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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衣冠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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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轩怔在原地,左右看去,韶言和锦漓的目光都放在语出惊人的未时身上。
锦漓明显是担心,韶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实在难猜测出他在想些什么。
黎轩悲叹一声,表情痛苦地走向那块凸起的坟包,郁闷地想是不是未时奴役他惯了,连挖坟这种事都落到他头上。而他可能还真是奴性深刻。
“我帮你吧。”
黎轩转头看见笑起来感觉温暖的小丫头,很坚决的模样。
暖儿抬头看着黎轩道:“这个坟冢是可以开阖的,说是挖坟,其实没那么恐怖的。”
黎轩挑了下眉,嘴角撇了下,“惊扰亡者也就只有你家主子想得出了。”
暖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坟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花祭节的热闹是在他们离开之后的,从山上可以看到绵延的花海,万紫千红。
“为什么不留在城里过花祭节?”
官韶言站在未时身边,也从山上俯瞰景阳城的壮观景象。
未时把玩着自己灰白的发梢,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景阳,望着很远的天际,但也许他什么也没有看。
“节日是给开心的人过的。”
“你不开心?”
未时转头看着官韶言,低低笑起来,“有人在好友祭日的时候会开心么?”
官韶言也低头看着他,目光犀利但是并不冰冷,“我以为你不在乎这种事。”
他伸手抚上未时嘴角的微弧,“你不是在笑吗?如果不开心,为什么要笑。”
官韶言的语气很平淡,如同他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刚见面的时候未时就觉得这个人也许连血都是冷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个人只是跟他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
现在,他觉得官韶言在安慰他。
他不是刺猬,所以他不拒绝善意。
但是他格开官韶言的手,这样的举动太亲昵。
“我没事。”
官韶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头看景阳城。
带了有些叹意的语气道:“未时……你的真名是叫未时吗?”
未时看着那个冷峻的男人丢下这么一句不是问题的问题就走了,蹙着眉头觉得自己也许是幻听了。
不然,官韶言对着他叹气做什么。
“喂,未时,坟冢打开了。”
黎轩遥遥的喊着。未时慢慢地走过去,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悲喜。
官锦漓跟黎轩站在一起,官韶言沉默地看坟前的那块石碑,暖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花,巧手编了一个花环放在碑前。
官韶言一直盯着石碑,碑上只有四个字——相思之墓,没有刻铭文,也没有刻生平,那四个字刻得歪歪斜斜,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暗迹。
未时也来到碑前,蹲下身轻轻抚着碑上的字。灰白长发散了一地,可是他不在乎。
“这块碑是我刻的,原来我一直不喜欢用毛笔写字,刻这块墓着实犹豫了很久,但是答应了那丫头,要给她一块墓地,不过如果她看到这么丑的墓碑,可能会气得想打我吧。”
未时淡淡地说着,凤眼弯着,肌肤和穿的衣裳都是清冷的颜色,只有那灰白色的长发有些模糊,少年的身上有股沉寂的平静味道,如同他的白发和年轻的面容所构成的暧昧年龄,一样让人想不透彻。
官锦漓从身后轻轻环住未时,善意而温暖的拥抱,“未时,那个叫相思的女子是你的爱人么?”
未时摇头,“她有爱人,不过不是我,我们是……亲人。”
想了一会,他又继续说道:“她的爱人,也许以后你们也能见到,也是我的亲人,虽然不是血亲,但是羁绊很深,不止相思和他,还有很多人。”
官锦漓望着他,美目里是温柔的暖晖,“那些人呢?”
未时静静地站起来,“应该……消失了,或者说,死了。”
官锦漓放开他,有些悲伤,“你不难过吗?”
