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
-
束桦霖接手公司的同时,夏若的辞职报告也递交到了人事部。
她没有那么坚强的金刚心,去面对曾经平等的高中同学变成有地位差异的上司。
她也不想让彼此之间尴尬。
然而她的辞职信被无情打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人事调动的调令。
新任董事长秘书,多漂亮的头衔,就这么不容反驳地盖到了她头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八卦小分队疯了,凌昭阳愣了,夏若呢?脑袋木木地,像被抽走了脑髓的木乃伊,全身血肉干枯,无力动弹,只剩下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着那张调令,如同望着钉死在身上的棺材。
公司无情地剥夺了她辞职的权利,限制她离开的自由,甚至残忍地将她置于最靠近束桦霖的位置,让她亲身实地地体验地位不平等带来的尴尬和委屈。
“夏若,你以前曾做过董事长秘书,后来因为你母亲生病,才调你到相对清闲的总经理助理岗位,现在,公司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按照领导的意见,我们安排你就任新任董事长的秘书职务,你没有意见吧?”人事部邓姐这么跟她说的时候,全体职工都在场,各个活像只看热闹的鸭子,拉长了脖子盯着她,等她的答案。
巴望着能巴结董事长,飞上枝头的八卦小分队,攥紧了衣摆,紧张地默念“不要答应”的诅咒。凌昭阳扶额摇头,他已预见夏若的选择。
一排排等她答案的眼神像等待阅兵的军人,整齐得让人无法忽视,夏若骑虎难下,除了点头,没有其它正确选项。
于是,这天起,夏若荣登董事长秘书的宝座,拥有独立的办公室,享受仅次于领导阶层的权利。
凌昭阳依然是那个不起眼的程序员,为人跑腿的兼职司机。
“下班赏脸吃个饭呗。”
夏若正在收拾新办公室,手机弹出了一条微信信息。
她抬起头,隔着透明玻璃窗,与窗外挥着手机的凌昭阳对视。
“不赏。”夏若回他。
“这么小气?想不到你这么胖,肚量却这么小,啧啧。”
夏若气笑了,真想把手机砸出去,让他尝尝被爆头的滋味。
“滚滚滚,你才胖。”
“气急败坏是承认的表现,庆祝你明天失去自由,今晚大排档见。”
夏若指尖一僵,对,明天是束桦霖正式接手公司的日子,这也意味着她将要陪着他跑业务、应酬,以他为核心,围着他转,休息时间将被压榨得一干二净,待在公司的时间紧张得得用秒表计算,一旦秒跳到分,再由分跳到十分,就得跳着脚抓紧时间离开。
当然相对的,是高了足足两倍的薪酬,用束蹇的话说,这是为了让她请保姆照顾母亲。
束蹇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憨厚和善、以善待人的形象,以致于她忘了,当他裹上商人的铜臭味,什么良心、善良都是漂亮的伪装面具,轻轻一撕,便破了。
新任董事长肯定会换掉上任董事长的秘书,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可公司人才济济,为什么一定要轮到她?
“不是我诅咒公司,你能辞职就尽快辞职离开吧,公司迟早要完。”
夜的落下,迎来了大排档的喧嚣。啤酒瓶碰撞的响声,像高低起伏的交响乐,摩擦在神经上,落下簌簌余音。
明明是吵得烦扰的声响,夏若却觉得舒服至极,哪怕她耳鼓已经被震得嗡嗡作响,她仍觉得这种声音,才有人情味。
“我要是能走,早走了,不然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被我的高中同学使唤?”夏若悲哀地喝了口啤酒,生涩冰凉的酒味在唇齿间蔓延,恣意痛快地冲击胸腔阻塞的症结。
“你交了辞职报告?”凌昭阳猜测,“然后被退回了?”看到夏若点头,他大惊小怪地拍额大叫,“完了完了,真是要完。”
“干嘛啊?这么大惊小怪的,你今天说了两次公司要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呐,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凌昭阳拉近了凳子,左顾右看确定没人盯着他们后,凑到夏若身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章三疯能给公司带来那么多收益?”
“他有才呗,不然束总怎么会千辛万苦挖他过来。”
“问题就在这里,”凌昭阳敲着桌面,“这么有才的人,自己出去开公司不好,干什么要在这里屈居一等,给人当小弟使唤?我记得他不是公司的大股东吧。”
“嗯,”夏若点头,“他占股30%,束总占股55%,剩下的股份都由隐名股东占有。”
“宾果,”凌昭阳打了个响指,“2/3以上的话语权和决定权掌握在束总手里,就凭30%的股份,他能赚多少钱?”
“你的意思是?”
