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一世卿安在》岁月拾荒人

1、引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醉里不知烟波浩，梦里依稀灯火寒。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蹁跹。花不解语花颔首，佛渡我心佛空叹。
　　彼岸花海的尽头，一个小女孩儿偷偷摸摸地探出了自己的小脑袋。“殿居幽冥沃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处。设有金银玉石木板奈何等桥六座，专司各殿解到鬼魂。”自言自语，说到最后，即刻闭上了眼，快速的摇头，就像是要把刚刚想到的事甩出自己的脑海。
　　走出彼岸花海，前面有一座桥，桥头有一块硕大的石头，上面写着“三生石”三个大字。“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唐袁郊 《甘泽谣》小女孩儿喃喃自语，然后右手握拳轻击左手，“这是三生石，那前面一定是奈何桥了！过了奈何桥，便不再是风霁月的领地了，我还是往回走好了。”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并没有什么方向感的小女孩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往回走，还是走到哪里了？可惜这鬼界属阴，半分阳光都看不到，小女孩儿顿时慌了神儿，因为平时仅识的的东、西两个方向也不见了。原地转了一圈，突然看到一个高高的山坡，上面还有不知名的光芒发出。恐黑的小女孩儿决定爬过去看看，站得高，望的远。于是，下定了决心的小女孩儿开始勤勤恳恳，哼哧哼哧的爬山！
　　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一个盘膝而坐的人。这人有些奇怪，若说是在修炼，可半分手决都不曾掐出，只是面对着一座镜子，一动不动，甚至是正常人呼吸时应有的胸膛起伏都没有丝毫。与其说是一个生灵，倒不如说是一个人形雕塑更能令人信服，只是雕刻的手法甚至超出了往生桥上的肖像。传说往生桥上不可回头，就是因为回头的一瞬，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在刹那间冻结。因此，由真正的生灵冻结而来的栩栩如生的肖像，据说，这也是往生桥上一大奇景。
　　不知是过了多少时间，只知道天色很暗（其实一直不曾明朗），白嫩嫩的小女孩儿再一次从远处的一块大石后露出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身后近似戈壁的枯山怪石显得更加荒芜亘古。
　　“大哥哥？”小女孩儿小心翼翼的走到“人形雕塑”的附近，怯生生的张口：“我是三幻幻翎阁的冰儿，我，我迷路了，大哥哥知道从这里回风霁月，回鬼王所在的十殿的路吗？”小脸儿憋得通红，如果可以，真的不想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承认自己不认路，尤其，尤其这人还长得这么，这么赏心悦目~~(@^_^@)~
　　“人形雕塑”一动不动，没有半分生息，冰儿害怕的吞了吞几乎没有的口水，又往前探了一步，小心地伸出一根食指，“大哥哥？”
　　“大哥哥”没有理她，冰儿呼吸停了一瞬，因为眼睛看到面前的大镜子里面根本没有“大哥哥”的影子！而这镜子，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分明就是鬼界的孽镜台！
　　呼吸陡然变得急促，想起平时风霁月给自己讲过的那些轮回魂魄的鬼故事，原本就白嫩的小脸儿立刻更加苍白了几分。凡是可以转世轮回的生灵，其魂魄在孽镜台前必然无所遁形！如今孽镜台中没有此人的映象，怎，怎么可能！？呆愣了片刻，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往后跑，结果双腿一软，就跪在了“人形雕塑”的面前。
　　“师，师父！？”带着小孩儿特有的哭泣的颤抖，“师父！救，救我~ ”哭哭泣泣的冰儿没有注意到，那台镜子里面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影像。
　　“呜哇~唔……”
　　冰儿身高不高，但是这幅嗓子的分贝却实实在在的不是吹的。。。
　　“……！？”
　　“唔？”奇怪的声音传过来，冰儿在哭的同时“艰难”地分出了一缕余光，瞥向声源，却看到那个“人形雕塑”缓缓的睁开了眼。
