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审问与不让 ...
-
“九耀！”西王母恨不得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你振作点，这小妖精可不是你那什么姻姻！”
姻姻在下埋头一笑，复又抬高起来的仰望上去，“那什么，我的确是姻姻哟。”
高位里的九耀神尊，因好些日子难以成眠，本是软软斜靠着在一方木榻里预备听审的。
但却因她这句瞬间震惊得坐直了身体，并急促了呼吸。一把伸掌过去紧紧抓住了身侧婉妗的手腕，想从她那儿得到一个他并未产生幻听的确认，“婉妗，你听到了没有……她……”说着，视线又快速朝下望了一眼的收了回来，“她说她是姻姻，不是我的幻听，不止我一个有听到吧，婉妗……”
见他情绪实在太过激动，西王母覆过另只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嗯，我听到了。”
“……”九耀神尊终于呼出一口悬着的气，等胸口翻涌得不再那么激烈后，才扭头朝金乌下的那妖望去，对上了她不知何故笑得非常明媚的眼。
真是姻姻吗，她不是在欺骗，不是像青衣一样是昊天帝派来乱他名声与心神的吗？那她，究竟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不管了，不管了，只要她活过来就好。这天地正道，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心绪翻涌得不知说什么来以示欣喜，只能与她继续无言对视。但很快，便败在了她笑笑的眼眸下，骤升了股羞于面对的感觉。因醒悟到那年，他是如此狠绝，杀了她衷爱的那只猪妖，灭了她性命，她又会如何来恨他？这不可抹去的过往，宛如跟尖刺，狠狠地扎入了他心底的最柔软处上。
刺的他不敢与她对视，不知道如何开口说第一句，不知如何来缓解这急迫与焦灼。
毫无办法之下，只得摇了摇婉妗手臂，“我姻姻，还活着哟，还活着的……”
他是只聪明的狐，他在用别样的方式朝她示好呢，她能听得出来么？
西王母真的恨他不争，只因那小妖精一句便成了这个样子。一把反捏住他手腕，气势逼人的对上他溃败得不敢俯下望去的眼，“九耀，你不要这个样子。她不是，她只是吃了那颗内丹，化形成了那个样子罢了。她跟那谁一样都是昊天派过来的，你怎么能如此简单就认输的被这小祸害乱了心神？”
九耀神尊忍不住又快速的朝下撇去一眼的收回，“是姻姻，我相信她是的。”
“我看你是堕入了魔障里。“西王母揉了揉眉头的甩开他手，”幸亏你早有过交代唯恐自己会乱了心神的失去清醒的判断力，将这次事件全权交托给了我处理。现在，你给我安静看着就好。”
说着，朝两边站着的老妪下令：“来呀，将她压跪在那儿，让她知道究竟该怎么好好回话。”
“领王母命。”几名老妪躬身朝高位处施了施礼，便朝姻姻处走去。
“不许过去动她！”九耀神尊又忙对上了西王母的眼，眸中满溢着恳求，“婉妗，不要这样。”
姻姻在下边，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境也起起落落了好一番复杂。
稳了稳情绪后，再度朝那威严逼人的妇人望去，“你，挺好的，周围的树都很开心，我也是颗树呢，所以能不能也对我好一些。我有发自肺腑的话想说，但却不想是跪着来说。所以，能不能给我一把椅子，再让我喝点水的缓解干渴？”
西王母还来不及开口，便有神迫不及待的吩咐，“快般张椅子过去，再给她拿些水喝。”
姻姻笑而不语，西王母则是再度郁闷的抬手遮眼。
等喝足了水并双腿盘着的落座在椅子里后，姻姻朝后靠仰着的舒出了一口长气，又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对上了高处西王母的一双威严的凤目，“九耀神尊的寝殿，的确是我毁的。那两条蛇也是被我打伤的，珠子也的确被我吃下肚子里去了。但我真不是的昊天帝派来的细作，因为那颗珠子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物归原主而已。”
西王母深深皱眉，岂能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她，眸色更是大显了威严肃色，“既然你已承认了所有罪状，那还不承认是昊天帝派来祸害他的，说实话尚可饶你一命，若妄想蒙混过关……”