未时拍拍她的头,像安慰暖儿的时候一样,“我已经难过过了。”
他转头看着坟冢里黑漆漆的棺材,“而且我答应过他们,不要太难过。”
官锦漓看着他,很想要问,悲伤是不是真的有期限,如果这样,为什么心痛无法抑制。如果这样,为什么你还是会不快乐。
但是她看着身前在阳光里笑起来莫名耀眼的少年,却觉得隔了很遥远很遥远的距离。
黑漆漆的棺木静静地躺在那里,沉重得像是压在未时身上,遥远的记忆也突然变得鲜活,沉坠的红衣,苍白的面孔,挽留不住的时光,惨痛得像是冰冷的刀刃,直直地刺进未时的脑海里。
“未时,等我的宝宝出生后,让你当他干爹好不好,以后你的亲人还有我们。”
未时温和地看着风华绝代的官锦漓,轻声说:“谢谢。”
其实他不孤单,真的。
只是记忆太清楚,所以连风霜都显得陈旧。
“未时,要开棺吗?”黎轩站在棺材旁问未时,暖儿也在那里。
未时点头,也走过去。
黎轩费力推开棺材,一股花香从棺材里透出来,黎轩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香气。而棺材里也没有他预想中的阴森白骨,只有一件叠放整齐的红裙,上面还有一个透明的冰晶盒子。
还没等他看清楚盒子里装了什么,暖儿已经把冰晶盒拿了出来。
“主子。”
未时接过那个冰晶盒,轻轻触碰着,像是在怀念旧物。
“未时,怎么会是衣冠冢?”黎轩从墓穴里跳出来。
未时还是欣喜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冰晶盒,“我没有说过那个坟冢里有尸骸吧。”
官锦漓突然叫起来,“这个盒子里是花吧?这是什么品种,我都没有见过。”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她吸引到未时手上的透明盒子,盒子里是一朵娇艳雍容的红花,透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牡丹?”官韶言微讶道。
几个人看着盒子里的花又互相望了望,牡丹不是绝迹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黎轩大笑起来,“未时,你这是变的那门子戏法,要我去开衣冠冢,就为了这朵花,你不要告诉我这真的是牡丹,我不相信几百年前的东西这里会有。”
未时冷冷朝他瞥了眼。
黎轩的笑立刻僵在脸上,“这不会真的是牡丹吧,我挖到国宝了?”
“这是牡丹花,现在估计就只有这一朵是真正的花了,可是也算不上是活着的牡丹了。”未时看着冰晶盒里娇美可爱的花朵,“它的主人已经死了,这朵花自然也不是活的了。”
官韶言冷冷地道:“若是这样,这牡丹应当是收藏在景阳城城主那里,怎会在这?”
未时眨眨眼问他:“景阳城有城主?”
他知道以前景阳城的城主是相思,他还以为相思死后景阳就再没有城主一职了。
官韶言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你不知道?”
未时有点愣,慢慢地道:“你怎么说得好像我不可能不知道一样。”
官韶言看着他,平淡缓慢的说:“景阳城的城主是花事了。”
这下未时倒是真的愣了。
无奈地想到,怎么什么事都跟红扯得上关系。
他转头问黎轩:“花事了还有什么头衔,一次性告诉我好了,省的折腾半天我还不知道是这个人。”
黎轩望天,静默了一下说:“那人身份其实算不上多,景阳城城主是花家世袭之位,情报楼欢楼的楼主,还有就是被人称作武林三公子中的毒公子。”
未时默默记下,其实红还是欢楼里的头牌意欢公子,也许是黎轩没说,也可能他们并不知道。
“不过他性情多变,善使毒,未时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比较好。”
未时很想说他跟那个花事了其实不熟,他们都高看他了。
“未时,还有就是……”黎轩的表情有些纠结,苦恼于下面的问题要不要说出来。
“怎么了?”
官韶言咳了声,显然是知道黎轩想要问什么的,惹得未时朝他看了眼。
那张冰块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松动,他好像看到那上面有一丝窘迫的神色。
官锦漓和暖儿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同未时一样等着他开口。
黎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咕哝一句,谁也没听见他说什么。
“你要说什么,就明明白白的说啊。这样谁听得清。”未时瞪了他一眼。
“就是……就是听说欢楼里的意欢公子上次点了你,你们……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黎轩说完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未时的脸色。
未时只是轻轻挑起凤眼,“你听谁说的?”
黎轩呛了声,总不能说是拘尘殿的探子说的。
“你听错了。”未时朝闭合的坟冢望了眼,转身离开,暖儿跟在他后面。
黎轩无语地望着未时的身影,那是有还是没有啊。
“意欢公子是谁?”官锦漓凑到黎轩面前,哈,他们有事情居然瞒着她,不可原谅。
黎轩瞥眼望着她,“欢楼的红牌小倌,也就是花事了。”
官锦漓一声惊呼,“你说花事了上次点了未时是什么意思。”
懒得回答她,黎轩的目光飘向另一边,却发现官韶言的脸色似乎比以往还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