
虽然董子月欣赏这种特立独行,但她知道原箫的安静阴郁在后面会被扭曲成糟糕的样子,所以她现在尽量给他的冷淡冠上一个合适的说法。
“哎呀,我就这么一说,你发什么火呀。”蒋绮面上受伤,心里怄得要死,不明白怎么又惹到这位祖宗。
“行了,好好说话。”董子月听到她那些故作姿态掐着嗓子的声音就一阵恶寒,因而也不遮掩脸上的不耐。
蒋绮气得不行,转过身把笔一摔。
她模样秀气,家里小有资产,班上男生女生她都聊得来,并且引以为傲。但奇怪的是,她偏偏在董子月这碰了一鼻子灰。
对方根本不在乎她在人后编的那些瞎话。
你对董子月恶毒,她只会回馈给你更大的恶意。
蒋绮越想越不甘,所以每次都要去撩拨董子月,在她生气的边缘试探。
因为董子月给她带来的阴影过重,并且又给她一击,蒋绮对于转校生兴致缺缺。
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白瞎一张好脸。
.
原箫来上课前,班里同学细细碎碎说他刚报道就旷课是个够种的,可等原箫真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不约而同噤了声。
无他,原箫看上去太惨了。
瘦瘦高高的男生,在不少人连中袖都穿不住的九月已经裹了一件长外套。
九分裤的半边被粗糙地剪下裤腿,一块洇着血的纱布扎在小腿,未清理干净的血渍勾勒出血流的走向,在整截脚腕染上淡淡的红。
原箫脸上挂了一个纯黑的口罩,些许刘海凌乱在额前,眼角贴了一块纱布,小半被口罩遮住,鼻梁上一条棉质的创可贴,仔细看还有些不明显的青紫。
他们的新同学,在转来一天后,旷课半天,被打得鼻青脸肿。
没人知道他的口罩和外套下是不是还掩藏了其他伤口。
“原箫,能坚持吗?”大概是提前和杜崇通过气,授课老师只是短短惊讶一瞬便平静下来。
原箫点头。
授课老师清了清嗓子,似乎并未被影响。同学们叽叽咕咕想知道更多,授课老师敲了敲黑板。
“是件光荣的事,一个二个别太思维发散。好奇心这么重,现在大可以出门找杜老师促膝而谈,我绝不拦你。”
她这样一说,大家被唬得噤声,却也更抓耳挠腮地想知道。
光荣的事?路遇歹徒仗义相助?
原箫的眼睛遮挡在额发下,腿部有伤,他走得却并不慢。他的肩端平,背挺直,右脚着地时全身微僵,但又很快放松。
从原箫进教室的那一瞬间,若有似无的视线便一直落在董子月的身上。
董子月的眼神滴溜溜在原箫身上打转,她看见他垂在身侧抓着书包的手,袖口露出的指尖缠了几道创可贴。
“还好吗?”董子月在他坐下的间隙,低声问。
原箫的脸向她的方向偏了偏,像是好好看了她才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因为桌下空间有限,原箫把板凳后移,背靠在墙面,这样,腿便不必交叠而有所剐蹭。
女孩翻开书,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笔在草稿上乱画,眼角却自以为不为人知地小心打量他受伤的小腿。
吓到她了?
原箫嘴角抿起。
他本来可以更小心一点的。
这样想着,却见自己的座位一角白色探出桌兜。
他伸出手,外套袖口向上窜了窜,大半手掌裸.露在外,指节处碘酒留下的印记还很清晰,暗紫色的边缘泛着黄。
原箫目光一直在董子月身上,果然见她直起身,按着圆珠笔,一副等着他的模样。
下意识想要缩回的手稳稳地放在原处,原箫三指捏住那一角慢慢向外扯——
是一张纸。
上面记录了半天课程各门老师留下的琐碎要求。
用了红蓝黑三种颜色,每行开头必空两格。
董子月字写得不漂亮,却对格式有着某种莫名的执着。
原箫几乎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董子月埋着头帮他整理这些东西的模样。
董子月翘着唇角等着原箫的反应,她自己的作业都是随便涂涂了事。但之前被蒋绮那么一烦,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该对她的新同桌更加关注一点。
于是,她穷尽毕生最大的耐心和最端正的字,给原箫准备了这份见面礼。
她敢笃定,原箫必然会感动不已。
自信地端着架子等了半天,董子月只瞧见他将那张纸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夹在书里阖上眼睛靠墙休息。
“?”这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董子月恨得牙痒痒,自觉丢了大面子,气到肺疼地用手肘支在桌面。
她草草在纸上勾出一个小人,外套加口罩,小腿上还有纱布,可谓指向性明显。
小人身上每寸都贴着纸条,上书:不识好歹。
笔尖都要将纸戳破,肘部却传来微的搔动。
两指宽的便签,龙飞凤舞地印上两个字。
“谢谢”
董子月鼻子里哼出声,一边把那枚便签盖在了手底下。
再看她刚刚用来发泄的小人,动作一顿,也一起盖在手心。
她用一只手肘略作遮挡,这次认真起来,依然是口罩两头身,却仔细描画了漂亮的眉眼。
让她惊艳的那双眼。
最后,她用手指戳了戳小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