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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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6月底
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纽扣系到领口的白衬衫，长发被要求梳成马尾所以只能看到刘海--一言以蔽之，准考证上的照片可真丑，一点都不像自己。话说当年怎么没发现，换个技术好点的做假证的弄出来都比这张简陋的纸逼真多了。
好吧，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虽然早就把准考证号码倒背如流，赵斐打通查询电话的时候依然不时瞥上一眼：实在太紧张了。机械的人工女声不带任何语气，重复一遍号码和姓名，赵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有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萦绕千年的执念：我一定比上次考得好！
“语文108分，数学，110分，英语，98分。”科目和分数之间有个奇怪的停顿，听的人别扭极了，赵斐眼前飞速掠过白纸黑字、散发着墨香的试卷，左上角写着她的名字；语文“两小儿辩日”那道题当时卡壳了，怎么也琢磨不出；数学定点旋转的计算题果然扣分了，吴圆圆的答案应该是正确的，至于英语，听力至少错了一道，后面阅读理解她从来没有全部拿下的时候。。
分数被匆匆在纸上记录下来，赵斐本能计算着每科距离满分的差距：12分，10分，12分。
“物理，95分，化学，76分，政治，77分，体育，25分。”
5分，4分，2分，5分，总分640分，一共扣了51分--赵斐和电话语音同时计算出自己总分：“589分。”
体育为什么只得了25分周萍明明对我说跳远老师给我记了7分难不成看错了管他呢总比上次21分强多啦！
等，等一下，我，会不会错了？
头脑中属于成年人的那一小部分理智提醒赵斐，再查一遍，不要搞错呀！于是赵斐强自镇定着又把电话拨打一遍，手指都微微颤抖，机械呆板的女声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赵斐，语文，108分”
喜悦像一小勺被放进棉花糖机器的白砂糖，加上两个大草莓，在轰鸣声中不断膨胀发酵旋转，慢慢化成粉红云朵轻飘飘地飞到天空。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赵斐定定神，发现自己双脚还牢牢站在原地，电话传出“嘟嘟”盲音，妈妈不知何时坐在属于自己的小床上，脸上带着些期待又有些担忧，不过紧接着化成欣喜，“小斐，我看看”
记录着分数的白纸被接了过去，妈妈欢天喜地看了又看，“哎呀，我就说我们小斐能行，我得赶紧告诉你爸爸。”
老爸今天单位加班，两个办公室电话都没打通。赵斐很少见到这样的妈妈，心急火燎想让爸爸早点分享喜悦；同时新鲜出炉的中考成绩好像摇身一变成为青春药，让妈妈整个人容光焕发，年轻了好几岁。
“我得跟你姥姥说，还有你舅舅，都惦记着呢。”她一拍脑门高声叫道，立刻又抓起电话，这次非常顺畅的接通了。“妈？我跟您说，小斐她...出来了出来了，589分，总分640分...可不是，真不容易，这回踏实了，怎么也能上个金陵南师附，最不济也是个一中...”
