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渡知否》执笔汇

121、陈年旧事

　　“案子告一段落了，怎么样，最近闲了吧？”白鹿鸣准备了一桌子好菜为寒汐的归来而庆祝。
　　寒汐回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睡了大半天才爬了起来，感觉浑身都酥麻了，下床的时候都是踉踉跄跄的。再过不久，就发现了餐厅飘来了阵阵香气，恍然察觉：自己饿得不行了。
　　“哎呀！那可是杠杠闲啊！你不知道我连续吃了多少天外卖了，附近的外卖都点个遍了。”寒汐忙不迭接过夏子鸢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口肉就往嘴里送，“你别说，还是家里的好吃！”
　　“瞧你那馋样。”嘴上抱怨着，白鹿鸣还是很贴心地为寒汐打了一碗汤。
　　“去去去，换你，吃了半个多月的泡面外卖，看到这大餐你馋不馋？”
　　东方子夜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很无情地道：“馋是会馋，没你这么夸张罢了。”
　　“……你一个神搁这跟人抢饭吃你好意思说呢！”
　　饭桌上很快就打闹成一片，偶尔也有闻到香气跑来蹭吃蹭喝的猫咪，叼了一块肉就跑。白鹿鸣看这么大一桌菜也吃不完，干脆挑了几块没什么味的排骨给猫咪分了。
　　“回归正题，我总觉得那只鸦精出现的很突然。”喝着快乐水，寒汐忽地说出一句炸天的话，“羽毛，你之前不是查了郝美梅案子的时候，发现灵力波动是往北边去的吗？”
　　“嗯？”羽毛闷头咽下一大口肉，才继续道，“嗯，是往北去了。”
　　寒汐搁下筷子，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晃着盛有快乐水的杯子，紧盯着桌上的饭菜：“其实直觉告诉我，北边会有什么东西存在，但具体是什么，鸦精招不上来。”
　　“就是一个小喽啰？”东方子夜嗤笑，“小喽啰能经得起什么大风大浪啊？”
　　“但，小喽啰聚集起来，也是麻烦得很。”寒汐闷完剩下的快乐水，起身，“我还是再去查查北边有什么东西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起。
　　“你才刚休息！！给我坐下歇着！！”
　　“你要是再住院了怎么办？！”
　　东方子夜快步走到寒汐身后，强按着他坐了下来：“你给我好好歇着，调查的事情我们来就行。”
　　“你？”
　　“你忘了我还有小牙山那群小鬼们了？”东方子夜大笑，拍拍寒汐的肩，“那群家伙天天跟我说想出去想出去，我不允许。正好，有这么个机会，驱策一下未尝不可。”
　　夏子鸢恍然：“对哦，还不知道那些妖怪们如何了呢。”
　　“它们？吃好的喝好的，就是想出去看看，没啥。”东方子夜耸耸肩，踱步出去指了指邺城的方向，“好歹我也管了它们一千年了，脑不出什么大波浪。怎么，要不然我带你们去逛逛？”
　　众人欣然同意，挑了个周末的时间打算全家去个邺城一日游。
　　当晚。
　　正是休闲之时，各人都寻了自己的方式去放松。只不过，内争暗斗的洋流在海底默默流淌而去。
　　白鹿鸣去了花园内部接了通电话。
　　“是我。”
　　“怎么样？组织最近是不是乱成一片了？”
　　如雷击过，白鹿鸣瞳孔皱缩，不敢置信：“是……你做的？”
　　“你应该猜到才是，只不过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阿鸢做错了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白鹿鸣捏紧了拳头，吼声爆发出来，惊动了草丛内的虫子，不再发声。
　　“我？哈哈哈哈哈哈……我想做什么，除非我愿意告诉你，否则，你不可能知道的。白鹿鸣，你可想好了，是我让你与妹妹相认，也是我护着你俩的安全，你该怎么做，还用我再多说了么？”
　　“……是。”
　　声音细如蚊子，白鹿鸣一身的怒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在自身内部翻滚闹腾，最终平息。回过神来，已经被掠去了大半的精力。
　　“好好听话，虽然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情愿，但是你没得选。”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阴狠，“我的‘孩子’到了叛逆期，身为人父，总是该管管的，不是吗？”
　　“……是。”
　　“哈哈哈，好孩子。叛逆期啊，也该让孩子自己飞飞了。听说你们接下来要去小牙山，所以……你也做过蛮多次了，我也不多说了。呵呵呵呵……”
　　电话被挂断了，留下白鹿鸣一人，在花园内驻足。
　　许久许久，虫声渐起。而人，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
　　云霞遮了残月，天地更为黯淡。同一月下，后山处，夏子鸢、东方子夜和寒汐悄然来到某处林中，不刻意看的话，甚至看不出林中有人影的存在。