姻姻笑意盈眸的也不着急了，或许是因为说真话，比起伪装了模样四处躲藏要轻松太多吧。
“想听个故事吗，这个故事很可能比较枯燥乏味，听完或许就知道，我与那什么帝真的没任何关系。这个故事要从很久前的一个雪夜，你身边那只……嗯，九耀神尊对阿离的一场求爱开始……”
接下来，姻姻似如个旁观者，娓娓道来的说出了自己与某只狐狸的过往来。
熏熏暖风中，水榭里一众尊贵的也好，低微的也罢，全都静默下来听她笑说着一个故事。
其间，姻姻多次对昔年那个傻傻沉溺下去的自己，丢下一两句淡淡无伤大雅的讽刺。以至于最后结束时，还忍不住万般的感慨，当年的自己果然是太年轻的见识浅薄。
“所以，我就那么死了。不是你身边这只……嗯，九耀神尊杀的我，是我自己碎裂了身体。我走了一回黄泉道，正预备过奈何的堕入轮回呢，应该是被一只白羊兽救了吧。后来，重新被埋着长出身体化了形。登上天界来，是为应选月神府中姻缘娘子一职的。只是在兜率宫门前，无意碰到了你身边这只，嗯，九耀神尊。没能压制住一时恨恼，才忍不住去捣了一回乱子，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了！”
说着，喝了口茶，继续道：“所以，我并非是昊天帝派来祸害你身边这只，嗯，九耀神尊的。”
西王母因她这个故事，默了好一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又扶额轻叹，对上了身侧之神的眼，“九耀，你看着我认真回答，这小妖精刚才所说的各种小细节，有一句不存在的虚假吗？”
九耀神尊点了点头，默了短暂，才轻颤着声音道：“全都是真话，是我的姻姻……”
西王母再叹一气，没想到居然真会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姻姻，这可真让她震惊不小。
这只擅钻牛角尖的狐狸，居然是自己把自己给弄成了这般丧气模样。但眼下，该如何来善了这出才是第一要紧的。昊天那里，绝无可能会就此罢休的。还有眼前这两个，暂时又该要如何来处理？
好一番纠结之后，她再度朝下边望去。
“看在九耀面上，我暂时信了你所说。只是你这出乱子，惹得有些不太好收场。要知道，昊天帝一直与我们这些远古的大妖神，不太对付。那只叫什么青衣的树妖，就是昊天帝赐在九耀身边惹是生非的，却在你搞事的这节骨眼上，死得太过招摇了，你能懂这里边的厉害干系吗？”
姻姻点了点头，一只妖躲躲藏藏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成长了不少。再者听多了天界里一些关于现在的正统主流与远古上神们的纷扰纠葛，只要不是个傻也多少能品出些这里边的复杂味道来。
“我没办法给自己证明什么，但那青衣真不是我所杀。当时，还有别的谁在场窥视着。”
“我信你……”
不远处的高台，忽地传下来这么声，带着些无底气的彷徨与忐忑。
深蓝幽魅的眸间，闪烁着的，全是殷殷央求的示软与讨好味道。如此忘我的痴荡模样，若被定力不足者见之，只怕会甘愿掏心掏肺的豁出性命，也要满足他所求的让他愉悦起来。
仙雾袅袅的水榭里，因此响起了一阵低低抽吸声。一众婢女与老妪，甚至是西王母，都被这神的此般艳色给惊住。一番暗暗回味之下，甚至不敢再多看的将眼神避开，生怕被霍乱了心神。
唯有另一侧的红衣灵珠子，看似格外的镇定，却也还是忍不住有轻叹了一声微不可查。
然而，无形中大泄了魅色尚不自知的神尊，还愈发不知收敛的更是何等软了眸色的朝下望着。
“我不会让昊天有机会用这次的事件威胁伤害到你，你信我吗，姻、姻姻……”她的名字是他所取的，他应当是有资格喊的吧。他是只足智多谋的狐，总能想出办法，将她哄好不再生他气的吧。
在他这片软色里，姻姻愣了很久，也复杂了好一阵。或许是因为时隔了太多年了，她发觉自己想要对他说的话，似乎早在那三十三年里说尽了。而现如今，竟有些无语的不知该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但此刻，她想保住自己与师傅师兄们的性命。似乎，也只能撇开那尘封的旧怨笑颜相对了。
看起来，他也好似打算放弃了那年旧怨，给彼此一个良好的台阶下。
既是如此，她没理由反着来的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与危险了。
顿了顿的，也预备开始示好的朝他笑得更是灿烂开怀。