　　“啊？！！！”
　　仿佛是许久没有动过，因此眼皮也沉甸甸的动不起来一般，睁了许久却看到晶莹的月光刺眼夺目，模模糊糊的只有一片白影。许久，没有听到过声音了。是谁？重影叠加，只觉得很熟悉，可是，无神的眼睛没有半分焦距，根本看不清那片模糊的白影。努力感受了一下，只知道有个地方，很用力的在动，就像是即将破茧的蝶，想要挣脱狭小的束缚。
　　咚—咚——
　　心脏跳动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大脑运转的速度，身体也在意识之前作出了反应，浑厚的仙力顺着心脏喷涌的鲜血滚滚淌过全身的经脉。
　　忽然间，湛蓝的光芒闪烁，刹那的芳华转瞬即逝，就像是一场错觉。然而，下一刻滚滚的天雷却是切切实实的提醒着两个人危险的来临。
　　“啊！！！唔、呜呜~~~”
　　“不，怕。”沉缓的声音稳稳的传来，冰儿抱着头，恐惧的望着那个原本以为是“鬼物”一般存在的人，哼哼唧唧的停下了哭声，可怜兮兮的望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望”着自己的人。
　　“过、来。”
　　冰儿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男人，似乎是在犹豫，男人无神的眼睛像是一片死寂的湖泊，比青灵湖的湖面还要寂静。
　　男人抿了抿嘴唇，嘴角努力提了提，像是要表现的平易近人一些，弯了一度。“我，护，你。”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冰儿愣了一愣，在天雷劈下前，猛地钻进了男人的怀抱。
　　一道道天雷劈下，冰儿在男子的怀里瑟瑟发抖。说来奇怪，数道惊雷之后，原本因该是非死即残的伤势，却并没有在这个“反应及其迟钝的”男人身上出现，相反，这一道道天雷就像是开启“木偶”的机关，男人恢复了常人应有的姿态。
　　“哇哦！你好厉害啊！”冰儿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崇拜的神情不言而喻。甚至忘记了从男子的怀中出来。
　　“……”
　　“嗯？你，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睡，啊不，修炼了？”回想着刚刚一动不动的男人，有着严重起床气的冰儿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惹到了这个不知道是谁但还是感觉很厉害的男人。反正比风霁月还要厉害就是了，说不定是君墨白一个等级的。唔~风霁月是鬼王，君墨白是神尊……掰着手指头默默计算究竟是谁更厉害一些的冰儿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完全忽视了一旁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人。
　　“迷路了？”意识回归，男子满是温情的看着眼前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女孩儿，眼中无尽的复杂终究只说出了这一句话，而且驴唇不对马嘴。
　　“嗯。诶？”还在掰着手指头的冰儿下意识的点头，却在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跳出了冰儿自认为的男子可攻击的范围，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男子，“你，你怎么知道！？”看似淡定，但其实内心无比伤心的认为自己一定是遇到了“神贩子”的冰儿一时间欲哭无泪。
　　凭借冰儿毫不掩饰的面部表情男子轻而易举的读出了冰儿此时的内心，心理阴影瞬时满满的的男子觉得自己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你天生没有方向感，只能分得清东与西两个方向。鬼界没有太阳，自然更容易迷路。”
　　“……”虽然是事实，但是可不可以留点面子给我……谁说我只能通过太阳辨别方向的！就算是有太阳，本姑娘也是分不清南北的！╭(╯^╰)╮
　　“以后你若是再次迷路，就留在原地，我，”轻微的顿了一下，继续说“会有人来找你的。兜兜转转，反而不容易被找你的人找到。”
　　“什么嘛，找不到我只能说明他与本姑娘没缘！”还怪我乱走咯~没有方向感是天生的，我也不想的啊。。。
　　殊不知，一句无心之言，再一次中伤了那个心理阴影已满的可怜男子。