　　“咱们算是有机会好好说道说道了。”东方子夜双手交叉斜倚在树上，天色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很平淡，“你对双生环，还有印象吗？”
　　“我……我只能记得个大概了。”
　　东方子夜吐出一口气，声音缥缈：“几万年了……能记得个大概，倒也正常，正常……”
　　夏子鸢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神仙姐姐走后……不，我不配再喊这个称呼了。”寒汐甩了甩头，“姑且，就用生神称呼她吧。”
　　夏子鸢眉头一紧，依然没有发言。
　　“生神救了我，教我法术，是我儿时不可或缺的一个人。或者，也不该用‘我’称呼那个人，还是用阿汐吧。后来生神走了，阿汐独自成长，学着生神的样子斩妖除魔，那个时候，年幼的阿汐也想成为神，也想帮助人。”
　　寒汐顿了顿，见两人都在看着自己，接着说道：“不久以后，阿汐碰见一个人，那个人和阿汐说，只要帮他，他就告诉阿汐怎么成为神。阿汐不知道为什么就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走了。他掏出一个扣在一起的环，对阿汐施了法术——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双生环。阿汐一分为二，一个后来成了幽冥，另一个，便是我了。”
　　“幽冥起初和我一同铲除妖魔，但他剑走偏锋，愈发固执，愈发疯狂。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双生环的副作用。时间一长，我发现我的灵力时不时会弱化，乃至于记忆会消失。而幽冥，则有时变得不像是他，像是个冷血的杀手，不择手段地让自己变强。”
　　“我们争吵了许久，甚至动过手，因为意见不和，最终分道扬镳。我从此隐入人间，化名寒汐。而他，步步成为了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幽冥。双生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会死，所以我们就当对方不存在，安心度过自己的日子。”
　　“再后来……我能记得的大概就这么些了，抱歉。”
　　后山，沉寂了很久，很久。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动弹。云雾散过，月光明亮了一些。
　　夏子鸢的记忆不是很完全，但身为东方子鸢的记忆，应该是悉数归还了。她也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一年，那一天，那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因此扭转。
　　剑下之尸，已然消失不见。或许阿汐真的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全新的人——幽冥，寒汐。
　　“其实我……”东方子夜权量再三，起身，缓缓走到夏子鸢面前，鞠了个躬，“对不起，阿鸢，我之前，就是抢异兽蛋回来的时候，为了唤醒你，消灭了你心魔的同时，顺便修改了你的记忆，对不起。”
　　东方子夜鲜少有这种正经的时候，更别说是道歉了。夏子鸢挺不是滋味的，不知道是作为东方子鸢，还是作为夏子鸢。不过，她还是选择了扶起东方子夜，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事实上，先前就有察觉，记忆似乎不是那样的。后来转生记忆恢复，也就清楚了何为当年真相。不过，还是谢谢你，哥，真的很谢谢你，一直护着我，不管是哪个我。”
　　再回头时，夏子鸢已经有了颤音：“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寒汐。我没有察觉到你们的情况，还，下了杀手……”
　　“都过去了，过去了……”寒汐轻声呓喃。
　　整理了一下情绪，东方子夜再度问道：“那你，是否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
　　“不记得了，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寒汐摇摇头，“甚至于，我连他是男是女都想不起来了。”
　　“……也罢，几万年啊，足以让山川磨平棱角，让大地千变万化。连山河都变化非凡，人的记忆又堪能承载几何？”
　　记忆翻涌，数万年的记忆从海底被翻了上来，一幕幕的回忆闪过，或喜或忧，或悲或乐。
　　猛然惊觉，自己连自己父母的具体样貌都记不清了。
　　东方子夜苦笑，笑这时过境迁，笑这世间沧桑。有多少时候想回到儿时的山，想走走看看，想纪念先人，但早已寻觅不到。
　　“我知道了，先这样吧，该回去了，免得阿鸣起疑。”
　　东方子夜兀自下山，头一直低垂着，看着脚下的石子和泥土，忽地轻笑：“想当年，和阿鸢逃命的时候，石子也是这般硌脚。”

