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晨光》夜出

5、第5章

　　梁里带林夏阳出了磨啡，看着车水马龙的路面，想了一会儿问林夏阳：“我带你坐公交车可以吗？”

　　“恩……我听你的，我没有自己出来过。”林夏阳答道，他紧紧地跟着梁里，有些局促。

　　梁里点点头，放慢脚步，带着他走向公交站。

　　很快，公交车就来了，梁里刷卡，带林夏阳往车厢里走。

　　“那里还有一个位置，过去坐吧。”梁里指着车后门附近的一个位子对林夏阳说。

　　林夏阳看了看座位，又看了看梁里，摇了摇头。

　　他把梁里拉过去，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按坐在位子上，说道：“你工作很辛苦，你坐。”

　　“谢谢你啊，林夏阳！”被按在座位上的梁里仰着脸和他道谢。

　　阳光照进车厢，微微刺眼，她眯起眼睛，神情慵懒而放松。

　　是梁里少有的神态。

　　林夏阳微笑着摇了摇头。能让身边的人过得舒服一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公交车缓缓开动，林夏阳满眼好奇，四处张望着，他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车扶手，又摸了摸梁里的椅背，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

　　“第一次坐公交车吧？”梁里问林夏阳。

　　“恩。”林夏阳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没关系的，我第一次坐公交车也是这样的。”见他又拘束起来，梁里忙补救道。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慢慢靠站，这一站上来了很多人。

　　一个年轻的妈妈追着一个踉踉跄跄往车厢后边跑的小女孩。女孩四、五岁的样子，一边跑一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梁里见状，起身把座位让给小女孩，站到林夏阳的身边。

　　小女孩扭着屁股爬上座位，转身甜甜地对梁里说道：“谢谢姐姐。”那圆圆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随后赶来的女孩妈妈也跟着道谢。

　　小女孩看了看林夏阳，又看了看梁里，突然笑弯了眼睛，她指着梁里对林夏阳说：“哥哥，你女朋友真好看啊。”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和我一样好看。”

　　林夏阳看了一眼梁里，然后很认真地对小女孩说：“对啊！特别好看！”

　　梁里：“……”

　　女孩的妈妈温柔地揉了揉女孩的头说：“宝贝，不许乱说哦，你知道什么男女朋友！”

　　小女孩撅起小嘴，试图用胖胖的小手把头发理顺，然后使劲仰着脖子据理力争道：“他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啊，你看他们穿着情侣装呢！”

　　梁里愕然。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蓝色的连衣裙，上边点缀着大团大团的白色印花。又抬头看了看林夏阳的衣服，纯白的短袖T恤，蓝色的运动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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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里尴尬地朝女孩妈妈笑笑。然后深深地把头埋下。

　　没等梁里从尴尬中缓过神来，司机一脚急刹车，整个车里的人都超前倾倒。

　　梁里脚下不稳，直愣愣地朝前倒去，林夏阳站在梁里的前边，被她撞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扶手栏杆两人才稳住。

　　周围渐渐响起了一阵七嘴八舌的抱怨声。

　　梁里跌在林夏阳的怀里，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薄荷糖味道，三分香甜，七分清爽。抬眼就是他微微露出的锁骨和滚动的喉结。

　　梁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林夏阳占据着，她从来没有和成年男人这样亲近过，这种亲近让她有一瞬的窒息。

　　她慌忙爬起身，余光瞥到旁边的小女孩双手捂着脸，毛茸茸的大眼睛从中指和食指间的缝隙露出来，圆滚滚的小身子笑得一颤一颤的。

　　林夏阳目不转睛地看着梁里，她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半晌他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梁里轻飘飘地说。

　　“可是你的脸很红。”

　　梁里：“……”

