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冬天舔铁门的后果》方钱钱

45、第四十五章

　　“我现在欠你多少钱了？”我看着散落一地的床的碎片有些绝望地问李仲默。

　　他也同样绝望地望着我，左手支着右手的手肘，右手指尖摩挲这额头，闭了会儿眼睛，“你怎么那么大力气啊？”

　　我理直气壮道：“我是神仙啊，跟你们凡人自然不同，”心虚地看了一眼瞪着我即将喷火的李仲默还是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把床弄碎的……”

　　听到动静的医生护士这才急匆匆地赶过来，看着一地的狼藉，一些年轻的小姑娘竟然红了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仲默，害羞地跑了。只剩下一个年级稍长的护士，摇着头皱着眉责备我俩道：“亲密也要有个限度，在医院里还这么放肆，现在的年轻人啊算是废咯！对了，你们俩谁把钱交一下？”

　　……

　　坐在出租车上，我一直盯着司机不敢扭头看李仲默，心虚地和司机没话找话，司机师傅也是个不靠谱的人，在医院门口的那条大街上转了十几圈才问我俩去哪儿。

　　我轰然感觉李仲默怒气值更高了，赶紧报了地址就凑到车门边上去，生怕被他愤怒的小火苗烤着了。

　　昨天夜里刚下过一场雪，地上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司机开车开得小心翼翼，半晌还没有开到花园小区。我奓着胆子和稍微平静一些的李仲默闲聊，“那个，接下来咱们什么计划？”

　　李仲默沉吟一刻才缓和了语气，“先回去看看柳姨吧，我被……”他故意模糊了几个音“带走的时候，小南幸好是睡了，那个谁跑了我担心会找小柳姨一家的麻烦。”

　　“嗯，好。”

　　司机终于又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连忙道：“年轻人遇到麻烦了？那就找人民警0察啊！真的！千万别信什么以暴制暴的，那都是冲动的人才做的！”

　　“是的，除非打得过，要不我们一般不动手。”我附和司机道。

　　“诶，这就对了，还是这个小姑娘想的通透，到了！一共三十七，现金还是扫码？”司机感觉自己教育到我们这些冲动的年轻人了，在前面有些得意洋洋，连问支付方式都带着点喜气儿。

　　我早早站在车外等着李仲默付完钱出来，司机还冲我摆摆手，一溜烟开走了。

　　“我走之后你动过这个单元门吗？”我看着深蓝色的单元门皱着眉头问道。

　　李仲默也赶忙凑过来，狐疑地看着单元门半晌，“没有啊，怎么了吗？”

　　我捏着下巴有些不敢相信，“我在离家跟高明他们进山之前，在门锁上下了一道符咒，是一个用来锁定的结界，可现在，那结界被人破了。”我抬头看着李仲默，有些歉意，“所以你才会被青青的师姐，那个魔抓走。”

　　“糟了！那小南不是也很危险？”

　　“我猜不会，那个道士似乎就是在针对你，我们之前去赵景闻家里的时候，看到了三块石头，其中两块是已经在裕隆客栈坠楼身亡的两位的名字和照片，而另一块上……”

　　“是我？”李仲默咽了口口水问道。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随手擦了擦门锁，继而又补好了结界，便沿着楼梯上楼去。还未来得及敲门，便听屋里一片痛呼，我和李仲默对视一眼便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去，我也未用钥匙，手掌在门锁上扫过便已经打开了屋门。

　　小柳姨正坐在床边，眼圈通红，给躺在床上的许笑柳的母亲穿衣服，而她佝偻萎缩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显得有些可怖的瘦骨嶙峋，四肢细瘦无比，看着可怜至极。

　　“柳姨她怎么样了？”李仲默揪心的表情溢于言表，他甚至连声音都有点颤抖。

　　我只看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可怜女人，便闭上了双眼，用神识强行打开无人之境，冥界一直都是盲目排外的，我能争取的时间也不多，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让这母女二人见上一面。

　　领魂使忽然出现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萤萤的一片绿色的光微微泛着金色，他巨大的魂锁一扬，“别来无恙，门神大人？”

　　我赶忙抱拳揖礼，“打扰了圣使，眼看许笑柳母女便要天各一方，可否行个方便让她们二人见上一面？”

　　领魂使摇摇头劝慰我道：“她们二人此生母女缘分已尽，大人还是别无端制造些无关紧要的因果，害她们二人损了后世福泽吧？”

　　“可她们终究母女一场……”

　　“大人，人间界多少悲欢离合您还不了解吗？何苦追寻这一世的人生七苦不放？”

　　“可……”我还欲再求求情，可领魂使魂锁一抛，便将我阻隔在了一片透明的结界之外，劝阻道：“快回去吧，若大人真有心思，便能想出不牵连因果的好法子！”说完便强行将我驱逐出了无人之境。

　　我骤然醒来，险些没有坐住椅子，可周边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尽管我能明确的看到小柳姨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床上的人，李仲默在打电话，不知道和对面说什么，脸色急得通红。

　　而门口小南和她爸爸也进到屋里来，小南的表情也是泣不成声的样子，可这些我都听不到，只能听到一声空灵的女子温柔的声音，“闺女，你回来看妈啦？”

　　只这几个字，我便感觉全身“嗡”地一阵，颤抖着抬起了头来，和悬浮在床上的女人的魂对视。

　　“妈妈。”我不自觉地颤抖出声儿。

　　女人惊讶地应了一声，接着便有些迷茫地看着我：“你……”

　　“妈妈，对不起，我太累了，他们都欺负我，我没有忍住他们的嘲讽，所以我……请不要责怪我，好吗？”

