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剧本杀 [无限]》木尺素

3、白老大之死（3）

　　10点半，顾良身揣胰岛素，提前一个小时下楼，看见有人在客厅沙发上大大咧咧坐着。
　　正是杨夜。

　　厨房里飘来了饭菜香味，并不住传来“咔嚓咔嚓”的切菜声。
　　看来有人在里面做饭。

　　瞧见顾良，杨夜主动朝他招了招手：“女仆在厨房做饭。你饿了，想去偷吃啊？”
　　这话实在透着太过明显的戏谑。
　　顾良看得分明，杨夜满脸都写着“我知道你是去下毒的”这几个字。
　　——他确实就是侦探？

　　“还没到我行动的时间。我提前下来看看情况。” 顾良长腿一迈，走上前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与杨夜隔得颇有些远。
　　对于自己的时间线，他回答得如此诚实，也是因为实在没必要隐瞒。
　　他算是看出来了，杨夜坐在客厅就没打算走——他坐在沙发这个位置，既可看见楼上走廊，也能看见哪些人进出厨房。那么自己在11点半进入厨房这件事，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顾良回忆了一下，他剧本上的原话是“你路过厨房，发现没有人，于是……”
　　厨房没有人，不代表客厅没有人看着他去厨房。
　　大概别人的剧本也有着类似的表述，所以杨夜的行为也不算违规。
　　垃圾剧本，不够严谨。

　　顾良看向杨夜问：“系统没判你违规？”
　　杨夜摇头：“没有。厨房是下毒的绝佳场所。所以我守在这里观察你们的时间线。目前看来，只要我不进厨房看你们具体干了什么，就不算违背剧本内容。果然，我没事。”
　　“你的行为也不算踩线？钻漏洞？”

　　“应该不算。至少我没听到关于我违规踩线的通报。倒是你，打算销毁证据，被系统发现了。大家应该都听到了。”末了，杨夜盯着他补充一句，“你得当心大家票你。”
　　“所以你果然是侦探。”

　　“如果我是侦探，你说会不会有人想不开来害我？”
　　“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保护我啊？”
　　“我只是想暗中跟着你，保持观察。万一真有人来灭口，你的死活我不管，凶手我是找到了。”
　　杨夜：“……”

　　作为疑凶，怼完时刻盯着大家时间线的侦探，顾良似乎心情甚好，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杨夜也能感觉到，老是摆着一张扑克脸的顾良从来不苟言笑，让人很难心生亲近。
　　但他这一笑之下，立刻不一样了。
　　他茶色的瞳孔里盛着一湾细碎的光彩，像是可乐里摇摇晃晃的碎冰块，看着漂亮，却又冰冷凌厉，轻易不可触碰。他嘴角的笑却像往碎冰块上铺了一层奶霜，甜甜软软，整个人一下子就温柔了起来。

　　杨夜神情微怔，随后听见顾良问：“对了，我有个问题没想明白。你这个角色也对白老大有杀机，怎么就成了侦探？”
　　杨夜回答道：“早上你不是听见，我让白儿子喊我后妈么。我确实快要跟白老大结婚了。”
　　顾良不理解：“为什么？”

　　杨夜：“其实我并没有被白老大欺负。我就是个爱慕虚荣的渣女。我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我对你撒谎，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水性杨花。”
　　哦，还真是神一样的剧本。

　　顾良食指在沙发上叩了一下，忍不住再次吐槽。

　　旋即他听见杨夜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随口一句谎言，会让你对他起了杀心。看来你果然爱我。可惜了，我爱的只是钱。”

　　顾良：“……”
　　——面前这位入戏很深啊？

　　顾良瘫在沙发上，又开始双目放空，不动如山了。
　　杨夜估计他是被自己雷到了。

　　他忽然觉得顾良这人表面看上去难以接近，但没准还挺好玩的。“好像有点无聊。”
　　“不然来打牌？”
　　杨夜一拍大腿。“来啊。玩哪种？”

　　顾良伸手从茶几上端起一副扑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比瓷器还要白，至于他那手腕上的红绳，则有一股跟他本人气质相违和的艳丽。他朝杨夜扬了扬手里的扑克，手腕上的那抹红色也随之晃了好几下。
　　“来玩比大小吧。”
　　杨夜笑了：“比什么的大小？”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顾良淡淡瞥他一眼：“你抽一张，我抽一张，然后比大小。”
　　杨夜心说这就不无聊了？
　　嘴上他说的则是：“这玩法挺简单啊。”