“他是土包子出身,突然变身富豪,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心底却仍摆脱不了自己出身贫民的心理,所以总把自己收拾得特别体面,就怕别人瞧不起他。有这样心理的人,如果慢慢地给他注射财富和权利,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夏若不说话了,毋庸置疑,这人会欲.望膨胀,想要更多体面的东西,包裹起他小心翼翼的自尊心。
“你意思是,束总就是利用他这种心理,让他为公司效力?”
“没错,”凌昭阳晃了晃指头,“束总才是真正的大赢家,你看,跑业务的基本都是章三疯,束总就没出过几次面,那束总怎么能操控公司?章三疯越想让人看得起,越会想办法赚大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钱怎么来?光靠公司分红,束总能满足?现在公司同时有三个项目工程,第一个即将封顶,已经签售合同卖出,第二个和第三个在建,也已售卖,第四个就是前些天束总生日宴会上公布的那个,狮子口开那么大,同时四个,也不怕出事?”
夏若心口一紧:“会出什么事?”
凌昭阳掰着手指数:“后续资金不足、股东内部矛盾、拖欠工资、农民工闹事,还有更想不到的矛盾,这些还没发生,我就不跟你说了,就说个内部消息吧,第四个项目的地皮其实已经被出让方抵押给银行了,公司要是没发现这事进行处理,迟早吃官司。”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你当我司机白当的?我盯着章三疯很久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特别有才?”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知道第四个项目的地皮有问题?”
“开玩笑,我也是做房地……咳咳,刚才发生了什么,谁附身到我身上说话了,嗯?是不是你?”
“……”夏若丢个白眼给他,“我看我是走不了了,你可以走啊,你这么有才,多的是地方去,干什么留在这里给人当孙子。”
“是不是傻?”凌昭阳举起酒杯,轻轻撞向夏若的酒杯,只听叮当响中,他的声音悦耳动听,如一杯精心酿造的葡萄酒,醇厚中带着醉人的芳香,倒入心窝深处,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漩涡。
“我走了,你怎么办?”
一瞬间,夏若的心口酿满美酒。
原来葡萄酒,那么地、那么地甜。
对着镜子检查装束,小西服套好,包臀及膝裙的褶皱扯好,高跟皮鞋的鞋跟没有问题,鞋面油亮,完美。夏若对镜握拳,从今天开始,别管工作还是烦心事,都加油挺过去!
“束总,这是这周的日程安排,请您过目。这是今天上午需要处理的文件,在您到公司的前十分钟,分别有三位先生来电找您,对方都没说明身份,我根据他们说话的语气,推测出事情的轻重缓急程度,并照此将他们的联系方式列明给您,请您查看后根据您的需要进行处理。”夏若捏着一口别扭又文绉绉的敬语,将一大摞文件放到束桦霖的桌上,笑容满面,红唇皓齿,颊边的梨涡深刻动人。
这是束桦霖正式接手公司的第一天,董事长的椅子还没坐热,便听到高中同学以隔着几层隔阂的声音跟自己打官腔,这滋味就跟知己好友一夜之间变成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不好受。
“若若,我们可以不那么说话吗?”
“嗯?”夏若笑靥如花,“不知束总想要我怎么说?”
“若若,我们曾是同学,我也没将你当下属看。”束桦霖扶额叹息,眉头因为这小小的一声叹,皱了起来,为英俊的脸庞添了几分愁,“别这样好吗?”
“但这是公司,对外我们还是上下级关系,为了维护你的领导形象,我觉得这是必要的。”
束桦霖见夏若坚持,也不好多说:“那我们私底下,还是朋友吗?”语调一如既往地温柔,就跟从前一样没有改变,可是有些东西,从步入社会开始便变了味,回不去了。
夏若笑了:“当然。公私分明,是我工作的准则,那么我们来确定一下今日的行程吧。”
束桦霖看完行程,又看向手腕上精致的名表,银色的表针像度量地位高低的工具,讽刺地闪着蔑视的光。
夏若很不舒服,以不平等的身份为初恋对象做牛做马,换做谁都受不了,她甚至产生极度地抗拒心理,恨不得逃离这里。
“今晚我有个应酬,下午的行程帮我安排紧凑一些吧。”收到夏若的点头,束桦霖阖上行程表,“你能喝酒吗?”
“一般吧,”夏若掂量了自己酒量,“大概只能支撑二两。”
“好,”束桦霖浅浅一笑,“今晚我尽早结束,敬你的酒,我尽量帮你挡。”
夏若心口一缩,又来了,又是这种无条件对你好的温柔,他不知道这样是犯规,会让人误会的吗?当年的她就是这么天真地入了套,一步一步将自己套牢,等她发现真相试图挣脱枷锁时,心已然沦陷。
重来一次,她不会再那么傻地钻入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