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由 劫》千冥

23、王 宫

　　我把自己剖析干净，让自己终于开了个倾诉的口子。
　　对于付出，对于卑贱的爱情与迎合，对于妥协和幸福。
　　我知道我始终是个不需要给予的女子。
　　我只是在走我会不了头的路，我输不起的征途。
　　即便我已经在这条爱你的路上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
　　帝都的月色是空朦的，照着三重禁城里的楼阁深宫。
　　明明空中没有一丝雾气，那一轮玉盘却朦胧绰约，似近实远，就犹如夜莺般在重重楼宇中隐约起落的纤细黑影，莫名地透着琢磨不透的神秘。
　　二更的宵邦刚刚敲过，轩辕王宫的巡夜侍卫准时地换岗。
　　御阳殿前的一处假山后，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一双清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些巡夜的侍卫，月桂的影子投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将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冷漠笑意也悄悄地遮掩了。
　　御阳殿是轩辕国君的寝宫，而此时竟然没有任何守夜的内侍和宫人？
　　待巡夜的侍卫走过，玄若心里不由觉得蹊跷，轻轻地推开殿门，借着窗外的稀薄月光，殿内的一切隐隐可见。
　　灰尘，到处都是的灰尘。
　　污浊的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玄若秀眉轻蹙，这味道应该是血锈的味道。
　　回手掩上殿门，仔细地看了看殿内的陈设，显然这里已经被重新的摆列过了，为了掩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打斗痕迹。
　　在那张大大的龙床床沿下方一处不起眼的位置，玄若发现了一个类似襟扣的按钮，犹豫了一下，遂即按了下去。
　　弹簧崩裂的轻微响声后，龙床的中间忽然塌陷下去，露出了一片黑暗的空方。
　　看来，夜叉说得没错，这御阳殿里果然有机关。
　　玄若划着了随身带的火折，进入了一片黑暗中，就在这时，头顶的龙床又悄无声息地合拢。
　　顺着台阶下去是一条潮湿的暗道，满是腐朽的霉气几欲令人作呕。玄若摸索着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丝微弱光亮。
　　隐了声息慢慢地靠近，有人影来回地晃动，由于光线密室里太暗，看不清面孔，看轮廓是一名男子。
　　“君上，不要过于忧虑，事情定会有所转圜。”清润淡然的声音自男子背后的暗影处传出。
　　这声音......玄若的身形犹若雷击般定住。
　　“孤王如何能不忧心，如今孤王身陷囹圄，又身中蛊毒，等同废人一般......”男子声音暗哑苍老，似有毒气攻心之象。
　　“王上，玄冥定会找到解毒之法的。”气息不足，心脉多有受损。
　　他受伤了？是谁伤了他？
　　玄若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不由自主地向着那个声音走去。
　　“谁在哪儿？”一声低喝后，白衣浮动。
　　渐渐走近的少年，美到极致的脸，在这昏黄烛光的映染下，仿佛绽开的幽昙，让人有瞬间的眩晕。
　　“......雨若......？”
　　双手紧扣住她的双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眼睛，那目光里浓浓的哀伤消散不去。
　　烛火照着他白皙的脸庞，半明半暗，有种变幻莫测的美，双目恬淡而安适，象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恍若神明，恍若神明……
　　“玄冥......”清澈的声音带着诱惑的磁性，象情人间的暧昧的私语又像猫咪醒后的慵懒。
　　“你终于来了......”清幽的凤目慢慢扫过她的脸庞，目光深情而迷离，略微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声音涣散而飘渺。
　　这是他一直逃避却日夜思念着的女子，他用一颗男人的心爱着一手养育长大的少女。
　　他承认自己失了心，他传她毕生所学，看着她慢慢长成美丽无双的少女，她这样的优秀，这样的锋芒毕露，他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心。他挣扎过，痛苦过，他是她的师傅，亦师亦父，无法匹配，可他就是爱了，这样激烈的内心矛盾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我来带你走。”贴着他微凉的指尖，偎近他的身前，玄若那双如水的眼眸紧紧的锁着他的目光胶着似无形的爱恋。
　　“雨若，先来见过君上。”玄冥视线一滞，眸光闪躲开去落在灯火处的削瘦身影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玄若的眸光有一瞬的摇晃，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人。
　　眼眶深陷，双目空洞，满头灰白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宽大的衣裳盖在他空空的两臂处，犹如暗夜的骷髅立在昏暗的光线中，幽灵般的没有一丝人类的气息。
　　“见过君上。”收敛的心神，玄若半跪着施礼。
　　“起来吧，你就是玄冥的徒儿？果然是丰神俊秀，一表人才。”破败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赞赏，这赞赏是由衷的。
　　“君上的‘往生咒’发作了吗？”玄若纤细的手指习惯性地搭在他血管分明的腕间。
　　指尖的一丝冰冷让她心中不由一惊，那里根本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想必那毒已流至心脉。
　　想不到当年那个叱诧风云的少年帝君，如今已经衰弱至此。
　　可是这具本该疯狂至死的人体内却又有一股温润的真气护住了早该蛊发的心脉，玄冥到底是如何做到延续他的微弱脉息的呢？
　　玄若狐疑的目光在玄冥几近透明的脸上来回的打量，从来淡然的眉目不再清亮，连额间那艳丽的莲花印记也有些灰暗，还有那毫无血色的唇角......
　　有什么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只是短暂的流光，却也惊得她一身冷汗！
　　难道，他在倚命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