　　寒汐回到了房间，“咔哒”一声上了锁，躺到床上。
　　那个人……那个人……
　　思绪跨越万年，回到了那一天的午后。
　　那时的天好像正好，不冷不热。阿汐刚杀了一只准备抢财的小妖怪，处理尸体之时，某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凑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阿汐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埋尸，不能让这坏蛋再祸害人家了。”
　　“这只妖怪是坏蛋吗？”
　　阿汐没有抬头，拿起工具开始掩埋尸体：“嗯，是啊。神仙姐姐说了，妖怪有好有坏，它想要抢人家的钱，所以是坏家伙。”
　　“神仙姐姐？你说的神仙姐姐是神仙吗？”
　　“嗯嗯！”阿汐回头，笑得很开心，“神仙姐姐可是真正的神仙！又美又厉害！我也想变成像神仙姐姐一样的人！”
　　那个人跟着阿汐一起笑了起来：“那你想成为神仙吗？”
　　“我可以吗？”
　　“当然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阿汐似乎被蛊惑了一样，草草埋了尸体，便跟着那个人一起去了某个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他有些恍惚，记不得路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建筑里。然后看着那个人拿出一只精致的双环相扣的玩意，点了点……
　　光芒大盛，阿汐被双生环发出的光刺得晕了过去。等再醒来之时，就惊讶地发现，阿汐已经变成了两个人。
　　“醒了吗？”那个人站在一旁，笑出了声，“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倘若是两个人，说不定加起来的灵力，就可以让你变成神了呢？”
　　两个阿汐还在震惊的时候，那个人又从身后拎出一只半死不活的小妖怪。
　　“其实快速增长灵力的有一个……你们不是会杀死坏妖怪吗？只要你们取了妖怪的妖丹，像这样……”
　　大手穿过小妖怪的胸脯，只听得惨叫和血肉扭动的“咕叽”声。血花滴落，那只手从妖怪体内退了出来，沾满鲜血的指尖捏着一枚指甲大小的金色圆球，闪闪发亮，蕴藏着大量灵力。
　　“这便是妖丹了。妖丹越大，蕴藏的灵力越强。只要吃下它，很快就可以成为神了。”
　　后来成为幽冥的阿汐双眼放光，紧盯着妖丹，露出贪婪和纠结的神情。而后来成为寒汐的阿汐，则是捂住了双眼，丝毫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
　　“怎么了？你们不都杀过妖怪了？不过是趁还活着的时候取妖丹罢了，迟早都是死，还怕这作甚？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哦，妖怪死了，妖丹也就随之消失了。”
　　那个人蛊惑的声音萦绕在两人耳边，不知何时，没了身影。
　　“我……”
　　两个阿汐同时发声，再无了言语。
　　自那以后，两人的作风差距越来越大，争吵打架那是常有的事。最终在某一次猎杀之后，寒汐怒斥幽冥，再不回来。
　　幽冥冷哼一声，兀自执行自己一贯的做派，最终被陛下赏识，成为了名震一方的神。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神，另一个是隐入人间不知身世的人。本是同根生，但路却截然不同，越行越远。
　　“他……在哪呢？”寒汐喃喃，翻了个身，将胳膊枕于脑下，拳头虚握。
　　“如果找得到的话，还是好好谈谈吧。毕竟，是我自己啊……”

作者有话说

　　阿汐一分为二！一个叫幽冥！一个叫寒汐！（×）
阿汐一分为二！一个叫阿！一个叫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