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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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唐秋瑾堵住遛进门口的厌秋，“哪儿去了？”
厌秋唔了一声，站直了身子，“找垂光哥哥玩儿去了。”
唐秋瑾不疑有他，把他牵进屋子，一面嘱咐道，“别天天在外头野着，明天可就要去暗堂了，到时候看你进不了可怎么办。”
厌秋撒了谎正心虚得很，便乖乖的应了声，又道，“阿姐，咱们往后就在长安了吗？”
唐秋瑾坐回榻上继续绣荷包，那手艺惨不忍睹，她自己还不觉着，仍旧绣得开心，闻言道，“怎么？觉着长安好不想回堡里啦？”“也不是。”厌秋在一边瞧着，只担心她扎着自己的手，“哪儿都比不上堡里。”
唐秋瑾小心翼翼的拔出针，想在线尾系个结儿，“现下还不晓得，得看长安这儿缺人手不。”
厌秋见她绕了好几圈也没打成结儿，实在看不下去，便坐到她身边接了过来，将银针缠着细线绕了几圈，系了个小结儿，再抽出来，用牙齿咬断了，拍拍整齐递到唐秋瑾手里，“阿姐绣这个做什么呢？”
唐秋瑾用手撑开那荷包，往里头倒了些花草碎叶末，“绣着玩儿罢了。”
厌秋复杂的看了眼那绣得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的荷包，忽的灵光一闪，趴在她膝盖上问道，“阿姐有喜欢的人啦？”
唐秋瑾一怔，好笑的看着他，“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听说姑娘家绣荷包，就是为了送给喜欢的人。”厌秋伸手戳了戳肚子里塞满了香料的荷包，“阿姐不是吗？”
唐秋瑾唔了声，把荷包的口收束起来，摸了摸厌秋细软的头发，“不是，小孩子想这么多做什么。”
厌秋抿了抿唇，抬头看着阿姐道，“可是阿姐迟早要嫁人的。 ”
唐秋瑾伸手摸了摸厌秋的脸颊，“阿姐不嫁人。”
厌秋疑惑的瞧着她，才要问为什么，就听唐秋瑾又问道，“你今日倒是话多，怎么，是不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阿姐。”厌秋撒娇似的叫了一声，同陆黎在一块儿这事儿，厌秋还不敢告诉唐秋瑾，不为别的，唐秋瑾总是对明教中人有强烈的敌意，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但现下总不是什么好时机，只得含糊道，“还没呢。”
唐秋瑾笑着道，“你怕什么，要是人家姑娘愿意，就带来给阿姐瞧瞧。”
“唔......再说吧。”厌秋想起身高七尺的姑娘模样，实在有些心虚，便岔开话题道，“对了阿姐，爹娘是怎么在一块儿的啊？”
唐秋瑾的眼睫猛的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张了张唇，似乎在斟酌字句，“我也不知道。娘说爹很早就病死了，后来娘身体也不好，咱们回堡后娘就去找爹爹了。”
唐秋瑾一面说，一面似乎陷入了极为痛苦的回忆中，一时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眼角簌簌的滚下泪来。
“...我知道了，阿姐，我以后不问了。”厌秋立刻后悔问出这话，心里难受极了，伸手擦了擦唐秋瑾的眼角，小声道，“阿姐，别哭了，是我不好。”
唐秋瑾反手握住厌秋的手背，将脸颊在他手里埋了一会儿，复而抬头朝他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有点儿想娘了，不知不觉也十五年了，秋儿也长大了。”
厌秋心中闷闷的刺痛，他当时很小，虽没有什么对爹娘的记忆，但唐秋瑾独自将他养大，感情十分深厚，见她如此，心中也有所触动。但他自小便没有享受过天伦亲情，此刻不禁越发想了解父母是什么样子的，又怕惹唐秋瑾伤心，便又按捺下不再追问。
唐秋瑾自小拉扯他长大，与他何等熟稔，此刻哪里看不出厌秋的心思，便将他拉到榻上并排坐着，温声道，“想问什么就问，阿姐没事。”
厌秋看了她一眼，见唐秋瑾面上神色镇定，似乎缓和了过来，便迟疑着问，“阿姐.....娘...是什么样子的？”
唐秋瑾回忆道，“娘...娘生得很好看，说起来，你的眼睛生得有些像她，但你的鼻子比阿娘高一点儿，嘴唇也比她薄一点儿。”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唐秋瑾的手指搭在榻边，紧紧抠着木头，“阿姐那时候也才六岁，哪里记得那么多，只知道阿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她嘴角有点儿翘，笑起来...”
