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由 劫》千冥

20、 离 世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跋山涉水，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能与你相遇......

　　晨雾如低拂过地面的云，被撕成轻薄的片缕，在闪着草地上掠过，每一片草叶都闪耀着初升太阳的光泽。

　　叶雨若就站在晨光中，看着天空升起的太阳。脚下是几日前曾经血肉横飞的战场，虽然那些支离破碎的一切已经掩埋，地上的血迹也被那夜的大雨冲刷掉了，可是空气里似乎仍然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你真的要回京都吗？”京都的形势怕是一触即发，影门也无法探听到皇宫中的任何异动。秋少寒有些担忧。

　　“秋都统，难道不想知道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叶雨若没有回头，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啊。

　　“你，一定要这样叫我吗？......”那样的称谓代表着一种距离，近乎为陌生的距离，无论他怎样做，她总是那样的冷漠。秋少寒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痛楚。

　　叶雨若一楞，好熟悉的一句话！脑海里忽然记起很多年前的与他在竹林的初遇，那个漂亮的男孩呆呆的站在阳光下，嘴里嘟喃着“小仙女，小仙女......”，自己好像也是回了他这句话：‘你一定要这样叫我吗’。微微的侧过身，秋少寒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不经意看到他白皙的脸上有可疑的红云，不由的微笑出声。

　　秋少寒蓦然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确定，那如鲜花般绽放的笑容，璀璨如日暮霞光，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我该怎样称呼你呢？门主？还是秋少爷？”迎着他眼神中的一丝慌乱，她揶揄地道。成功地看到他又一次的窘迫。

　　“我希望你，叫我......少寒......”秋少寒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喃喃自语，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角有白影闪过，猛然地回神。转过身看去。

　　“雨若，不要......”

　　叶雨若的软鞭已凌空而下听见秋少寒的惊叫，手下意识的偏了方向，但还是抽中了那个紫色的身影，一声闷哼，是个女人！

　　“嫣然见过少主！”紫衣女人单膝跪地，左侧的肩膀已有血迹浸出。

　　秋少寒连忙扶起嫣然，扯破衣衫的一角，将伤口包扎好。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气氛，又被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这下全给毁了。

　　“她是影门的人？”叶雨若打量着嫣然，人如其名，妖艳似火，娇媚嫣然。

　　“影门的左护法，琴嫣然！”这个柔美的犹如水莲般的女子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碧落隔’的主人，叶丞相要是知道他的女儿是这样的人物，或许就不会......造物弄人啊！

　　“你怎么会来苍狼，是不是丞相出事了？”嫣然一直隐匿在清音寺，暗中保护叶谦之夫妇，不能轻易下山，难道是......出事了？

　　嫣然有一丝迟疑，慢慢的自怀中掏出一枚碧色的玉牌和一封信笺，递给了秋少寒，神色凝重，声音也有些低哑“丞相和夫人，三天前......服毒过世了......”语气微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就要哭泣出声的情绪“临终前，丞相要我把御天令牌和这封信交给丞相的女儿”

　　秋少寒身形微震，伸手接过，眸光下意识的看向那个至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女子，犹豫着该怎样解释影门的失误“丞相怎么会......是不是朝廷有人胁迫？”

　　“几日前，二王子轩辕傲与丞相在佛堂密谈了近三个时辰。王子走后，丞相和夫人嘱咐我不可将王子今日前来之事泄露出去，更不可找其报复，此事与王子无关。之后就已......毒发......”

　　秋少寒心里一沉，丞相夫妇盼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与女儿相见了，却遭此劫难，目光一冷，无论是谁，影门的人觉不会善罢甘休“左护法，吩咐下去，全力查出毒害丞相的凶手，无论官居何位，一律‘杀无赦’！”

　　“不用了”清冷的声音含着丝丝的苦涩，叶雨若的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晃的走到秋少寒的身边，拿过他手中还有淡淡余温的玉牌和信笺，轻轻的展开：雨若吾儿：父与娘亲，苦苦思念，盼望经年，终会相见！怎奈，天不遂人愿，世事无常......今朝离去，再不会为他人手中棋子，负累吾儿。但愿吾儿，随心所欲，父母九泉，必会含笑！十六年来，未尽人则，日夜心痛，愧为人父，但愿来生，再为父母，哺育天伦！吾儿切记，轩辕朝中，有人意图造反！

　　父母绝笔！

　　这张薄薄的信笺犹如千金之重，叶雨若忽然觉得手有些颤抖。缓缓地垂下了眼睑，疲倦在刹那间蜂拥而来，仿佛突然汹涌上涨的潮水，在猝不及防之际已经淹没身心，灭顶沉沦。疲惫和倦怠乘虚而入，瞬间占据身心，吞噬掉坚忍的决心和信念。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残忍，她只是想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她忽然觉得眩晕，眼睛茫然的看向远方似血的艳阳，声音有些飘渺“他们为什么不等等我呢？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只差几天，几天而已啊......”身体松下来的一瞬，一缕倦意悄然从心底钻出，并不沉重，只是不绝于缕，缠心绕骨......原来眼睁睁失去自我，却无法阻止这转变的感觉是如此的累......嘴角扯出一丝凄艳的苦笑，原来这就是‘无能为力’啊她真的很想歇歇。失去意识之前，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明明那么痛苦，却还要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笑，这样地脆弱却还要固执地坚强。秋少寒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疼惜，看着她靠在自己的怀中，第一次这样近地仔细的看着她，卸下了冰冷外表的女子，仍然有着淡淡的疏离。紧闭的眼眸，秀眉微蹙，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紧抿的薄唇还隐隐流露出内心的不安，苍白如玉的脸上一道浅浅的泪痕，犹如凝结了露水的花瓣，柔弱得不堪一击，即使是在昏迷中仍然美得夺人心魄。怀中的女子动了动，更紧的靠向了他，纤细冰凉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仿佛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想要抓紧身边仅有的浮木般，如此的彷徨无助。这样纤柔羸弱的她，让秋少寒心里一阵苦涩，拦腰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中，向身后的山寨走去。

　　“嫣然，你先回影门吧，一切等我回到京都再做打算”

　　看着头也未回的秋少寒远去的颀长身影，琴嫣然黯然地离去，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