“嗯，信你哟，那年你还是有听我所求的，没伤杀御道宗的人，我很感激你的。”这句，她是真心的。以他夺回了内丹的能力，想要灭御道宗应该很简单。或许再坏的妖，也会有心软仁慈的瞬间。
她与他三十三载相对，不管是虚伪一场也好争锋相对也罢。多多少少，还是生出了些情分的吧。
高台上的九耀神尊，因为终于搭上了话，喜不自胜的下榻在台阶走来走去，不知自己想要如何。引得周围又是一片抽气声而不自知的，朝西王母望去，“婉妗，她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西王母扭脸一边，不想再看他兴奋得流光四溢的眼。一是觉得眸子太妖魅，会引她不适。
二是觉得，简直深入魔障的太蠢。这哪里还是往日那个，睿智傲气得不居任何谁之下的九耀。
难以释怀中，朝下边那小妖精望去的对视上。这是个毒，会毁掉九耀的清明思维。毕方身边那小狸子，也不见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或许，只是九耀的惭愧心理作祟，她到想要试探个究竟。
不由再度拍了拍他的手背，“嗯，你不要这么激动，我看到了也听到了。”
得到了肯定，九耀神尊更是欣喜不已，大步朝下而去。
等站定在姻姻面前不远处时，又有些怯步了。
扭脸咳嗽了一声，挥手朝一边立着的老妪吩咐过去：“替本尊搬张椅子过来，吾要与姻姻坐在一起。”说着，又将脸给转向她，带着征求的语气问：“可以吗，姻姻……”
忍住，忍住。这只狐狸身份太高，能力太强大，稍不注意说不定就会坏事的又演变成仇。
就好比她与从渊师兄一样，最初也还好的。却不想在年月里，竟演变至最后的那样。现在她到是悟出了一点来，关系越亲近的越是会变质为恶，淡交如水的反而会好很多。
再度端起了一个灿烂微笑入眸间，姻姻终是忍住一切的开了口，“可以的哟。”
在她这句之下，他笑了，极是惑人。不多时，两名老妪抬着一张椅子过来。
他坐了下去，似如当年一般，对立的望着。极近的一个距离，他忍不住的想伸手去触碰她眉眼脸颊。就像那些年里他陷在封印阵里，无数次都想伸出手去触碰她脸颊。可是，被反噬的好痛苦。
于是，他更恨她与人类勾结在一起，更恨她夺了他内丹不还，导致了他是如此的无力。
无力到用尽了办法，忍受着裂骨般的反噬与疼痛也无法破阵而出的碰触她脸颊，或是拥她入怀的闻一闻那个能令人缓和的清香味道。那恨意与想要，致使他陷入了恶性循环的深渊里抽不出身来。
或许他，只不过是因想要得到如此刻这般，与她无任何隔阂的面对面可以抚摸她脸颊。
才会如此气焰难消，才会……嗯，她脸颊很滑，他忍不住的想要多些流连。
很可惜，有那么只柔软小手，轻轻将他大掌给拿了下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升起恐慌的，一瞬便反握住了那手不松开。
姻姻依旧是笑着，却费劲的把手给抽了回来。她可以与他抛开旧怨，但有些该表明的立场，还是想要好好与他说个清楚的彻底了结了过往。从此分个清楚明白的，各行各路罢。
“你……”她顿了顿，有些不知该如何喊他，但想了想还是必须做出决断。
“我就称呼你为神尊吧，这样便于我们交流，可行吗？”
九耀神尊心底微微一怔，有那么些抵触，“姻姻，还是可以跟当年一样喊我大白的……”
她一笑，再度抽回了被他握过去的手，“怎么能行呢，现在不同了。”
“那里不同？”他大急，难以克制的又是伸掌过来。
姻姻反应迅速的将双手给反在了身后，“你先别这样，听我好好说话。”
他看了看那反剪过去的手腕，便将抬起落空的手又是放在了她脸颊，“嗯，你说，我听。”
“哈……”姻姻再叹一息，终是把手伸过来，任由他滑落了脸颊的捏握住。
对于脸被摸着，她觉得握着手能接受些。
默默扭脸在心底组织了一下究竟该如何说之后，她对上了他笑的仿佛可惊艳了任何的颜。
“我想说的是，关于魑尤的事，我想就这么算了的不再与你计较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提及魑尤她是故意的，为的是能多激起些他少得可怜的仁慈与愧疚，让接下来的对话对自己更为有利。
没想到现在，她居然如此卑劣的用着魑尤的命丧，来替自己保命。
但果然的，揉着她的掌，忽地顿住了。眸子，也有闪避了一瞬的又复归回正常来。
“嗯。”九耀神尊轻轻嗯了这么声，是他杀了那只猪妖，所以他无话可说。她不再计较了，是很好的。只是……他总觉得哪里莫名的有些不对。不由，将她手抓得更紧了些。
