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转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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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下，”侍女轻声唤道，在得到星球意志无声地应允后，收走了桌子上仅仅用了两口的甜点，放上一盘新鲜的水果。
“你，”原本垂眼看书的少女微微抬起眼帘，她将手指抵到下颚，显出微微思考的样子，“……克莱拉对吧？”
“是的！冕下有什么吩咐！”被叫住的侍女算是近几年内最为接近星球意志的那个，但饶是如此她也没想过，对人向来显出毫无兴趣的态度的星球意志会记住她的名字——他们这些服从于星球意志的侍从，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望 。
“嗯？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她这样说道，事实上去没有任何要询问的意思，指节轻轻打击着桌面，自顾自地继续自己要说的话，“你知道是谁在帮我照顾花园吗？”
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缘故，那双色泽温柔的紫色眸子中闪动着光芒，眉眼之间都充斥着浅浅的笑意，“我想看郁金香。”
“颜色的话……要金色的。”
“是。”克莱拉压制住自己内心仿佛要溢出的喜悦，领命退下。
在不远处等候她的女孩子在她靠近后抓住她的手，小声地询问她，脸上显出出了艳羡的神色。
星球的生命实在是长久，能够像如今的三皇子那样被喜爱的人实在是绝无仅有，别说记住谁的名字，即便是她亲自取名，她最后真正能够记住也愿意喊出口的，寥寥无几。
雷王星的意志在雷王星子民眼中的确堪称完美，但是有一点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她对于记忆某个人这种事情实在是不擅长，她能够记得过去的发展，却很难单独记住某个人。
因此能够被记住，实在是太难得了——即便只有短短的时间内。
“抛弃时间的人，时间也抛弃他……”她垂眼看向摊开在桌子上的书籍，带有深意地轻声念出上面的词句，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眸光微微发暗，“……古人类对时间的理解，真是太好了。”
古地球是人类的初始。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这个世界还没有被那个任性的创世神弄得乱七八糟，古地球的一切对于如今这个世界都显得相对平和。
看书对她而言是个打发时间的乐趣。但是，那些她能感兴趣的书籍，那么多次早已被她翻了无数遍。
是无趣的。无论是看到的景色还是人，无论是书写下的诗歌还是对时代的批判，都是她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东西。希贝尔喜欢来自古地球的书籍，那些东西零零散散留存下来的并不多，那些古地球的人们留下的只字片言，对她而言都是一种莫名的嘲讽——但她就仿佛自虐一般，无端地喜爱着这样的言语。
——因为不论如何看，用那些言语来判定的话，她就是一个失败者。
早早被时间和生命抛弃的星球意志，对于这种让她感到刺痛的言语——简直就像是贪恋着那样的痛觉一样。
她将书页翻过，夹在书页里的泛黄老旧纸片随着这动作飘落在地，她弯下身子捡起，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简单描绘着某人样貌的纸页。
纸片左下角写着一点文字，她捏住那一角，仔细地辨认，轻声地念出，“Bren……da……布伦达？”
星球意志的记忆在上一次得到“希贝尔”这个名字之后，就处于紊乱的状态，也许这是她曾经在偶然间想起了什么之后所绘下的东西。
她止住了自己的思绪，她下意识对这部分相关的回忆有所抗拒。指尖把发黄的纸张捏得微微发皱，她动作略微粗暴地把纸张塞回书本的夹层，合上了那本古籍。
她用指尖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轻声自言，如同催眠一般的自言自语，“……忘掉的东西没有必要想起来……没有必要。”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回忆。”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雷狮了。
星球对时间的概念非常模糊，关于雷狮多久没来的时间却又少许的计算。大概是两年到三年的时间吧？
希贝尔本来就没有去主动找过雷狮，向来都是那个孩子自己来找她的，然而在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她是感觉到了那种钝痛，但却没有分毫为自己那天的话感到抱歉。她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甚至觉得自己说出实话才是最为正确的行动。
