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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奔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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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鸾的性子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
想到了高山就要愤然攀登不畏沟壑,想到了深海就要乘风破浪扬帆启程,想到了远路就要一往直前无惧风雨。
当她深深思念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不会容许自己耽搁,心中所想的便是要立刻奔去那人眼前。
待绕过幽幽竹林,晖光院坐落面前。
存着雀跃心情进到院中,却见其间空空。推门进去内室绕了一圈,仍旧不见人影。
虽然有些扫兴,但鸣鸾还是在晖光院中待下,静静等待。
她想,或许十一是往前殿礼佛,祭烛等,自己只要守在院中,他总会回来。
哪知,这守株待兔一晃竟过了大半上午,仍不见十一身影。
按捺不住,又联想今日云觉寺僧对待自己的态度,鸣鸾不由再生思虑重重。
起身离开晖光院,在过了竹林的小禅室中正见一少年僧人在廊下晒经。她便过去,轻声问说:
请问小师傅,可知十一尊者所在?
那少年僧人是别的寺院调转的新人,到了云觉寺中不足十日,至今也才仅仅将寺中各房头人名默下,还不曾认到脸全,自然更不知鸣鸾身份。
蓦然听见女声询问,已是一愣,待抬头看见了人,面上更显惊愕。
眼里倒映出鸣鸾那双生的极美的眸子,即使仅有浅浅笑意,便足以勾魂摄魄,令人心生旁骛。
见少年僧人呆住,并且看着自己略带发痴模样,鸣鸾也不生气。反倒更和缓再问:
小师傅,请问你可知十一尊者所在?
少年僧人木讷点头,嗓音发直的回答:
十一尊者日前已启程往南极万妙仙门去了。
鸣鸾眉头一皱,声音中带了下不可置信的急迫再问:
你说的是南极万妙仙门,没错么?
少年僧人见鸣鸾面上忽变,不禁纳闷,不知自己何处说错话,惹得美人不高兴。但还是老实回答:
娘子没有听错,贫僧说的正是南极万妙仙门。
心头阴云浮起,鸣鸾气息变得有些急促,道:
那再请问,十一尊者往南极是为何事?
诚实摇头,少年僧人说:
贫僧不知。
鸣鸾看得出他所言非虚,又瞧他身上灰色僧袍和脚上粗绳编织的麻履,便知他只是寺中低等粗使僧人。想来不知十一往南极去的各中缘由,也属正常。
于是不再为难,同僧人告了声谢,鸣鸾便举步匆匆往廊下东方而去。
正觉寺正东,被古槐掩映的禅室正是主持剪烛居所。而鸣鸾从少年僧人那里没有得到答案后,便也没再找其他僧人询问,而是直接来到剪烛这里,寻找真相。
禅门敞开,剪烛见到来客是鸣鸾,神态平静仿如早有预料。
两厢客气见礼,鸣鸾也不啰嗦,直问十一之事。剪烛也是难得畅快,如实回答。
原来云觉寺在日前接到佛令,万妙仙门为贺观音寿诞,将南极千佛殿十二神佛重修镀金。极乐天中佛令传下,赐送万宝袈裟加持,以资表彰。
这送袈裟的活儿派到了云觉寺,剪烛便交与十一执行。
一点星芒展露眼角,鸣鸾眸中存着冷笑。她道:
极乐天中千数金刚,百余尊者,战佛更是不计。云觉寺内尊者半佛更非仅有十一一人。本君倒是不知,极乐天与云觉寺这多如牛毛的金刚佛尊里,执个佛令便只拎得出他一个。倒不知是大雷音中能者无用,还是…欺他新人时短,所以这被人嫌弃的跑腿活计便扔在他的头上。
