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一生》荷尖角（焱蕖）

12、【第十幕】

　　人们说做后期的人往往都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不仅仅是体现在音乐选择方面，对生活中其它事情的感知也一样——在初步接受到信息后会马上下意识做出判断，“合适”，或者“不合适”。
　　判断完毕，理性才慢慢开始分析判断结果，但一般而言，很难推翻第一印象。

　　尹臣的结论是已经经过了分析的判断结果，并有三个以上的理由可以论证它，至于对方肯不肯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小田螺：对不起，我不明白为什么前辈说这里不适合我，可以请您解释一下吗？
　　小田螺：也许我没有说明我选择这里的理由——我选择无为而为，是因为我听说这个社团的STAFF是网配圈里最出色的STAFF，并不是一时兴起随随便便挑的。我诚心诚意来这里学习，即使花的时间比较长，或者学得比较辛苦都没关系。
　　小田螺：请前辈再考虑一下（鞠躬）。
　　【不管事的】清凉一夏：呃，我本来想说我同意阿臣的，但看到这孩子那么认真又可怜兮兮的我又不忍心了。
　　【不管事的】粉墨：QAQ 虽、虽然我也觉得这孩子可怜，可我们社真的不合适……
　　【不管事的】朵朵：QAQ 因为我们社……根！本！没！策！划！（其实有是有，只不过没一个能待下去的，最后都跑路了）
　　【不管事的】Vista：（默默扶额）没错，连老师都没有还怎么收学生？
　　小田螺：啊，原来如此。

　　——还好，周围的人都这么想的话，就证明他的判断足够客观。这孩子也应该能稍稍理解了。

　　【管事的】阿臣：抱歉，也许我说话太直接造成了不愉快。我的本意并不是赶人，只是希望以前辈的身份给你一些有用的建议，让你少走一些弯路，尽早实现你的目标，至于听不听由你自己决定。
　　小田螺：您请说。
　　【管事的】阿臣：你刚刚说我们社的STAFF在圈子里口碑好，这没有错，但这其中并不包括策划。
　　【管事的】阿臣：策划和后期、编剧、美工等等这些技术型工种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人事能力”。策划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跟人打交道的职位，除了要物色一个剧里面所需要的所有CV，还要考虑每一项工种的合作伙伴是谁，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取决于个人的交际和统筹能力，而不是单纯以某项技术好不好来决定能否胜任。简单来说，策划是一个把握全局的核心人物。
　　小田螺：嗯。
　　【管事的】阿臣：回到你之前的问题——我们社之所以不适合你，一来是因为我们社没什么人当策划，正如她们所言，没有老师可以教你；二来我们社也没几个CV，策划主要的职责就是招揽CV、定期和CV交流、催音催返音等等，如果在自己社团里都没机会锻炼这些，那还不如不加入，当自由人反而比较轻松；三来我们社的组织结构松散，名义上的社长已经消失很久了，目前就我一个没有任何正式职务的人在管事，策划所必需的组织能力也没办法在社团里得到锻炼。
　　【管事的】阿臣：另外，你知道天下计和41.9℃这两个社团吗？
　　小田螺：知道。
　　小田螺：当时查社团资料的时候看过一点点，不过上面写的东西都比较表面，具体情况不清楚。
　　【管事的】阿臣：嗯，如果你想比较系统地学习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那么天下计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们社团等级分明，每一个工种都有自己的部门，十分有条有理，而且那里的CV粉丝基础雄厚，做策划的手头上资源丰富，拿到授权的都是一些热门文，很容易出头。不过他们今年的招新刚刚结束，下次要等明年了，而且考核很严，新人STAFF如果不是走技术型路线的很难考进去。
　　【管事的】阿臣：如果你不在乎名气，更喜欢和各种各样的CV打交道，那么你可以考虑41.9℃。他们社的CV虽然远远比不上前者有名，但是仔细找一找就能发现许多优秀人才，并且在种类多样化上更胜一筹，有助于挖掘不同声线和不同声音年龄层的人选。而且他们社比较随性，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新人要融入相对容易些，不过内部风气不太好……

