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症之室》何院长

15、第十四章

　　时尚阿姨的探客很多，而且和我不同，我的是两个三个的来，她是五个六个的来。之前提过几次，病房很小，每张床旁边只有一个小小的凳子，一个大人坐在凳子上，另外几个分别坐在床的两边。小姑娘只能紧贴着墙壁站，一边关注着妈妈的吊水情况。我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她看了看她妈妈，然后才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我的床边。她刚坐下，那个坐板凳上的女人就把她叫过去了，周围的人神神秘秘地说了些什么。从我这个角度，能很清楚地看到板凳上的女人，穿着上档次的衣服，拎着一个一看就很高档的包。栗色波浪发，人长得不错，就是觉得太瘦，脸上的骨头很分明。
　　因为肿瘤科实在太小了，她们虽没发出什么声音，却还是把医生吸引来了。医生一来就严肃地把她们赶走了，叫他们不要打扰时尚阿姨的休息。我正庆幸终于清净了，想感谢医生时，医生却把矛头指向我：“立刻把这个花弄回家，不要摆在医院，有花粉，病人被传染了怎么办！”我对他的好感值瞬间变成了负值！
　　待他走后，时尚阿姨问我：“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坐在这的女人？”她指了指板凳。
　　“嗯，看到了。”
　　“她也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会忌讳说出“癌症”这类的词语，但不难猜的出，这个“是”，必是“癌症”。
　　“她是哪里？”
　　“乳腺。”
　　“那她头发怎么那么好？”
　　“假发啊，几千块钱一个，看起来像真的一样吧。”
　　“嗯，确实。”我突然想起来去年生日的时候，一个朋友送了我一个100多块的假发，我要是头发掉光了，就戴那个吧，毕竟我没那么多钱。
　　“她家条件比较好，我舍不得买那么贵的假发。”时尚阿姨和我的想法不约而同。
　　“那她不化疗吗？”那女人穿的像出来逛街一样，她自己不说，别人根本不会知道，这竟然是个“癌症”患者。
　　“不化疗了。她是几年前查出来的，刚查出来就去大城市做过手术，化疗过了。结果去年复发了，而且双乳都扩散了。她躺在病床上，吃不下喝不下，她求她父母不要给她化疗了，太痛苦了。父母忍痛尊重了她的选择。几天不吃不喝，都准备后事了。突然她的一个亲戚给她介绍了一种‘神功’。终于她挺过来了，之后她化疗手术什么都不做，什么药都不吃，什么鸡肉牛肉都吃，她今天还自己开车来的。她说是‘神功’救了她，她要我和她一起信‘神功’。”时尚女拿起放在床上的“秘籍”，“搞这种东西，政府不会把我抓起来吧，哎，我也搞不清了，要是真的能治病的话，我就信了。”
　　所谓的“神功”，早被国家认定为邪教。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如果信这种“神功”会被抓起来，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
　　“不要相信她，这是违法的。其实无论是宗教，还是什么“神功”，其实真正的力量都是你自身激发出来。这就是信仰的力量，相信有用，就会有用。”一直没发话的阿姨女儿说到。
　　时尚阿姨刚想回答，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你好你好……不用不用……7号床，7号。”“我有个同事要带她们教会的人来看我。”时尚阿姨笑着看我，我读得出，这次笑的有一丝疲惫。
　　没一会，来了三个女人，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中间的女人就开始给时尚阿姨做祷告，祷告词很长，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想做评价，毕竟涉及到宗教这种敏感话题。反正她是在强加一些思想，让我觉得不舒服。很多人宣传宗教总是不顾他人的感受，自说自的，说自己信仰的宗教怎么怎么好，别的宗教都是假的怎么不好。真的这样就能俘获人心吗？
　　说了一长串之后，最右边的女人留了下来又和时尚阿姨说了几句，然后给她一本宣传宗教的书，又塞给她500块。时尚阿姨说什么也不肯要，只是双方都当仁不让，阿姨躺在床上，推辞不过，只能接受。
　　几个女人一走，6号床的白发奶奶就立刻问时尚阿姨：“她们这么好，还给你钱啊？”其实我挺佩服白发奶奶的，因为6号床和7号床之间的帘子被拉了起来，也就是她全是靠听的。
　　“她是我同事！”时尚阿姨很无奈。
　　“哦哦，我就说嘛还给钱。”其实我知道她想说：“她们要是也给我钱的话，我就加入她们。”
　　“我觉得她们要一起来的话，得打起来了。”女人笑着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我：“我现在给她们搞得头都晕。”
　　“我以前觉得一切都是命运，比如我为什么现在穿着这件衣服，坐在医院里，和你说话，可以说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但也可以说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如果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的话，你就相信他的安排都是有原因的，一切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更好？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阿姨女儿说到。
　　“其实真正的道理就蕴含在很简单的话里，比如‘相信自己’。相信的力量真的是无穷的，只是很多人花一辈子来‘祈求别人’，却不肯花一分钟来‘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