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眼角，你的指尖》夜遥

8、第 8 章

　　唐欢在卫天驰的别墅里开始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奢华生活。用奢华这两个字来形容，纯粹是为了突出她之前二十多年的生活有多么平民、多么廉价、多么大众。一个住月租八百块钱房子还嫌贵的女孩，突然间发现这里的一枝吊灯比她租住的房子还贵，要说心里没有一点震惊，没有一点迷惑那是骗人的。
　　所幸唐欢迅速地又找回了自己，当卫天驰面对唐欢的感谢脱口说出，这一切其实都是那个人的，所有一切都是远在深圳那个人的苦心时，唐欢轻轻地笑了笑，对卫天驰说：“那你代我好好谢谢他，他的好意，我愧不敢当。”
　　然后大姨妈深夜前来造访。唐欢半夜惊醒，拧开灯，看着灰蓝色床单上那一小滩张牙舞爪的深红色痕迹，呆坐了好半天，连滚带爬挪到衣橱边翻出自己来时候带的小包，果然把卫生巾给忘了。还好唐欢想起别墅小区的大门口有间超市，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看看手机，一点多钟。可总不能在马桶上坐着等天亮吧，唐欢一咬牙一跺脚，披上外衣，勇敢地走出房间。
　　大房子里空荡荡的，虽然开着灯，可脚步声还是很吓人。唐欢两只手拄着拐杖，斜挎一只装钱的小包，走下楼梯，穿过客厅，站在玄关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她没钥匙，出是出得去，进可就进不来了。
　　正踌躇间，背后沙发上卫天驰沉声说道：“你要是想要钥匙，我这里有。”
　　唐欢低呼着，转身的时候拐杖和身体没配合好，乎通一声滑倒在玄关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卫天驰过来扶起她，微笑着问：“想到哪儿去？睡不着？”唐欢哼哼叽叽地什么也说不清楚，卫天驰却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呵呵一笑：“你用什么牌子，我帮你去买。”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唐欢乖乖把常用的牌子告诉卫天驰，等他开车出去买回来，忙不迭地收拾残局。忙完一切拉开房门，同在二楼的卫天驰的卧室门还开着，灯光明亮，她一步一挪地走过去，在开着的门上轻轻敲了敲。卫天驰正在讲电话，示意唐欢进去坐。唐欢站在门口，等他挂上电话，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唐欢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起，等她挪回屋里铃声已经断了，回拨过去问一句，请问哪里，对方回答说，是新街口派出所。

　　向杰当班的时候跟客人打架，把人家打伤了，警察让通知家里人，他没敢告诉妈妈，把唐老师的电话号码给了警察。卫天驰送她去的派出所，路上唐欢才知道，刚才他接的电话也是关于这件事，向杰打伤的不是一般人，是卫天驰生意场上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也不知道怎么把看停车场的向杰给惹毛了，发起疯来上去抓着人家就打，还好保安拉得及时，客人只是头上挨了一下子，缝了几针。
　　“你这个学生胆子可不小！”卫天驰沉声道，“顾青那小子身边跟的人手底下都很有两下子，他让人拎到派出所里去算是拣了条命！”
　　“啊？”唐欢的心提到嗓子眼，“他那么小懂什么？可能是跟人家闹着玩的吧，他怎么敢打人，肯定是弄错了！”
　　卫天驰摇头低笑：“玩到派出所里去？他可真会玩！”
　　唐欢的心，在汽车抵达派出所门口时差点从嘴里蹦出来，只不过是打架而已，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领头的几个看见卫天驰的车都围过来：“卫总。”
　　卫天驰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把心急如焚的唐欢扶进派出所里去，自报家门以后找到负责的警官，态度极其诚恳地道歉、承诺付医药费营养费以后，人家冷冷地甩过来一句：“今天就这样吧，人暂时不能领走，明天再说。”
　　唐欢有点傻眼，她跟警察叔叔们打过的交道仅限于办理身份证，现在真的是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求救般地走回听手下汇报的卫天驰身边，请他帮着去想想办法。
　　“想办法？”卫天驰冷笑，“他这样，如果对方不愿意和解，判刑都是有可能的，想什么办法。”
　　“判刑！”唐欢差点摔倒，“打个架而已，至于吗！我们愿意赔钱，多少钱都愿意赔！”
　　“打个架？而已？”卫天驰朝站在一边的手下扭扭头，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走开，“钱人家不希罕，就想给你这个学生一点颜色看看，怎么办！”唐欢哪经历过这些，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还要为关在里头的向杰担心，嗫嗫嚅嚅地只是不肯放开卫天驰。卫天驰无奈地摇摇头：“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打个响指唤来一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不顾唐欢的反对把她扶到外头，塞进车里坐着。
　　足足等了有一个多钟头，唐欢看见跟在卫天驰手下身后从派出所里走出来的向杰。
　　向杰头上包着绷带，脸上青青紫紫，走路的时候有点瘸，看着也受了伤。唐欢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卫天驰：“向杰怎么了？不是他打的别人吗？怎么伤成这样！”
　　不等卫天驰回答，唐欢推开车门拿起拐杖下了车向向杰走去。带向杰出来的是酒店某位主管，手下犯了这样的事他肯定逃不了干系，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发，刚一出派出所的门回头就冲着向杰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唐欢走到离向杰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垂下头，两只手却在体侧紧握成拳。近了看他的伤更重，外套上一点点的全是血。
　　主管还不解恨，正在怒斥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向杰一个字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直到他的手被唐欢握住。
　　“向杰，我们走，跟我回家去。”

　　那天她站在讲台上，穿了件那么土的绿色连衣裙，阳光照着她的侧面，她扭过头看向他的时候，那双平时乌黑的瞳仁，有一刻发出金赭色的光芒，象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不经意地抖一抖翅膀。
　　那么轻柔，那么美丽。
　　她五指有力，掌心温暖，紧紧握住他的手。向杰看着唐欢，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