　　才要继续讲，群里的其他人却纷纷憋不住了，乐得一片东倒西歪。

　　【不管事的】朵朵：出现了出现了！久违的“阿臣教学时间”！~\(≧▽≦)/~
　　【不管事的】正午：久违+1
　　【不管事的】粉墨：久违+2
　　【不管事的】Vista：久违+3
　　【不管事的】清凉一夏：阿臣每次开启教学模式都跟居委会大妈一样唠唠叨叨的（。）
　　【管事的】阿臣：……

　　尹臣在屏幕前默默反省了两秒钟。
　　自己一不留神又用上了平时写报告、写论文的篇幅和架势了——这习惯不改不行。

　　【管事的】阿臣：好像真的一下子讲太多了，不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田螺：明白了。
　　【管事的】阿臣：嗯，之后要去哪个社团你自己再慢慢考虑吧。
　　小田螺：我……
　　小田螺：老实说，在听了前辈您这些话后，我反而更想留在无为而为了。
　　【管事的】阿臣：……
　　【不管事的】正午：Σ( ° △°|||)︴
　　【不管事的】粉墨：Σ( ° △°|||)︴
　　【不管事的】朵朵：噗，为什么这孩子完全不照着剧本演？（忍不住笑了）
　　【管事的】阿臣：我居委会大妈式的唠唠叨叨真的这么没说服力吗……
　　【不管事的】清凉一夏：噗，阿臣你是在用我吐槽你的话自黑呢还是自黑呢还是自黑呢？（捶地）
　　小田螺：不是的，前辈的话很有说服力。
　　小田螺：只是我觉得，您能跟我这种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新人耐心地讲这么多，在明知道我可能会选择去另一个社团的情况下还不吝教我这些东西，这样的前辈很亲切也很难得，正是我理想中的社团该有的样子。所以，我希望能留下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小田螺：如果……
　　小田螺：如果每个新人都需要找一位老师的话，不知道阿臣前辈愿不愿意收我为徒？

　　他一怔。
　　手指又一次下意识迅速敲下“不合适”三个字，但拦在后面一闪一闪的光标莫名产生了一股阻力，阻止了句子的延长。
　　半晌后，光标倒退回去，轻轻删掉了那三个字，重新组织一遍语句。

　　【管事的】阿臣：谢谢你的认可，不过，你想当策划对吧？我的工种是后期，两者工作性质相差太大，恐怕……
　　小田螺：……不行吗？
　　小田螺：……我明白了。
　　【管事的】阿臣：……
　　【不管事的】清凉一夏：噫噫噫好招人疼的孩子！（←母爱泛滥的怪阿姨）
　　【不管事的】清凉一夏：阿臣你就收下这孩子嘛！搞不好这孩子以后觉得后期比策划更有意思，改行当后期了呢？（喂）
　　【不管事的】Vista：同意！快收下快收下，不然我都看不过去了！（←这个人也母爱泛滥了）

　　……没办法。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管事的】阿臣：好吧，就先这么办。
　　【管事的】阿臣：就当是临时的老师，直到你找到真正的老师为止，这样可以吗？
　　小田螺：！
　　小田螺：谢谢阿臣前辈！
　　小田螺：不对，应该是谢谢阿臣老师！>_<
　　【不管事的】朵朵：呀！太好了，小田螺！（开心地抱住转圈圈）
　　【不管事的】正午：哈哈哈恭喜，小田螺由阿臣来带的话简直是一百个放心有没有？
　　【不管事的】粉墨：（擦泪）祈祷小田螺能好好地待下去，不要又当一个跑路的策划……
　　【不管事的】清凉一夏：喂喂喂，不要乌鸦嘴，不要乱立flag！_(:з」∠)_
　　小田螺：哈哈，不会的，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的。
　　小田螺：对了，我也像大家一样挂个头衔吧～O(∩_∩)O
　　小田螺：我刚刚加入，想尽可能多为社团出一份力，不过当然没办法做到阿臣老师那种程度，所以……
　　【送温暖的】小田螺：你们看这样可以吗？
　　【不管事的】清凉一夏：噗——
　　【不管事的】清凉一夏：送！温！暖！（捶地）
　　【不管事的】粉墨：哈哈哈哈哈哈送温暖五星好评！
　　【不管事的】朵朵：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说“小田螺”这个ID其实是化用了田螺姑娘的梗吗？还真是送温暖的典型呢！~\(≧▽≦)/~
　　【不管事的】正午：哈哈哈哈哈哈田螺妹子你真的好萌！
　　【送温暖的】小田螺：^_^
　　【送温暖的】小田螺：我现实中的朋友确实都喜欢开玩笑地叫我“田螺姑娘”，哈哈。