　　她斜睨了他一眼。

　　现在更红了，但林夏阳没敢说出来。

　　“我们就在这站下车吧。”梁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带着林夏阳下车。

　　其实下一站才到湖西别苑，可是车上的气氛已经让梁里尴尬得喘不过气来了。

　　而林夏阳不同，下了车，他就把车上的事抛在脑后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马路对面，一趟小吃街。

　　梁里笑了，觉得无奈又有趣，她悄悄数了数口袋里的钱，拉起林夏阳过马路，边走边说：“饿了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夏阳眉开眼笑，梁里送自己回家真好，能做这么多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

　　小吃街的两侧分布着不同的档口，中间是一排卖各种小饰品的摊铺。

　　两人在一家章鱼小丸子的档口前停下，前边已经排了两三个人。

　　老板麻利地招呼着顾客。

　　梁里把装好的小丸子用竹签扎出来一个，轻轻吹了吹，把竹签递到林夏阳手里。

　　林夏阳兴奋地接过来，轻轻的咬了一口，笑容瞬间爬上了眉梢。

　　梁里拿着丸子的包装盒，站在一边看着他吃。

　　时间尚早，夕阳还没有完全退去，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那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街上此起彼伏地传来各个摊位的叫卖声，和着人们的笑声、吵闹声，足以淹没所有的苦难和不幸。

　　小吃街上熙熙攘攘很多人，其中不乏年轻情侣，梁里和林夏阳被淹没在人海，就像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最普通的一对。

　　林夏阳很快吃完一个。他又扎起一个丸子，学着梁里的样子吹了吹，递到梁里手边。

　　梁里睁大了眼睛，笑着接过竹签慢慢地吃了起来。

　　很快，林夏阳的目光又被一碗碗花花绿绿的水果冰沙吸引。梁里付钱，买了一盒冰沙。冰冰凉凉的，混合着水果的清香，刚好缓解丸子的油腻。

　　他们边吃边走着，林夏阳对这里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走过去，每一个都要瞧上几眼，梁里也不着急，就跟在他身后。

　　在路过一个炸薯塔的摊位时，摊主为了招揽生意举着薯塔往行人身前送。

　　林夏阳不出意外地被摊主拦住，女人举着一串薯塔送到他面前，笑呵呵地说：“小伙子，来一串吧，保证你吃一串想两串。”边说边往他手里塞。

　　林夏阳不太懂她是什么意思，讷讷地接过薯塔。还没拿稳，就被人抽走了。

　　梁里怒不可遏地把从林夏阳手里抽走的薯塔塞回给老板。又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个满脸油光的女人。

　　然后转头看向林夏阳。“你到底有多傻，随便接陌生人给的吃的！”梁里怒目圆睁，朝林夏阳吼道。

　　林夏阳呆愣在原地。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半晌，梁里抬手揉了揉额角。

　　林夏阳没有看见梁里眼里闪过的不安，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慢慢地低下头。两只手死死地握成拳，垂在身边，不住地颤抖。

　　他听见梁里说自己傻，那个说和自己做朋友，常常对自己笑的梁里也说自己傻。

　　一种难以言说的难过和羞愧在林夏阳的身体里蔓延，他用力地握紧拳头，试图将眼框里的眼泪憋回去，可是越用力就越难过，无法抑制的难过。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深埋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路过的很多人听见梁里的喊叫声纷纷驻足，侧头观看。

　　梁里瞥了一眼人群，拉着林夏阳离开了。

　　过了小吃街，距离湖西别苑还有两条街。

　　梁里和林夏阳并排走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天黑了，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车子驶过，卷起一股尘埃。四周很安静，和刚刚喧闹的小吃街截然不同，没有了烟火，没有了欢笑。所有情绪都隐没在黑暗里，看不见痛苦挣扎，也看不见向往期盼。

　　梁里一直把林夏阳送到别墅门口，站在路边看着他按门铃。

　　不多一会儿，一个佣人打扮的妇人出来开门。

　　林夏阳走进别墅，在关门前，他抬眼看向梁里的方向，她转身离开了，头也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