　　顾良点头：“就这么简单。破案已经很复杂了，玩牌可以简单点。”
　　杨夜嘴上说着好无聊，但身体很实诚，还是陪着顾良玩起了比大小。
　　于是两个人愉快地玩了20分钟的比大小。

　　当然，他们的心思并不在扑克上，而是都在留意其余玩家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刘女仆从厨房走出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再穿过客厅，去到阳台浇花。
　　阳台呈半开放式，原本是挺大的，但因为摆满了花草的缘故，能下脚的地方并不多。
　　刘女仆拿着水壶从左往右按序喷洒，微光的照耀下，飞溅的水雾折射出七彩霓虹，最后落在鲜嫩的花瓣上，凝成晶莹剔透的水珠。

　　顾良注视了女仆好一会儿，再收回视线，看向厨房。
　　女仆离开期间，并没有人来过厨房。
　　这个下毒的绝佳地点，得以暂时空置下来。
　　——会有人趁机动手吗？

　　一直到10点50分，总算又有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那是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看着比白老大的年纪还要大些。

　　刚走下几个台阶，他就面露犹豫地放缓下了脚步。
　　之后他迅速瞄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整个人直接停住不动了，双肩因恐惧而不住地抖动起来，没过多久，他近乎崩溃地直接坐到了楼梯上，低下头，把脸深深埋入了掌心。
　　这人正是白哥哥。

　　顾良朝他看了片刻，倒是难得主动开了口：“你是白哥哥？”
　　杨夜正低头洗牌，闻言一个挑眉。“你怎么随便叫人哥哥啊？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顾良：“……”

　　楼梯口，白哥哥的叹气透过指缝重重传出来，但他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再过了一会儿，他双手捂着脸，竟是哭了起来
　　时针即将走至11点。

　　广播突兀地响了起来：“警告！警告！白哥哥未在规定时间到达规定地点，即将接受违规惩罚！请白哥哥立刻按剧本要求行事！”
　　“不……不！在现实里我也是他的哥哥，我是他亲哥哥！我做不到！做不到！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假的……我在做梦！”

　　白哥哥的精神显然已经有些崩溃了。
　　见状，顾良不由皱起了眉，连杨夜也严肃下来，不再开任何玩笑。

　　三分钟过去，11点整到了。
　　两名黑衣人无声出现，一人强制带走了白哥哥，另一人则拿着什么东西去了厨房。
　　广播：“现在就突发情况进行通报。白哥哥未按剧本内容展开行动，即将受到处罚。系统已派出一名NPC作为临时演员，代其完成剧本任务。”
　　杨夜与顾良沉默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凝重。
　　这下他们是彻底没有比大小的心思了。

　　十分钟后，白哥哥回来了。
　　如果说他刚才只是濒临崩溃，现在的他已经跟行尸走肉无异。
　　他头发凌乱，双目浑浊，脸上出现了几道鲜红的血痕，应该都是被他自己抓出来的。他不仅抓破了脸，也抓破了自己的手，他的手背上全是血，指甲里也一片猩红。

　　不过除此以外，倒看不出他身上有其他外力造成的伤痕。
　　至于他为什么把自己抓成了这样，那短短十分钟内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没有人知道。
　　白哥哥浑身都脱了力，是被黑衣人拖回客厅的，没多久他又被拖上了二楼。

　　杨夜沉默地看完全程，再侧头看向顾良。
　　顾良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杨夜注意到，他手里的纸牌已经被折得变了形——他的手很用力地抓着牌，指节处白得几乎透明。
　　杨夜问他：“快到你行动的时间了？”

　　看一眼客厅挂着的钟表，顾良点了点头，没说话。
　　再开口时，杨夜的声音透着些许沙哑。“去吧。你不动手，他们也会让黑衣人替代你动手。杀人的始终是他们。不是你。”
　　“你不是罪人。你是受害者。”

　　闻言，顾良回头看向杨夜，向来淡漠的眼神总算有了点别的情绪。
　　杨夜语气严肃，但也带着几分宽慰：“我们都是受害者，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真相。”
　　顾良听了这话，嘴角不知为何竟扬起一丝自嘲的微笑。
　　不过他没说什么，很快起身走了。

