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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破阵五 ...

  •   楼孤寒行动力十分惊人,昨天说不打算修习阵法,第二天就没去赛场观摩其他人对阵,并且怂恿沈元同他一道出门游玩。

      此时近了晌午,洛水河还算热闹,虽然比不上夜晚人流如潮,驶离河畔的画舫已经响起了靡靡的丝竹、温软的小调。

      两人登上一艘“清船”,选在靠窗的位置,叫了一壶清茶,几碟干果。

      大厅清盈的唱调闻之赏心,手边精美的瓷器望之悦目,都是湘州来的穷孩子没见过的风流曼妙。

      “怎么样?好看么?”

      楼孤寒邀功般说,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反应。他很难从沈元黑漆漆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喜恶,好像这个人本身就不需要拥有喜恶。

      隔了一会儿,沈元说:“嗯。”

      楼孤寒笑一下,把剥好的果子推到同伴面前,转头望一眼邻桌几个人,悄声说:“中间那位,我前几天见过,好像是星象宗的……”

      他以为仙宗弟子避世修行,没想到他们还会上画舫游河。

      待到画舫中途靠岸,一行人上船,其中有一张熟面孔。

      宁远。

      楼孤寒兴味索然收回目光。从宁少爷表现来看,估计那行人大半是京梁世家公子。

      为首那人动静不小,谈话声清清楚楚传来。

      “只要能破解法阵,酬劳好说。”

      “对不住,孟公子,这种事您该找摘星坊,星象宗不是给人跑腿的。”

      哦,这位就是宁家千方百计攀附的孟氏公子。

      看星象宗弟子不客气的态度,应该是干啥啥不行的孟大公子。

      孟大公子修行二十载无法与飞剑心意相通,仙途一眼望得见尽头。但他有一个“中洲第一剑”的老爹,和年轻一代最天才的剑修弟弟,本人再怎么废物,仍享受着取之不尽的修行资源。

      孟公子却不满足。

      正经修炼无法突破境界,他想走捷径、偏门,他听说神魔古战场有上古传承,便想招揽一位阵修替他开路。

      “孟公子当星象宗是什么地方?首席师兄任你呼来喝去?”

      “我的意思是……”

      “您的意思很明白了。”那小弟子皮笑肉不笑。

      孟知礼忍住怒火,笑容僵硬说:“我只是请人破阵,不一定要付师兄出面。”

      “原来如此。”小弟子起身,随手指了指邻桌,“我看这位道兄不错,不如您请他出手?”说罢拂袖便走。

      孟知礼脸色很是难看,打量楼孤寒片刻,问道:“你是阵修?”

      楼孤寒没想到自己安安生生观景品茗也能掺合进去,连忙摇头:“不是。”画舫再度靠岸,他懒得惹麻烦,赶紧扯沈元胳膊走人。

      孟知礼隐约记得洛水宴上见过他,问身边人说:“他是什么人?”

      宁远犹豫一瞬说:“是我……同乡。”

      “哦?”

      孟公子兴味顿失,“湘人?”

      宁远道:“他不算阵修,但他督造了一套法阵……”

      孟知礼半点兴致也无,摆摆手示意他闭嘴。

      区区一个湘人,能懂什么阵法?

      ·

      游河之行只持续了半日,楼孤寒勤奋惯了,闲不住,一天没练气看书浑身不舒坦。翌日清晨,他打算再去洛水宴看看。阵修比试没什么胜算,去别的赛场观摩炼丹炼器也不错。

      炼器会场乌泱泱的全是人,一人兴奋道:“哪位是星象宗首席?”

      楼孤寒好奇问:“星象宗首席不是阵修么?怎么在这儿?”

      那道人说:“付师兄没报名比试,只管观赛。他略懂炼器之法,段太守邀他前来评审——略懂是付师兄自谦的说法,实际,啧啧……是不是那一位?!”

      楼孤寒循他目光看去,眼睛好像被冰棱刺了一下。

      付首席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是锋利。

      五官凌厉逼人,轮廓锋锐而冷硬。楼孤寒看着他,莫名想到清州城那座神兽雕像,高高在上蔑视众生。

      他的评语也如容貌一般锋锐刺人。

      “法器刻入符文是为了加持阵法,你呢?兼工带写,你以为是作花鸟画?”

      “你中途熄火做什么?怕热着矿石了?”

      “这套云纹是什么意思?嫌留白太多随便涂个疙瘩?”

      “……”

      遭其讥讽的炼器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些话虽然难听却很有道理,他们只得躬身谢对方指教。

      但不是所有炼器师都有好脾气。一位青年人牙关紧咬,心中羞恼,下手便失了分寸。下一刻,耗费无数天才地宝炼制而成的法袍,碎成了数截。

      人群中有轻声惊呼:“上品法器!”

      翻手损毁一件上品法器,青年炼器师分毫不觉可惜。这东西带不来荣光,留下便只剩耻辱。

      忽然有人说:“那是湘绫缎。”

      青年人神色阴郁:“是又如何?”

      楼孤寒道:“织成湘绫缎的蚕丝,需以湘鬼桑喂食天蚕才能结成。湘鬼桑只苍岚郡种得活。修士需要湘绫缎炼制法器,皇朝五年在苍岚郡征收的份额,是十匹。为了蕴养湘鬼桑,去年死于寒气的湘人,有八十三名。”

      他感觉有些冷,拢紧衣襟,道,“所以,你不仅毁了绸缎,还轻贱了不知多少条人命。”

      炼器师冷笑:“凡人的命也算命?”

      周围人都笑出了声。

      楼孤寒掩唇咳了咳。沈元给的妖丹早已用完,他好像很冷,冷得手脚开始打颤。

      他强忍着冷意,屈膝半跪,捡起一截绸缎。

      绸布冰凉柔顺,触之静心。

      他的心情无比平静,思绪也无比明晰。

      阿饶的父亲母亲,是为了这一匹湘绫缎送掉性命的么?

      如果不是,这一件衣袍,连同上面点缀的宝石金丝,又是多少人断送一生换来的呢?

      他想起在苍岚山,他向阿饶解释什么是法袍,什么是湘绫缎,鳢水村的人们这些年在做多么了不起的事。那个眉眼细细的小姑娘笑起来,左边脸颊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她帮他采摘桑叶、纺纱染纱,然后问他:“哥哥,我们织的湘绫缎,会送给嘉偃关的大英雄吗?”

      他要怎么告诉她,不会的。

      略显苍白的手攥着一截破损的布料。

      紧紧攥着。

      或许因为大殿沁骨的寒凉,也或许因为别的什么,那双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手的主人掩唇低咳,压抑而又撕心裂肺。

      付首席本来不准备管这边的闲事,但看清那少年面貌,他开口说:“世人称符阵丹器为外道,重‘外’而轻‘道’,其实阵修符修与道修并无不同,都是毕生追求大道。如果你同他一般有求道之心,便该明白这东西不应继续存在。这东西不配叫做‘法器’,正如你做的那些数算,不配叫做‘阵’。”

      楼孤寒低声道:“付师兄配得上‘阵’?”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继而哗然。

      付星阵法天赋之高千年难遇,区区数年便跻身星象宗首席。如若早出现十几年,他大概会成为黄越先生关门弟子。

      这个人便是为“阵”而生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扬起头来,认真说:“付师兄,我想破你的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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