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无德》齐雨诺

62、一念之间

　　凌云霄骑在马上，一路上听了个仔仔细细，神色阴霾。
　　“王爷？”
　　“王妃呢？”
　　凌云霄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口询问。
　　“属下无能，跟丢了。他们动作很快，方才王妃与我们散开了，那些人便蜂拥而上，很快不见了踪影，想来是早有预谋，也对京中十分熟悉。”
　　“往哪个方向走了？”
　　“丰城。”
　　凌云霄垂下眼睫。
　　“派人去找。”
　　言罢，便转身回城了。若要去北境，多半会途径丰城，可去丰城，未必就是去北境，若是转南走，也可轻易抵达西凉。
　　秦穆轲断然不会做得如此明显，云傲月却是难说，云傲月心高气傲，经受了一次挫败，只怕此时对他是恨之入骨，急于扳回一城，就难保会不会这么做了。毕竟云傲月可不会顾忌他，不过，他还得再认真查查，未必就是西凉那边动的手，如此胆大包天，在大兴的国土内，掳走晋亲王妃？
　　“是。”
　　路一有些疑惑，他本以为王爷十分在意王妃，可如今王妃不见踪影，王爷却要淡定回城？是否，他一直误解了王爷的想法？
　　凌云霄回城之后，立即进了书房。今日抄了唐家，虽说本来就不必他亲自出面，可到底是涉足其中了，后续还有些事情得要处置。今日主要负责抄家的江大人早已在等候他的消息，晋王迟迟未归，他虽眉宇微蹙，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或厌烦。
　　“王爷。”
　　“江大人今日辛苦了，只是唐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本王也怕是有人刻意诬陷忠良，唐家一事暂缓，稍后待本王查明，自会判决。江大人稍安勿躁，行事还是谨慎些好，以免损害了忠臣良将。”
　　江大人有些诧异，不知晋王为何会突然改口，本来此事便是晋王一力促成的，一直以来要弄垮唐家的也并非他人，正是晋王所为，因而，晋王蓦然改口，他当真是不知道这晋王闹得是哪一出。不过，晋王既然这样说了，他自然是遵旨照办了。
　　“是，下官明白。”
　　“既如此，江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下官告退。”
　　待江大人一走，原本云淡风轻的男人立即沉下脸来。
　　他晋王的王妃不见了，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了吧，却是悄无声息，暗中看笑话的不知凡几。
　　晋王骤然改口，叫江大人心中不安，当下思量琢磨了片刻，决定入宫一趟。唐家这事儿可大可小，可不是他能够兜得住的。不止晋王，皇上对唐家的事儿也是十分看重，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还是尽早入宫向皇上回禀才是。
　　臣子难做啊，这一个两个的，哪个都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
　　江大人将晋王的话转述给皇上，此后便见皇上一脸沉思的模样（近似不悦）。平日里看着得缩在晋王身后的皇上，如今看来，却也是让人莫名打颤。
　　转眼间，带给江大人无限压迫的那股威势似乎消失了个干净，那一瞬间的畏惧恍若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既然晋王如此说，江大人照做便是。朕也不希望忠臣良将被平白构陷，如今想来，恐怕事有蹊跷。”
　　“是，臣遵旨。”
　　“下去吧。”
　　“臣告退。”
　　江大人入宫一事自然瞒不过晋王，翌日，晋王难得的入了宫，就站在满朝文武中间，毫不避讳。
　　凌云天在朝堂上见到身无一官半职，一向不上朝的晋王，当下便有些僵硬了，可他的动作却未见停顿，那短暂的一瞬间，别人或许没注意到，可晋王却是一直盯着他看，自然不会漏看了这一眼。就这么一眼，凌云霄便勾起唇来。
　　说什么不想登基，不过是场面话罢了，若这是不想登基，就不会如此坦然的坐上皇位，号令天下，谋划前程。既然想到了天下，哪怕昔日还算有几分情谊，如今恐怕也是眼中钉肉中刺了。他从不相信一个没有野心的男人会登上帝位，还如此谋划。端王那样的，或可称之为闲散，可十一绝不是。
　　一个忍辱负重多年的弟弟，他自己并不想要皇位，那么给他也无妨。不过他若因此将自己当成心慈手软爱护兄弟的仁者，那可真是多虑了。
　　凌云天坐在皇位之上，手心悄悄握了握拳，随即松开。众大臣对于近日晋王入宫上朝一事也是十分不解，可即便不解，他们也不敢贸然开口，更不敢朝晋王那儿看过去。
　　少数已经收到消息，知道晋王妃已经不见踪影的世家，也都颇为讶异，同时心情也十分沉重。
　　本以为晋王总算是有了弱点，可谁曾想，这晋王妃竟如此没用，王府只她一人，仍是无法牢牢笼络住晋王的心。有了弱点的晋王令人稍安，可没有丝毫破绽又行事无忌的晋王，却是叫人畏惧了。
　　晋王看着众多臣子一一上奏，只是冷眼看着，并不言语。