　　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冰儿默默地开口：“刚刚，谢谢你。”
　　“……”
　　“你……”冰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才发出了一个音节，就被人打断了。
　　“冰儿！？你怎么在这里？”孽镜台前，又一个“不速之客”来临，君墨白一袭水墨轻衫，加上谦谦君子的如玉容颜，真真是无愧于墨白这个名字。
　　而后，姗姗来迟的风霁月手持一朵曼珠沙华出现，漫不经心的眼神微不可查的亮了一下，嗅了一下手中的花，幽幽的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抽什么酒疯呢？”君墨白抱起走到身边的冰儿，看了一眼静坐不动的男子，静默半晌，终是乘风而去——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
　　“喂？你看我干吗？是冰儿自己迷路了！”风霁月看见男子怀疑的眼神，立马扔掉了手中的彼岸花，装作气恼的样子。
　　男子不置可否，瞟了一眼被扔掉的彼岸花，神色淡然。“若没有你的默许，彼岸花海的三生路，谁人走得过？”
　　风霁月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满脸严肃的回了一句：“冰儿。”
　　“……”还真是。许久以前就已经走过一次了，只是，多久之前来着？
　　“诶，还真是，莫非你真在这里呆久了，整个人都老年痴呆了不成？”风霁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气呼呼的转身，不想再离这个榆木疙瘩啦！
　　“谢谢。”平淡无波的声音。
　　离去的脚步陡然停下，“呃，不用，这次可是你自己想要孤独终老的，到时候可别再发疯了！”撂下一句话，风霁月拿出那个用万年水魄做成的酒葫芦，满满的饮了一口酒，摆摆手离开了。
　　“等等，你……”
　　“我？”打断后续的话，风霁月自嘲的笑了笑，“我自是入了魔。师兄之前不是经常劝我好生修炼，以得长生？如今师弟我肉身已毁，轮回境以我之魂又入不得，若想活着，只能入魔。”
　　“……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当初师兄明知师弟擅控火，还罚我到冥界的业火池，真不知铁面无私的师兄在想什么！？”目光转向冰儿离开的方向，“只是当师兄将冰儿引至业火池中，师弟便已无路可选。”
　　“师兄静坐，师弟就不打扰了。”古老的礼节在风霁月这个翩翩公子的身上一丝不苟的展现，淋漓尽致的洒脱让人看不出曾经的风雨。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孽镜台前又只剩下了一个人，水波荡起，孽镜台中缓缓浮现了千年来唯一的镜像——若水之源，神椿树下，一个女子，素衣散发，孑然而立。
　　孽镜也，乃是天地灵气所洁而成此台，凡人魂魄到此，即可照耀其本身面目，丝毫不能隐藏。实则这并非孽镜台之利害。只因世人自少到老，一生罪孽重重。但人亦为灵性之物。所做之事，自己明白。正所谓心知肚明。将自己一生的罪孽尽摄于心。心中有数，手足行动，不离心之指使，人死魂到孽镜台，本因孽镜阴阳成，碰到魂魄二气，可将人之一生罪孽映出。一如佛经有言：“万法心生”，便是这个道理。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男人看着只有神女映出的孽镜台，不由得喃喃自语。
　　另一边，三幻
　　冰儿一边快走免得被落下一边不停的碎碎念：“你都不知道，刚刚天雷劈了足足八十一道，都不见你和风霁月来救我，还是那个我不认识的大哥哥让我躲到他的怀里，还一直安慰我‘不怕，不怕……’，简直就是帅爆了！唉，你生什么气嘛！？我说的都是真的……”
　　疾行的步子陡然停下，一双深邃的眸子眺望着远方：“是么？可我记得，那个人，最怕打雷的……”
　　一头撞在水墨画上的冰儿诧异地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暗了一下，撇撇嘴：“诶？难道那个大哥哥竟然不是在安慰我么~”
　　看着冰儿孩子气的表情，君墨白眼中复杂，却开口调侃道：“大哥哥？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的辈分被你叫得低了好几辈！”
　　一说到这个，冰儿感觉自己的发型都维持不住了，恹恹地说：“那没办法，谁让整个仙神界，就我的辈分儿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