我不用去读中专了，我有高中上了，还是四大名校呢！
尽管脑海里第一反应出来的居然是《唐伯虎点秋香》里周星驰陈百祥为首的江南四大才子衣衫褴褛“山下一群鹅，嘘声赶落河，落河捉鹅医肚饿，吃完回家玩老婆”这么无厘头的桥段，赵斐依然开心极了，蹭地跳到自己床上，从床尾滚到床头，又从床头抱起大熊，搂紧它跳起一支舞。
大熊大熊，你和我一起从2017年回来，你看我厉不厉害？你也很高兴对不对？拥着玫瑰花蕾穿着长裙的大熊咧着嘴巴大笑，同时小心翼翼保守着她的秘密。
从卧室舞到客厅，从客厅舞到阳台再旋转回卧室，赵斐搂着大熊滚回自己小床，这才发觉老妈报喜对象已经换成二姥姥了。
不知郭英洁考的如何？别的不敢说，语文肯定错不了，记得这个可怜家伙上辈子作文只得了18分；至于原本底子就不错的吴媛媛，这回肯定发挥正常。
听起来表舅妈正滔滔不绝当年晓明表姐贡献填报志愿的经验，百无聊赖的赵斐只想给同学们打个电话，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买个手机呀？好不容易老妈高高兴兴挂了电话，她刚想冲过去，又被老妈轰走了：“去，自己玩去，我给你周阿姨吴阿姨打个电话，人家今天还问我你成绩出来没有呢。”
哎？周阿姨吴阿姨您们不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嘛？明天见面再说不行嘛？
显然是不行的。
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老妈滔滔不绝，没有电话的赵斐只好躺在床上眯着，不过她舍不得出去，光是听着妈妈话语里的欢天喜地和自豪骄傲就足够她高兴了。
其实下午老爸也往家里打过电话，可惜一直占线，于是直到他进门才知道她的分数。要说还是老爸实干派，当即大手一挥！“买手机！明天就去！就买你那个摩托罗拉，什么来着？”
“摩托罗拉3310！”赵斐大叫着在客厅里蹦来跳去，平时也许会被训上几句，今天老爸老妈却显然可以容忍她变成只兔子：短耳朵黑眼睛，中考分数还挺不错。
“买，就买3310。”下午老妈激动地没有做饭，只等老爸回来去外面吃大餐，老爸喜滋滋换下穿了一天的衣裳，“买电脑，买联想的，在家干什么都方便。”
不等赵斐开始欢呼，他就紧接着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过几天看看房子去，市里头，咱们一块去，这回换个大点的。”
把当天欢乐祥和气氛引向巅峰的是郭英洁小同学。开场白依然是肉麻的“亲爱滴小斐”然后郭同学便按捺不住满心喜悦之情，在电话里吼了起来：“我语文得了98！作文得了48分！我从来没得过那么高分数！不过我数学还是很差劲，才94分，不过我英语发挥很好耶。”
一番吊足胃口之后，郭同学终于报出自己总分：520分，虽然远远比不上发挥出色的吴媛媛561分，倒也创造了她本人初三生涯佳绩，足足可以进入十二中和五中这样的高中了。
中考圆满通过--四大名校正朝自己招手，家里人欢天喜地，老爸股票挣了大钱，家里要换大房子，自己眼瞧着即将坐拥手机和电脑两大利器，就连好朋友也不用去职高了。
到底哪件事更令人高兴些，这显然是件很难判断的事情，不过也无所谓啦，赵斐像古代醉生梦死的昏君，大熊陪伴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在姥姥家的日子总是快活的。抱着大白陪姥姥看《还珠格格》，容嬷嬷用针刺紫薇的时候，老太太总是“哎呦哎呦”不敢看；然后给赵斐做一大桌子好菜。只有小方同学有些煞风景，拜他爸爸不喜欢的初中所赐，可怜孩子彻底和童年时代告别，提前开始预习初一功课，赵斐也成了舅舅舅妈时不时挂在嘴边的榜样：“瞧瞧你小斐姐姐！”
晓明表姐顺利到达大洋彼岸目的地，到校报到安顿下来，向家里报了平安；收到赵斐报喜邮件之后，她立刻回了封非常高兴的邮件回来，叮嘱志愿一定要好好填报。
继摩托罗拉汉显BP机之后，崭新的摩托罗拉3310手机也飞一般到手了。深蓝机身雪白键盘，独立按键，捧在掌心小巧玲珑--虽然屏幕小了点、拼音不太适应、只能打电话发短信不能上网浏览，赵斐依然十分满足：总算有手机了！