　　11点25分。顾良准时来到厨房。

　　鸡汤放在瓦罐里，用小火煨着，正“咕噜噜”地冒泡。
　　11点30整，顾良戴上手套，打开瓦罐的盖子，放了3mg胰岛素，把玻璃瓶里剩下的胰岛素倒进水池冲走，再将空的玻璃瓶直接放在了砧板上。
　　厨房是公共区域，到时候，大家就算看到这里有一个空药瓶，也没人能证明，这瓶子就是他顾良带来的。

　　11点40分，顾良回到二楼房间。
　　写有胰岛素说明的传真上有“张律师”三个字，当然不能像空药瓶一样扔在公共区域。
　　于是，回到房后，顾良将那张传真仔仔细细折成一根长长的细条，塞到了席梦思与床板之间的缝隙中。

　　最后要对付的是装胰岛素的药盒。

　　药盒正好和扑克牌差不多厚薄，于是顾良找来剪刀，将药盒剪成了扑克牌的大小，再塞到扑克牌盒子里，与别的牌混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会多出几张扑克牌，无法再被塞回去。

　　顾良原本的打算，是把它们和扑克牌盒一起放在身上，搜证的时候再找机会随便扔在哪里，没准还可以趁机嫁祸给其他玩家。
　　但他又想了想，最终只是随意将扑克牌盒放在了桌子上。多出来的那几张牌，他干脆直接将它们扔在了卧室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顾良就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了。

　　顾良懒得继续藏证据，原因之一，是他觉得自己的时间线太过简单，是真凶的可能性很小。原因之二，到目前为止，他只想凑合着把这游戏玩下去。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这群人被带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被迫参与某种测试。
　　系统想看玩家之间互相博弈。顾良觉得，如果自己费尽心思隐藏证据、想方设法嫁祸别人、再绞尽脑汁编造时间线的话，就正好如了系统的意。

　　因此，他藏证据的方式非常敷衍，是一个十分消极的游戏态度。
　　至于继续往下到底会怎么样，见招拆招了。

　　12点整，顾良听到了敲门声。
　　刘女仆的声音旋即响起：“张律师，午饭准备好了，请去餐厅等候用餐。”
　　“好，我就到。”

　　回答完女仆的话，顾良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就前往了餐厅。他到达餐厅的时间正好是12点10分。剧本没有规定就餐时大家的座位，他也就随便坐下了。

　　过一会儿，杨夜来了，径直坐到了顾良旁边。白儿子随后赶到，坐在顾良对面。
　　白哥哥是最后来的。也不知道在被抓去小黑屋的时候到底遭遇了什么，他现在还怕得厉害，脸上甚至又多了几道被他自己抓破的血痕。

　　12点30分。
　　刘女仆走到大家跟前，面带微笑道：“10分钟前我敲老爷的门叫他吃饭，没有人应。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觉。所以，我单独拨了些饭菜出来，留给老爷吃。”
　　说到这里，刘女仆拿出一个盛有饭菜的食盒，递到了白儿子面前。“少爷，我得在这里服侍客人们，麻烦你替我给老爷送去？”

　　顾良立刻朝白儿子看了去，不出所料，白儿子的面容显得有些沉重。
　　按白儿子早上的说法，他会在午饭时间找机会给白老大下毒。
　　现在女仆让他帮忙送饭，无疑就是他动手的好机会。
　　接过食盒，白儿子心事重重地走了。
　　12点40分，他返回餐厅，坐到了座位上，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在白儿子离开的这十分钟里，刘女仆把菜品一样一样地从厨房里端出来，摆到了餐桌上。
　　午餐菜品的种类颇为丰盛，色香味俱全，但没有一个人肯动筷子。
　　一来，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焦虑，根本没心思吃饭。
　　二来，谁知道这些食物是不是被下过毒。

　　广播声随即响起：“下面宣读一段公共剧情。12:40分开始，大家愉快地用起了午餐。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一直到下午1点半，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餐厅。”

　　“愉快”、“言笑晏晏”、“恋恋不舍”……
　　这系统用的每一个词语，都够人吐槽一万遍。

　　但为了配合剧本，玩家们不得不留在餐厅。
　　没有人吃东西，大家只是互相观望着不说话。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杨夜。只见他夹起一块鸡腿，面向所有人问道：“你们没人对这鸡腿下毒吧？”

　　尽职尽责的NPC刘女仆但笑不语。白哥哥依旧失魂落魄不发一言。白儿子倒是低声回答了句：“我没有下。”

　　杨夜再看向身旁的顾良：“你呢？”
　　顾良摇头：“我没有。不过我劝你不要吃。”