“既然都这么说开了，那么我们此后就一别两宽的各自安好吧。就像现在，你这样抓着我的手不放是不可以的行为。想要摸我的脸，也不行，想要抱我甚至是像……昨天夜晚那样也是不行的。”
他瞬间炸起了些难堪，大红了面颊的避开了与她对视，“你……不是喜爱着我的么？”
“啊，那个啊。”姻姻尴尬一笑，“那或许只是我肤浅的对你美貌的难以克制与觊觎吧。”
我、我……”他急切地扭脸过来，更是握紧了她的手不松开，“给你觊觎……”
这下，轮到姻姻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当年不知有多鄙视她的肤浅，现在居然说给她觊觎。
不论是出于愧疚还是真有情分在，她都想拉开与他的距离了，时间太能考研品性消磨在意了。他现在或许还没能很快的适应过来这份再相遇的冲击与转变，久了自然会习惯的。
曾经的无脑痴念，已伤她太累。此后的生命里，她只想简简单单的就行。
又是默了一阵后，她再度抽回了手，望着他笑开，“谢谢你现在不觉得我肤浅恶心的愿意给我觊觎你美貌了，但时光已逝，我也成熟得不会再肤浅的只迷恋谁的外貌，会更注重一些别的品性了。”
他伸出去抓握的手，僵在了半途，“别的什么品性，你说说看，说不定我也会有的？”
姻姻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别开了脸，“不论是什么品性，我都不想在你身上寻找了……”
“……”九耀神尊呆呆地垮下了那只僵着的手，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来挽救此刻的败局让她回心转意。片刻后，再也受不了她极是认真的眼。忽地站起了身，原地走来走去的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才顿住脚步朝她望去，“你嘴上说着不计较了，实则还是在记恨着我的是不是？”
“我没有。”就算有，她也不会说出来，又不是个傻。
“你有！你有！你就是有！你在欺骗我，又在欺骗我！”
“我没有记恨你，没有在欺骗你。”姻姻再辩。
“那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和好？！”他的眸子，已因这怒而渐起了些许的微红。
姻姻极为无奈的望去，该说该断个明白的，她绝不会有半点退缩的再如当年那般混乱纠葛。
“你为什么偏要跟我和好不可，我体内已经没有你那颗内丹，与你的牵扯，早在当年将内丹还回去那时已彻底的断了个干干净净，你不必再对我须臾奉承极尽诱惑的玩弄那套‘喜爱’的把戏了！”
与你的牵扯已断了个干干净净，与你的牵扯已断了个干干净净！
九耀神尊再次被逼得怔住，满脑子回荡的皆是这句不散去。
他没有想要与她断个干干净净，没有！没有！没有！
风，忽至苍穹戾变，吹拂得水榭周围的树木飒飒大响！
水，忽至塘中惊起波澜。甚至是足下的地基，都在隐隐的颤动！
高台上的西王母，抢在恶变之前，朝下扬声怒喝：“九耀，你冷静点！”
“耀父！”红衣的灵珠子，也飞跃下来的摁在了他肩头，“你清醒点！”
排排站着的婢女与老妪们，甚至有些已经站不稳脚的跌坐在地。
唯有姻姻还是对视着那双眼，绝不退让半分。如果再有退让，岂不是跟那年自碎了身体没两样。那年是因为还在意着，不想被他所灭在抢在了之前。可现在，她只想得回一心清净而已。
却不想这狐，还是依如当年般霸道。不论是人与妖，只要不依他心意，便会乱发脾气。
“你有本事，就再跟当年屠了魑尤那座山一样，肆意的烧杀了这座山的所有生灵啊！”
她喘着难掩的怒意望过去，想让他更能看清她眼底欲与他各行各路的执意。
如此对峙的一阵之余，戾风熄灭了，池水也归于了平静。
然却有一狐，捂嘴的吐出一颗发光发亮的珠子，朝她慢慢走了过来的摊开手掌递给，“给你，拿着。”他不要与她断个干干净净，眼下已头颅大痛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只因与她没有任何牵扯这一点，甚是比失去内丹都要令他更为恐慌太多太过。
所以眼下，他最快能想得到的安抚办法，也只有这样了。
“九耀，你疯了！”
“耀父，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审问与不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