家里固话、姥姥家二姥姥家固话，爸妈单位、要好同学家里电话......现在有手机的人不多，除了。。
她编辑条短信发过去。“剑人！”
水荣剑回复很快：“小土匪？”
还挺聪明的嘛。用这种老式手机发短信好难适应，紧接着新手机便接到有史以来第一个电话：“小土匪？”
“你才是土匪呢。”她气哼哼地说，引来水荣剑哈哈大笑。
“猜猜我在哪里？”
“你都这么说了，谁还能猜不到啊”赵斐嘟囔着，“从北京回来了呗。”
第二天她果然见到从北京回来度暑假的水荣剑。她刚从新华书店买了几盘张国荣和周华健磁带，回家路上用WOLKMAN正听得过瘾，跟着哼：“人间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 风霜扑面干~”
一个黑影冷不丁横在路前，赵斐急急停脚，好悬没撞到这人身上--纯黑短袖T恤，牛仔长裤，短款郭富城黑发，单眼皮高鼻梁，正是水荣剑。
他嘴巴开合，明明在说话，赵斐却怎么也听不清，见他笑得高兴，这才反应过来--耳机还挂在耳朵上呢。
“喂，你去北京是不是当黑涩会。”赵斐任由耳机挂在脖子上，盯紧他明显晒黑的脸颊有些嫌弃，“以后不叫你剑人，叫你黑人好了。”
水荣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随便。”紧接着伸出一只手，“手机拿来看看。”
她不肯吃亏，也学着他伸出手掌，于是两只手机被换了个个儿。还是这种翻盖的气派，手感也不错，赵斐在心里和自己新手机比较一番，却看他把自己心爱的新手机像玩具一样捏在手心团团转来转去，连忙伸手去抢：“给我！”
手机倒是拿回来了，左右辫子又被他分别揪住一扯：最近连续看了《雍正王朝》《大明宫词》古装电视剧的缘故，头发长了懒得去剪，索性把两条辫子用发圈扎成椭圆圆环，像古装剧里宫女模样--这下两条辫子一齐散了。
水荣剑讪讪缩手，干咳一声，满脸若无其事；赵斐怒目而视，忽然灵机一动，也学着他凑过去突然伸手，各揪住他两只耳朵使劲一捏，得手后转身就跑。
身后脚步声响，眼瞧他追在后头喊“土匪，小土匪”赵斐哪里肯停，一溜烟跑到楼里赶着电梯，进家门兀自喘气不止，总算没让他逮住。
手机叮叮咚咚响着，屏幕上闪着水荣剑三个字。
赵斐自觉占了便宜，慢条斯理接起来，得意洋洋“喂？”了一声。
“跑什么啊。”听起来水荣剑很是沮丧，嘟囔着“等了你半天，还没说话呢就跑了。”
“等我干嘛呀？”
“这不是有事嘛。昨天你说，你中考分出来了，考了多少？”
昨天他电话里问了半天，她也告诉他了，又来问。“不是和你说了嘛，589分。”
那边传来水荣剑爽朗的笑声，透着些许感慨和欣慰，“行，考得还不错，够上我们学校了。”
赵斐故意拉长声音，“谁说要上你们一中了，我打算报南师附和金陵呢。”
“得了吧。南师附去年594，金陵去年590，你这分报我们学校最合适。”水荣剑胸有成竹的当起说客，“来我们学校吧，我还能罩着你。”
“拜托，你都跑到北京当黑人了。”赵斐及时拆穿，“鞭长莫及啦。”
水荣剑再次大笑起来，“来我们学校吧，离家远了点，不过坐车也方便，左边新街口右边夫子庙，旁边挨着秦淮河。到我们学校看过没有？操场多大啊，篮球排球踢足球，干什么都行；食堂的饭特别好吃，包你来了不后悔。”
像姥姥一样唠唠叨叨啰里啰嗦。幸福慢慢涌上心头，赵斐告诉自己，你现在刚刚要进高中，还是个小孩子，他也不过是个大学生，你们只不过是，嗯，邻居，你们爸爸是同事，你们小时候是朋友，就这么简单。
现在依然是朋友，好朋友。嗯。。青梅竹马。
赵斐听见自己小声说，“剑人。”
水荣剑立刻停住了，“干嘛？”
“我有个条件，你答应我，我就报一中。”
他答的爽快，“说呗。”
“以后，我要叫你，容嬷嬷，你也得答应，知道嘛？”
“那我叫你小师妹。”水荣剑毫不犹豫的答，“小土匪师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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