　　“是这个家拖累了你太久了，傻孩子，你很努力，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你知道的，妈妈爱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女人的魂魄越发虚弱起来，但是那笑意却是温柔如水的，“没关系，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妈妈爱你，下辈子如果有缘分，我们还……”剩下的字全然飘散在了虚空里，想必她也进入了自己的无人之境，去历下一世的劫难了。可那几个字代表的愿望，我能感觉的道。

　　宁静的空气忽然被扯开，屋里嘈杂的哭喊声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耳蜗里，把刚刚的忧伤提升了一个度。

　　我坐在小柳姨身边，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人死不能复生，小姨，死者已矣，生者还需坚强。”说着说着，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我摸着脸上的湿意，有些迷茫，原来我也会因为人间的生离死别而悲伤？

　　许笑柳妈妈的葬礼持续了两天，我一直站在小柳姨的身边陪着她，整个葬礼也并没有太多人参加，但他们来的人都会安慰我几句，虽然不够真诚，却也多少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添了些许的温暖。

　　葬礼结束的那天李仲默站在夕阳的余晖里，他叼着一根烟，氤氲地烟雾和呛鼻子的味道让我忍不住躲远了一些，可他却发现了我，把烟头扔在垃圾桶里，冲我招招手，疲惫地笑了笑。

　　“咱们该回去考试了。”我沉默良久才下意识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仲默看了我一眼，“嗯，可我还是有些心疼。”

　　“生老病死乃是常事，未来犹可追，别太贪恋回忆里的那么点温暖，人呐，还是得朝前看！”我劝解地不伦不类。李仲默却神奇地听懂了，他朝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清晨我们告别了小柳姨一家人，坐上回学校的客车，这一次我们俩都很安静，即便是车站里熙熙攘攘，刚过完元旦的人们都带着些节后的兴奋，也似乎没有冲淡我们俩疲惫而悲伤的情绪。

　　不过还好回到学校就看到了正在被杨悦追着打的董沛然来接我们，不过他们俩见了我们也收起了刚刚的调皮表情，杨悦有些不知所措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又摸了摸我的头。

　　“没事儿，走的挺安详的。她太辛苦了……活着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知道杨悦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子便滚落出来，她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轻轻拍着我的背。

　　“杨悦，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

　　“嗯，我知道，等我哭完这一会儿，咱们就一起复习外贸英语。”

　　这下我觉得我是真的想哭出声了，虽然非常的不合时宜。

　　我和李仲默这次出行耗费了太长的时间，而且期间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虽然是许笑柳的家人离世，可我掉出的那滴眼泪却着实把我惊吓到了。当然更为惊吓的是许笑柳的导员找我。

　　“她都说你什么了？”杨悦等在导员办公室门口的小椅子上，见我从办公室里出来后赶忙站了起来，比我还着急的样子。“我去，不是吧，都骂你啥了？老秦也真是的，明知道你家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还不依不饶的，他说话向来难听，你别在意就行了，嗨，他可能就是觉得你发挥失常有点可惜！”

　　我摇摇头，“没事儿，我还挺好的，他也没有骂我，只是和我说最近可能真的事情太多了，我的成绩下降是正常的，虽然很可惜吧。所以让我自己把助学贷款的事情想想办法，学校这边他没办法帮我了。”

　　杨悦吃惊地望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不是……不是吧？他说这话是人话嘛？你妈妈刚没，你不能申请助学金和奖学金你拿什么生活啊？”

　　我咂咂嘴，“我想办休学然后去打工！”

　　“这倒是个好主意！”忽然秦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人长得很像一个纨绔子弟，但是戴着厚厚的眼镜，大概三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却过得十分不精致，甚至极度的不修边幅，油腻的头发都恨不得贴在他圆咕隆咚的头上，穿着厚厚的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抱着保温杯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刚好，你们也大三了，下半学期的课呢，也没有多少，你可以先开始找找实习的单位，老师倒是可以帮你写个推荐信之类的。”

　　杨悦尴尬地捂着嘴，似乎在思考她刚刚的话，被导员听到了多少。不过还好，秦老师并没有揪着我们俩不放，只是临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姑娘，否极泰来，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别太纠结于过去的种种痛苦，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有什么困难随时告诉老师，别自己硬扛着，知道吗？”

　　我点点头，笑得有些勉强，因为我现在感觉身体里有一股不知名的躁动，狠狠地冲撞了我心口的位置一记。然而等我再去感受的时候，却半点也摸不着了。

　　我回过神来，对老师鞠了个躬，然后带着杨悦一起走了。

　　“你真的要找实习的工作？”杨悦好奇的问道。

　　“对啊，至少我得把欠李仲默的钱还了吧。”

　　“你还他钱他估计得炸毛吧？”杨悦吃惊地道。

　　“为什么要炸毛？”

　　“你还他钱不就是不把他当男朋友？他当然会生气了！再说他那么财大气粗的人，不会在乎花在你身上的这些小钱的！”

　　就在杨悦话音刚落的时候，董沛然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只见他从半人高的灌木丛后面站了起来，大吼道：“当然要还钱啊！搞对象怎么了？搞对象的钱也是花的爹妈的钱呐，那怎么能不还呢？”

　　我和杨悦同时停住了脚步，看着杨悦愤怒到石化的眼神，我还真是为董沛然捏了一把汗。

　　“他可能就是说着玩呢！”我安慰杨悦道。

　　“……是吗？”杨悦呆滞地转过目光看了看我，冷哼一声冲着灌木丛的位置吼道：“董沛然！分手！必！须！分！”

　　这事儿……可真的不赖我！真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可怜的董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