鸣鸾没见到十一,本就心情不畅,再听闻剪烛非但不体谅十一刚刚自冥地归来的辛劳,还将跑腿这等随便个金刚须弥皆可的活儿让十一去做。更是愤愤不平。故而言语里除了抱怨,多少也惨杂出些因对极乐天不满而生的贬低之意。
身为如来座下近徒,剪烛侍奉如来全然一片冰雪心肠,更是容不得这等对极乐天的贬抑之言。
眉目间的和缓退去,剪烛的面色也冷了下来。但他仍不敢忘那日宴后,如来的叮嘱:自此日后,对九颠女君万事皆以礼待为先,无论她所言所为何等出格,但顺其意……
总而言之,如来话中意思很明确,就是从今天开始,她说什么,你都只许听不许反驳。她要做什么,你都顺着她不要阻拦。
于是,鸣鸾很惊讶地发现,这次剪烛虽然脸色难看,但回答自己的话却跟以往调子很不相同。
我等参佛世尊莲座之下,待之世事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执礼佛令更无远近亲疏之别。况十一初入,若只是一味只知静卧参禅于澈透佛法也未必有益,倒是广执佛令多做历练才更有助于他早日明镜无相大登世界。
疏疏郎朗,剪烛破天荒耐着性子,为鸣鸾做了一番长论解释。
面对今日一反常态,不生气,不发火,不阻拦驱赶,反而满满耐心详详解释宽慰态度的剪烛,鸣鸾倒一时不知该拿他如何了。
可既然人家态度言语都摆在这样高度,鸣鸾也不好再做咄咄逼人之举。
在问过剪烛,得知十一大约要走个四五日便可归来后,鸣鸾便蔫蔫退出了云觉寺。
瞧着鸣鸾安静离去的背影,剪烛心底舒口气同时,也不禁感叹,若是每每与这位女君相见,都能得此相互以礼相待的局面,倒也不会显得她为人令人头痛和难相处了。
而鸣鸾在寺外山路上时,却一直心底默默计算。
起始是从冥地婚宴开始算起,鸣鸾掐指数日子,恍然发现,这两天正该是般若回门。
想到那夜天煞阵中,般若对十一种种,鸣鸾心就往上提。
思及般若的脸皮,如今早没了处子身的她做事岂非更无顾忌,说不准.....
担忧着十一会在南极被人占了便宜,鸣鸾更是惶惶不可静待。
南极之行,事不宜迟。
恒寂此时尚未离开兜率天,鸣鸾要离佛境自得先同师傅别过。
于是,她驾云先往兜率天中而去。
见到恒寂,便师徒俩往竹林静地交谈。
听了鸣鸾所说,恒寂眯着眼,半天才撇撇嘴,道:
这几百年,俩人一会他追你忽而你追他,跑来跑去的你们不累师傅我看着都累的晃。说实话,十一剃头的模样,我看不惯。
言至一半,略略沉吟下,恒寂偷瞟眼鸣鸾,忽地做贼样压低嗓音说:
要不…师傅弄点药,你俩干脆生米煮熟,还记着当初雷神纳妾,雷神娘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模样不,你呢,不用多,学她半成,为师再帮忙敲个边鼓,咱赖住十一逼他还俗…嘿嘿,到时候师傅给你们保媒,劝天帝让十一入赘九颠,一切不就成了!
鸣鸾听得一僵,两颊腾地红霞乱飞。她皱皱眉,不知该笑还是该嗔的望着恒寂,一腔的话堵在喉底,嗫嚅半天却只说出一句:
哎呀,师傅,您老怎么不教人好呀!
恒寂嘿嘿一笑,不以为许地挺着脖子,问:
嘿,谁说师傅教的不好,你倒说说看,刚才为师哪句不称你心!
见恒寂越说越没正经,鸣鸾不敢再听,也不敢招惹。偏回头,躬身长拜,丢下句师傅保重,徒儿先行一步。便急急驾云离了竹林。
恒寂蓦然转身,对着背后虚空挥手,自言自语:
保重,你也保重,师傅祝你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