　　一个早朝，众人心惊胆颤，而当今天子却有些心不在焉。
　　晋王他想干什么？莫非……
　　早朝尚未结束，晋王便转身走出大殿，普天之下，怕也是只有他才敢如此嚣张狂妄，不将当今天子放在眼内。在众人眼中，凌云霄一贯与凌云天水火不容，可谁也不曾料到，凌云霄如今竟胆大至此，并不将当今放在眼内，连表面的恭敬和平和都不愿维持了。
　　众人猜想着晋王这是要起事啊？终于忍耐不住想要自己坐上皇位了么？
　　晋王妃消失无踪，世家们也是猜测是西凉王动的手，谁也没有多想，眼见晋王如今都不管不顾，毫不在意，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凌云霄回了王府，便是闭门不出，这让人更加猜测不出他到底想如何。唐家的事也因为晋王压着，暂时只是关押天牢，因而得了喘息的机会，听闻自己并未立即被问斩是因为晋王将此事压下，唐家一家人惶恐不安的同时又不免升起几分希望来。
　　晋王此人亦正亦邪，毫无章法可循，此人若是真愿意放过唐家，唐家或可度过此劫。
　　唐钰和唐老爷子却是想得多一些，不若他人一般只为不用立即问斩而轻松愉悦起来。唐钰与唐老爷子对视一眼，在唐老爷子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晋王如何会放过唐家，这不可能，唐家至今苟延残喘，若非是晋王一时兴起的念头，便是拿唐家当筹码，或是有用得上唐家的地方。
　　不过若是唐家能抓住这个机会，或可免除抄家灭族的下场，。
　　此时路一已经进了书房好半晌，出来以后更是匆匆奔走，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宫中，凌云天也被晋王这一番异常的举动闹得有些心神不宁，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于是，在某一日夜里，宫中寂静的有些诡异了，不过正在御书房中的凌云天，也未能及时察觉外面的异常。凌云霄一身铠甲，率着一众私兵，将宫中的侍卫拿下，悄然无声。
　　许久没有上过战场的男人重新穿上铠甲，风姿不减，依旧充满震慑人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而晋王的侍卫和私兵，都是严格训练的，到了战场上也比那些士兵要强悍得多。
　　下一瞬，御书房的门便被踹开了。
　　突如其来的骚动令凌云天猛然站起身，入眼的便是站在前方身着铠甲的凌云霄。
　　“晋王，你这是干什么？！莫不是想谋朝篡位不成？”
　　凌云霄冷笑一声。
　　“小十一，莫不是当了皇上，便忘了你能坐上这位置，凭的是什么？若非本王不想要，这位置凭你怕是坐不了的。景王与你疏远，至今你仍认为自己清心寡欲爱护兄长吗？景王虽城府不深，可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会看不出来？皇上您那副嘴脸，怕是景王都看不下去了吧。谋朝篡位？本王何必？这天下不过是本王不要的玩意儿，本王能让你坐上这位置，自然也能把你拉下来。普天之下，只有本王不要的，却没有别人能夺走威胁的。”
　　闻言，凌云天便不再心存侥幸，明白晋王这是知道他将晋王妃带走了。
　　他急于清除的不过于三，一是仗着功劳不断攀爬妄想把控朝政的唐家，而是虎视眈眈的西凉王，三……自然是功高盖主的晋王。
　　西凉王受挫，而唐家如今已是阶下之囚，他需要对付的便只剩下晋王了。可晋王行事无忌，扎根深厚，不是他一个少时即远走北境的皇子可以相比的，不过上天大抵是垂怜他的，晋王竟喜爱上一个寒门女子，如此一来，晋王也并非无法攻破。
　　“威胁本王？”
　　唐家想尽办法想牵线向他投诚，想要为他所用，他尚且不接受唐家谈条件，又如何能容忍被人威胁。自己信誓旦旦能够守护周全的女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掳走了，这件事触怒到他的底线，再无可容忍。
　　威胁？铲除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皇兄！”
　　凌云天势弱，端王不会管这等闲事，而景王哪怕愿意救驾，也远在北境，远水救不了近火。此时除了温言安抚暴怒的晋王以外，别无他法。
　　这一夜，多少世家大族无法入眠，多少人家书房内烛火通明，燃到天明。
　　端王也难得的待在书房之中，执笔练字，就这样站了一夜，直至东方破晓。他一直都是明白人，且一个闲散王爷尚且令人敬畏不已，自然有几分本事，这京城中之事，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此时，他等的不过是一个结果罢了。
　　深夜时，端王妃前来劝说，却反倒被他劝着回房歇息了，端王妃知他心中有事无法入眠，也就不勉强。
　　一夜过去，没有丧钟！
　　端王看着渐渐大亮的天色，此时已至早朝时刻。于是，他也放下手中之笔，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