　　他注视着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那么开开心心聊天的社员，不经意地弯了弯嘴角，片刻后又垂下眼，假装没有留意到刚刚一闪而过的某些回忆片段。
　　然后伸出手，缓缓扣上电脑，像合上一只不小心打开锁的铁锈匣子。

　　◆

　　尹臣现在的住所也很像一只方方正正的匣子，公寓楼里的一居室全套出租，坐北朝南，卧室尽头有一面巨大的飘窗，没有室友。
　　这一带由于靠近主校区，地价和房价一直居高不下，却从来不缺租客，于是周边的老房子搁着迟迟不翻新也是常有的事，难得找到一间房东特意整修过还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重点是隔音也不错，而且周围普通居民多，晚上比学生聚集区安静不少。
　　至于一分钱一分货所带来的高昂房租，他倒不怎么关心。

　　做完全套实验已经过了十点半。
　　三月杭州的深夜是半寒半暖的风，是河道两岸浸着一层灯光的湿漉漉的石砖路，是大街小巷里不时传出的一两声自行车铃和嘎啦嘎啦踩着脚蹬的响声。
　　他的耳机只戴了一边，另一边空着，以免自己完全沉浸于音乐而一不小心在路上出意外，况且环境音也是“整体”的一部分。他沿河堤一直走，靠着栏杆的手用指节轻轻在上面叩出旋律的节拍，在一支曲子结束后他会停住脚步，抽出纸和笔，抵在石栏上唰唰记下几组词，接着继续前行。
　　过了余杭塘路，再向右岔进一条小路，便回到了他的住处。

　　他那个方方正正的匣子看上去更像一间未完工的样板房——家具全是九成新，虽然起居室里大件小件的日常用品很多却都一样样收拾好了，摆放过于整齐，倒像是没有人在住似的。
　　进门时专辑里的最后一支曲子正好播完。他也不急于脱下鞋和外套，先把纸按在墙上默默写了一行字，然后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房间。
　　房间那扇巨大的窗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白天的时候自然光充足，晚上——假如不下雨的话——也能见到寥寥几点星辰。窗台上放着一只方形玻璃花瓶，里面没有水，只有一层厚厚的细沙，窗下开着除湿器，插在那里的那束白玫瑰和满天星已经顺利地慢慢变成了干花。
　　原本的白色花瓣像用火细细烤过的纸制品，蒙上一层老旧的黄色，皱巴巴的，却另有一种沧桑的美。

　　花束是二月十四日那天送到的，没有署名，没有卡片。和去年二月十四日收到的那束一模一样。
　　他默默收下，两次都寄去一封信表示感谢以及不需要继续送花的坦然态度，但没有任何回信。
　　第一年他把花原封不动地放在桌面一角，连花瓶都没用，不想花束渐渐自己干透，成了一束漂亮的干花，可惜因为一开始没做好固定所以拿起来的时候弄碎了。于是第二年他直接参考了干花的标准制作方法，修剪切口，埋进细沙里让它们慢慢干燥，定型。

　　没想过扔掉。
　　没那个必要——有些事情正是因为问心无愧才能平平淡淡地看待和接受，把好好的一束花糟蹋了倒显得狭隘。

　　他收回目光，看了看时间。在睡觉前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空档，开电脑继续铺后期工程应该也铺不了多少，整理整理今天听过的曲子，再顺便规划一下后几幕的配乐，就差不多了。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他想，他该琢磨琢磨要给自己那位新学生布置一些什么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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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臣，一个明明不是社长却不知不觉因为能干而被托付了各种职责的人，有着默默负责到底的居委会大妈（？）体质。
话说有点期待会不会有他的校友在下面留言……
话说针对剧情的评论好像很少，是因为我剧情废材吗（。）
另外想问，在几个人的视角间变来变去会不会很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