“希贝尔”这个名字给她带来的影响远远超过了预期……比起和曾经一样莫名其妙地爱着某个人，她更渴望脱离和自由。
这么说吧，希贝尔扭曲性地理解了曾经那个孩子所追求的自由，然后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自己的情感，选择对自由的渴望。
——根本不是，那只是自我的放逐和来自心理愉悦的报复。
“……不来也没关系，不扯上关系更好。”
在此期间，大皇子依旧和以前一样会来见她，但是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按照自己的理解送来些什么花束和饰品。
希贝尔去找补品的时候，他也是在那支军队中的，或者说，他是少数知晓星球意志跟随军队外出的人。虽然不知道希贝尔做了些什么，但是原本还负隅顽抗的赫曼星军队在她外出回来之后，便仿佛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般，彻底地崩溃。
这种情况，大皇子是知道的，多年前星球意志也曾经随军出征，然后那个星球——毁灭了。
少年对星球意志的爱慕终将消散，变为对她的崇敬和孺慕。
也许因为这样，大皇子反而和希贝尔稍微亲近了一点——至少他不会再送些她看着就厌烦的红玫瑰过来。
她有稍微询问过。
“你讨厌那个孩子的理由呢？”
“讨厌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希贝尔大概能猜到的。也许是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也许是因为皇家兄弟未来会对权力的争夺，也许是单纯对他个性的嫌恶。
人类的感情相当复杂，对一个人产生憎恶这样的情绪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因此她也没有再问更多——反正她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不是吗？
至于雷狮——她本来以为他们之间的联系就这样结束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 ，依着雷狮如此骄傲的性格，会在她说了那么残酷冷漠的话语之后还会来见她——也许是多少和她以前接触的有些区别，也许只是因为她的记忆有所错乱，从而产生了认知差异吧。
她觉得有点恍惚，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幻影一样。
——真是非常熟悉啊，在那一天一起离开了雷王星的兄弟两个。
希贝尔没想过这一次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卡米尔认识，她对于思考和人的相遇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会是——如此凄惨的情况。
“照顾好他，不要让体温再升高，”希贝尔这样对跟随进来的侍女说道，然后对着一边的侍从吩咐，“让皇宫里的医生过来，说是我让他过来的。”
“是，冕下。”
卡米尔那个孩子是雷狮带过来的，也许是因为雷狮的缘故，她在看见那个孩子的那一刻稍微有点回忆起来了。
虽然在希贝尔眼中卡米尔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雷王星的子民，但是在皇宫其他人的眼中，那个孩子的身份就是个私生子。他在皇宫里的处境并不好，如果不是在被带回皇宫后不久就被雷狮护着，那么处境恐怕只会更加不好。
她走出给卡米尔安排的房间，合上了房门。
“皇家的理念，雷王星的意志无所不能，”靠在门外墙边的三皇子突然这样说了一句，在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说，“‘希贝尔’的意思是女预言家。”
“但是希尔你，”两三年没有见过的孩子，那双毫不掩饰着被磨出锋利的眸子注视着她，发出了近似质问和嘲讽的问话，“真的符合这种赞颂吗 ？”
“……你想说什么呢？”希贝尔歪了歪头，疑惑地反问，面上甚至没有如同以前一样显出什么温柔的神色，“雷王星的确无所不能，但是那是对这片土地，而不是这里的子民。”
雷王星的无所不能曾经在她眼中毫无作用。
再怎么无所不能，雷王星也无法留住任何想留下的人。
“至于女预言家……这个名字只是某个人留下的赠礼罢了。怎么样都无所谓。”
少女微微低头看向还未成长到少年年纪的雷狮，随手从一边的花瓶抽出了一支金色的郁金香，递到那个孩子的面前，轻微叹出口气，就仿佛是无奈和放纵。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会是什么结果——我不知道。”
三皇子接过了郁金香，手掌上泛起的电弧接触到星球意志的指尖，郁金香的花瓣微微卷曲起来，这代表着某种绝望意味的花朵，在他眼中。
只不过是，一场长期狩猎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第7章 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