唐秋瑾的喉咙有些涩，她眨了眨眼，朝厌秋笑了笑，“笑起来特别好看，像你一样。”
厌秋默默的听着，试图在脑海里勾勒出母亲的面容，但仍旧是一团模糊，心情便也有些低落，小声道，“阿姐，天色不早了，你歇息吧，我出去了。”
唐秋瑾便也住了声，起身将他送出去，直到厌秋的身影消失在长廊转角处，这才回了屋子。
那蓝底白字的荷包静静躺在桌上，唐秋瑾拿起来瞧了两眼，针脚乱的很，怕是厌秋自个儿做的都比这个好，只得叹了口气又塞回了抽屉里。
桌旁的烛火忽的颤动了一下，唐秋瑾倏的转过身，低声喝道，“谁？！”
唐肆将面具取下，低声道，“瑾儿。”
唐秋瑾放下手中的匕首，诧异道，“师兄？”
唐肆靠在门边上懒洋洋道，“你和幺儿来了咋个也不说一声，我昨个才晓得。”
“我去暗堂的时候你不在。”唐秋瑾将门关上，给唐肆倒了杯茶，“说是办事去嘞。”
两人用方言说了一会儿话，唐肆瞧见唐秋瑾眼眶有些红，便皱着眉道，“怎么？”
唐秋瑾摇了摇头，有些踌躇道，“秋儿明天就要去暗堂了。”
唐肆道，“以秋儿的身手，也该进暗堂。”
唐秋瑾抿着唇，“我知道，我也没想拦着，只是……”
唐肆皱着眉看她，“该知道的事，他迟早要知道的。”
“不，”唐秋瑾咬着牙道，“只要你我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
唐肆道，“你这是想瞒他一辈子。”
唐秋瑾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瞒便瞒了。说到底，秋儿也不是阿娘亲生的，他无需背负这些事。”
“联军败北，近来明教势力越发昌盛，暂时不好对库尔索克下手。”唐肆的指尖嗒嗒的敲击着桌面，他盯着唐秋瑾道，“瑾儿，你想想，你是怎么答应你娘的。”
“我是答应了娘不能寻仇，可是……”唐秋瑾的脑海中又不断浮现出那些可怕而耻辱的画面，她又是愤怒，又是害怕，眼泪断了线似的滚落下来，她喃喃念道，“…不，我一定要杀了他。”
唐肆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唐秋瑾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道，“师兄会帮你，但你不能轻举妄动，瑾儿，你一个人杀不了他。”
唐秋瑾的额头抵着唐肆的胸口，忍不住发出了断续的哭声，她饱含恨意的道，“师兄，他该死。”
“我知道。”唐肆摸了摸师妹的头发，“但你不能冲动，想想秋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唐秋瑾靠在他怀里，紧紧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我知道。”
唐肆拍着师妹的背，低声道，“我要离开一段时日，暗堂有件大事，可能有些久。我没回来之前，你不能动手，能答应师兄么？”
唐秋瑾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答应道，“好。你也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绝对不能告诉秋儿十五年前的任何事。”
唐肆皱了皱眉头，仍是点了头，他将怀里的信封递到唐秋瑾手里，“若有什么事，拿着信去找民巷九路的一个医馆，他会帮你。”
唐秋瑾将信收下，又握了握唐肆的手，需要暗堂调动天字级的杀手，必然是件充满了危险的事，她初回唐家堡时就是承蒙唐肆照顾长大，兄长之情极深，“师兄，早些回来。”
唐肆拍了拍她的头，“自然。”
十九年前。
屋子里十分昏暗，唐十五勉力撑着身子，打开顶上的竹窗，明亮的光线立刻涌了进来，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身体的疲惫与喉咙的干渴令她有些虚弱，唐十五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换上中衣支起身子喝了点水，回到床上打坐。