　　“为什么？”杨夜问。
　　顾良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旦求证不当，出现什么万一，你可能会死。”
　　“这一回的剧本只是入门级的难度，如果不趁这个时候把游戏的玩法试个清楚，以后更没机会，只能等着被系统玩死。所以尽管有风险，我得赌这么一回。”

　　杨夜说完这话，迅速咬下一口鸡腿肉，嚼几下后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夸奖了一句鸡肉味道不错后，他淡定地说道：“就投毒这个杀人手法来说，凶手如果会给一桌子的饭菜都下毒，除非是因为他不了解白老大的饮食习惯，没法只针对白老大一个人下手。此外，凶手对白老大恨意极大，甚至有一点反人类的人格，为了白老大毒杀一个，不惜害死所有人。”

　　“基于这个基本逻辑，我们一个一个来盘。”

　　“首先来说张律师，你刚进厨房没多久，我就听到了瓦罐盖子开合的声音，那之后你几乎立刻就出来了，你给所有食物都投一遍毒的时间并不充分。你在这里住了一阵子，不难知道白老大有每天午饭前喝鸡汤的习惯。综合判断，你的毒只下了鸡汤里。”
　　“再说白儿子。我一上午都在客厅盯着，白儿子没有来过厨房。他如果要下毒，只能是在刚才给白老大送饭菜的路上。”

　　“然后到刘女仆。刘女仆上午11点50分给白老大送过汤；12点20分单独叫过白老大吃饭；再来，刚才白儿子送的那盒饭菜，是她从厨房端出来的。刘女仆能下毒的机会很多，并且完全可以做到精准投毒，她更没必要给所有菜下毒。”

　　“最后是白哥哥。上午我见过白哥哥，他没按剧本要求对白老大下手，被系统惩罚了。但系统并没有判定他OOC，所以白哥哥的人设，应该跟玩家本人差不多，他胆小怕事，多半不具备反社会人格，往所有饭菜投毒的可能性也不大。”

　　“综上，我判断这鸡腿没毒。同理，大家完全可以放心享用这桌上的所有美食。你们看，我刚才咬了一大口鸡肉，不也一点事儿都没有？”
　　话音未落，杨夜“咚”得一声翻身侧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顾良：“…………”
　　骚，继续骚。
　　翻车了吧？

　　吐槽归吐槽，顾良立刻蹲下身探向杨夜的脉搏和鼻息。
　　出人意料的是，杨夜竟然真的没气了。
　　顾良的心不由一沉，总觉得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

　　杨夜刚才的一系列推理，顾良基本都同意。
　　基于剧本里各个角色的行为逻辑分析，桌上的饭菜确实不该有毒。
　　除非……这是剧本以外的内容。

　　——有玩家在违背剧本要求的情况下，出于私人原因，给所有饭菜都下了毒，并且他的行为还不算OOC，这才没有触发系统判定。
　　不过这种可能依然太小。毕竟除了顾良自己以外，只有刘女仆和黑衣人进过厨房，可他们都是NPC，并不是具有自我意志的玩家。

　　难道杨夜就这么成功地把自己的命骚没了？
　　心里滑过诸多疑问，顾良没多耽误，立刻去翻了三个地方的垃圾桶，分别是餐厅、客厅、还有厨房。

　　很快他有了收获，他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一瓶假死药。
　　瓶子里空空如也，看来已经被人用过了。

　　瓶身贴着说明书：“服用该药5分钟后进入假死状态，可维持两个小时。”

　　顾良先排除自己，白儿子没来过厨房，女仆精准投毒的机会很多，没必要给所有人下假死药。所以，虽然具体的作案手法还不清楚，但事实已经很明显，假死药是白哥哥下的。

　　顾良寻思着，杨夜一上午都在一楼，厨房里的垃圾桶他恐怕早就翻过了。
　　估计他是想试探什么，才会故意把含有假死药的鸡腿吃进腹中。

　　广播突兀地响了起来，却不是针对杨夜的，竟是针对顾良的。
　　“张律师，现在是愉快的午饭时间，你怎么能私自离开餐厅呢？你违反了公共剧情的内容，你将要受到惩罚！”

　　顾良上眼睑一抬，看见两个黑衣人过来了。
　　顾良：“……”
　　——明明是杨夜在骚，却把我给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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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杨夜是天生弯的；顾良是钢铁直男（自己以为的那种）23333.
大家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