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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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渊踱着步子慢慢从大宅里头晃出，才发现他在屋内照料了人整整一日的时间，方走到庭院正中便是猎猎风动。他的眉头尚未舒展，垂眼盯着青草地面被烈风刮出的裂痕，在草地上的花草连根茎都被刮出，好是可怜。
他略略附身，将一枝尚未被摧残坏的花小心地栽回土壤中，也不管自己身后那声躯体撞在地面上的闷响。
“还请问万圣阁来人所为何事？”
华渊捻了几下手上的碎土，面有菜色，嫌这才弃地拍了拍手后这才起身看人。没有被土沾过的手轻轻抚着玉箫，扣在腰侧的剑半敞着，反折着一线冰凉的寒光。
剑鞘中的冷光愈发令人心惊，剑刃在月色下印了几分诡异的血色。他走近人前，由上而下地睥睨，忽地剑刃微动惊起了声鸟鸣，而后躺在地上的人猛地抬头，遮蔽面貌的黑布被毫不留情地撕碎成几段。
那人刚想说话，就觉锋利的寒刃贴紧在他的脖颈上。
“华某想问问，御上尊派人不请自来是何意？”
对方感受着刃上的冰凉，定了定心神才道，“华掌印这话言重了。我主不过是担心幼弟，特令在下盯着罢了。也未想到华掌印也在。”
“既是御上尊的家事，华某也不好过问。”
华渊见那人脸上流露出一瞬的讶异，不经意地挑动眉头，“怎么？难不成御上尊还想让我插手他的家事不成？”
“也并非……”
“哦，那就是了。华某可没意思自讨无趣。”
对方话到喉中，活生生一哽，又是把话硬是压回了肚子里。
“即使如此，华某告辞。”
这话音未落，狂风便携着华渊的身影刹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别说是人了，连阵风声都没落下，走的干干净净绝不拖泥带水。只余留下原先被剑风卷起，摔断了几根骨头的黑衣探子和满地的残花。
层层叠叠的尸体被官吏扔下去，也有几个吊着一口气的人拼命地往上爬，有些尚未爬几步就咽了气，还有些爬上了顶处，又被官吏猛地踹了下去。那些滚落的人砸进尸堆里，再也无力翻身爬出，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阿柒，又来一个。”
高大壮实的家仆提着他薄薄一层内衫，“老爷和大夫刚研究完，这个没什么用，也顺手扔了。”
被叫做阿柒的督管瞥了被抓着的人，皱了皱眉道，“我还以为老爷有多看中，早知道我就尝尝鲜再送上去，现在还不是一副要死的样子。真是晦气。”那人挥了挥手，令人直接扔下去。
他浑身上下瘦得只剩薄薄一层皮肉，骨头略略突出，摸起来都有些硌手。扔下去也不过轻易地如同是扔张薄纸，连带着条轻飘飘的人命狠狠地落地。满身骨头和碎裂了几百片般，本来就凸出的骨脊被摔的更是歪了几块，疼得他冒出冷汗。本是清秀的脸颊上布着斑斑伤痕和块块脏土。他奋力向上攀爬，直至指缝中溢出了青紫的淤血也未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大荒坟。
而那些官吏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抹不起眼的草芥，无需多大力气，只要把他往下一推，一切皆了。
“求求你……”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嘶哑地哀求着，听起来甚至不像是他的嗓音。
尸体腐败的臭味，嘶哑可怖的哀求声和濒临夕阳的血色天光，成了压垮尚苟且活着的人最后一根稻草。
“求你……”
他虚虚地伸出手想要去抓向离自己最近的男人，但那依旧是能够隔开生与死的距离。