但今日还是一样的结果，丹田内空空如也，残存的内力连运转一个小周天都做不到。
唐十五的额上渗出汗水，熟悉的恶心感再次袭来，她翻身下床，趴到铜盆里干呕了一阵，但由于腹中并未摄入什么食物，只吐出了些清水。
自被库尔索克废了内力囚禁在月牙村的一间屋子里以来，不觉已是近一月，唐十五尝试了一切方法仍无法逃脱，何况月牙村外便是茫茫沙漠，没有骆驼，她哪儿也别想去。
唐十五靠着床边喘了一会儿，昨夜锁骨处被库尔索克抓破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她伸手将中往上扯了扯，想盖住那块伤口。屋子里摆着一座铜镜，能照到全身，此刻正映出衣着狼狈的蜷在角落里的唐十五。
唐十五只朝铜镜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眼睛，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脸颊靠在膝盖上，小声对自己道，“没事，没事的。”
忽的，唐十五又抬起了头，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她愣了半晌，缓缓伸手扣到脉搏处。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
唐十五不敢置信的掐住了手腕，指甲陷入皮肉里，溢出猩红的鲜血，她呆呆的看着流血的手腕，似乎看到了什么神魔鬼怪，瞳孔中满是惊惧。
不可能……不可能的！
唐十五蜷进角落里，一手不由自主的探向腹部，她迷茫的摸了摸自己平滑的小腹，眼中不住的滚出泪来。
忍辱苟活了月余的唐十五在这一刻终于动了死志。
她心中满是屈辱，艰难的将涌上咽喉的酸痛咽了回去，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将桌上的碗摔碎，拾起一片尖利的碎片。
叮的一声，手中的瓷片被击飞。
唐十五麻木的转过头，下颌被库尔索克粗暴的勾起来，对方眯着眼睛，将她一把提起来扔到床上，“怎么？想死？”
他瞥见唐十五流血的手腕，伸手捉了，唐十五剧烈挣扎着向后退，库尔索克一刹间仿佛探到她的脉搏，惊讶的瞧了她一眼，随即一把按住挣扎的唐十五，一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唐十五几近绝望的看着他，只希望库尔索克看不懂脉象。
“十五，”库尔索克亲密的喊她，“看来，你要给我生个孩子了。”
“不！”唐十五崩溃的摇着头，“你滚开！”
除了第一次，唐十五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剧烈的反抗过，库尔索克看得有趣，便欺身压住她，染着血的手指擦过她的嘴唇，一手掀开她的中衣，伸手探到唐十五的小腹，语带关切道，“十五，开心吗？”
唐十五只觉得胸口翻涌着一股作呕的冲动，用一双褐色的眸子死死瞪着他，咬着牙道，“滚开，畜生。”
“哦？”库尔索克带着笑道，“我是畜生，你是什么？”
唐十五仰面躺在床上，肩膀被身下的什么物事硌得生疼，库尔索克将那东西从她肩后取了出来，唐十五睁着眼睛，瞧见那是一枚银色面具。
那是她的面具。
她成年后，堡里派给她的面具。
唐十五的视线逐渐模糊，她哽咽着看着库尔索克将那枚小小的面具握在手里摆弄，终于崩溃的哭了出来。
唐十五紧紧抓着身上的中衣，浑身颤抖着，快感与绝望在她脑海中流窜，令她有些意识模糊，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远，而记忆深处的嘉陵江畔却越来越近，近得触手可及。
唐十五跌跌撞撞的往那条路走去，可无论她怎么走，怎么努力，那灯火璀璨的堡垒仿佛海市蜃楼一般隔得好远。
唐十五走不动了，她坐在路边，呆呆的想着。
好想回家。
TBC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