易子轩觉得口舌里有水的气息，又腥又涩地遍布整个唇齿，干裂的嘴唇急需滋润，他发疼得舌尖难耐地舔舐自己的口腔。
“你看，这完蛋玩意还在喝自己的血呢。”
头顶响起的讥笑声音如同阵阵轰鸣，炸得他会不过神来。好一会他才呆呆地瘫坐下来，看向自己溢满了污血的指尖和掌心。良久才从自己润开的喉口里哽咽出几个破碎的呜咽。
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便离去，沁骨的寒意和鼻尖萦绕的气息久久停留不肯离去。夜露扑打在他单薄的身上，他艰难地扶着一具凉透的尸身慢慢直起身，肋下一阵抽痛让他不自主地咳出粘稠的污血，夹杂着尸气的冷风呛上他的喉口，激得他无法自制地咳着，浑浊的泪滴早已不知从什么时候从眼眶里落下。
他困得厉害，脑子里起起伏伏的记忆中有着，阿娘和阿爹死前奋力将自己和兄长送上路的回忆。逃亡的千里路上饿殍满街，尸横遍野也无人问津，那些将死之人的尸身被抛去荒野，许久后化为一具不为人知的白骨。
还有那些半饥半饱的难民盯着他们狠狠地咒说，你们也要死啦。
是呀，我也要死啦。
易子轩疲惫地垂下眼，却又福至心灵，他歪歪斜斜地用尽全身气力站起身来往尸堆的反向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
“阿兄……”他看到那个同样与他一般瘦小，却依旧有力的身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头促使他奋力往前跑去。但易子晗似乎并没有看到他，反而越走越远，只剩下一身沾着半身血渍的白色鹤袍背影。他的眼泪愈发无法控制地滴落在地上，脱力后的疼痛和困倦猛地席卷而来，“阿兄，我在这啊，别走。”
“这是谁家的小可怜在这哭？”
闻声他抬起脑袋，正对上人好看的桃花眼，“这是谁家的小道长走丢了呀。”对方挂着一份风流的笑意半跪下来，端详着他的容貌，而后便褪下侧边的披肩将他裹进厚实的衣料中。温暖的热流随着手上的接触轻轻地舒开他的血脉。“别睡了，这一睡可就醒不来了。”
易子轩猛地一睁眼，胸口的剧烈起伏能看得出他睡得着实不踏实，阵阵的晕眩和恶心感在胸□□杂，鼻尖萦绕的明明是安神的熏香，此刻闻起来却是恶臭。活像是他当时被抛在乱葬岗时，涌入鼻腔的冰冷尸气。肋下一阵的抽痛让他轻咳了几声，舒缓不少后才借力坐起身，侧过身去点了床头的火烛。
他盯着跳动的火焰愣了许久的神，悉悉索索的几声将他本就警戒的精神挑得更是突突直跳。他呼出一口浊气后才起身推开门，眼见外头大片被摧残的药草花木，紧绷的神经又是突了几下，这会连招呼都没有半分心情打，起手便快速地起了剑决，屋内的剑匣一阵嗡鸣后噌噌噌三声响便往暗处炸去。
“还请易小公子手下留情！”
易子轩刚是想掐下一个五行式，听见这话他愣了愣，还是收了掐了一半的诀，紧接着纵剑将人用剑气从暗处一把捅了出来。
那黑衣人见人一副疲惫不适的模样，赶忙现在开口问前自报家门，“在下乃是御上尊派来看护您的，未曾告知您，还请易小公子莫怪罪。”
此人既然唤他小公子，那想来也知他口中的御上尊是何人了。易子轩不留痕迹地松了半口气，“如何信你？”
“小人有御上尊的信物，还请小公子过目。”那人恭恭敬敬地从衣袋内摸出一个阳鱼玉坠递上前去。
易子轩接过手后瞥了两眼，指尖轻挲一阵后才点了点头，“既然是兄长派来的，那就自便吧。”说完他顿了顿，眼神奇异地打量了人几下，踌躇片刻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才开口道，“这院子是怎么回事？”
“……是……是在下一时兴起在这外头练功弄的。”
“那你身上的伤？”
“在下学艺不精，不小心伤到的。”
噢，好吧。
易子轩无言地看了看人又看了看被摧残地不堪入目的庭院。
“那……你能帮忙打理下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