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眼角，你的指尖》夜遥

29、第 29 章

　　伤在头顶，没办法，剃了个秃瓢。顾青干这行的，身上伤伤洞洞难免，自然有相熟已久的诊所，不大，隐在巷子里，乍看象是个蒙古乡下赤脚医生之家，不过医生手艺很不错，里头设施也齐全，更主要的是一句废话也不说，连眼风都没向向杰的脸上拐一星半点。
　　向杰的头被包得象个ET，右手握过锋利刀刃，深深割了进去，肉都翻了起来，赤脚医生皱半天稀疏的眉毛：“这个最好到大医院去看看，伤口太深，肌腱和神经肯定都断了，如果不及时接好，这手可就……”
　　顾青二话不说拉起向杰唰唰唰冲出小诊所，开上车往平港市立医院冲。向杰知道了顾青要去的地方死活拦住，就他们俩这样的，还光着膀子身沾血迹，到了医院连板凳还没有坐热警察就上门了。向杰毕竟是罗启南的人，顾青把车停在半路，等着罗启南派的车到，把向杰接走。
　　临开车的时候顾青从自己车上下来，扒着车门边，两只深深抠进去的眼睛狠狠在向杰身上剜着：“你小子，哥哥不会忘了你！”
　　向杰觉得头有点晕，血淌多了又一通瞎胡乱跑，勉强对顾青笑笑：“还欠青哥一道疤！”
　　顾青嘿嘿笑着，站直身子往车门上用力一拍：“滚吧，过两天哥哥请你吃饭！”
　　一切搞定天色已经蒙蒙亮，向杰觉得很累，可还要强绷着站如松坐如钟，等到走进宾馆房间，他一个猛子扎进松软床上，连个身也没翻就沉沉睡去。这一觉睡了十个钟头，饿醒了。
　　坐起来的时候有一刻很混沌，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感觉。翻出手机来看看，两个未接电话和十来个短信，都是唐欢发来的，他居然都没听见，睡得就这么死。到洗手间里好歹地用一只完好的左手洗了澡，再照照镜子，这副模样回宁京去，不知会被唐欢劈成几半。
　　在宾馆里休息了几天，别的人还好，顾青天天泡在他身边。向杰也没想到，这么一伤，跟顾青伤出了缘份，虽然青哥整天还是直眉瞪眼地骂娘，向杰却也从他的粗鲁当中体味出了几分感激和关怀。
　　还有唐欢，知道向杰因公必须在平港多停留一段时间，她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说：“那好吧，你尽量早点回来！”
　　“想我啦？”向杰笑着低语，唐欢在那边也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象往常那样笑骂回来。
　　“怎么了欢欢，有什么事吗？”向杰问道，唐欢连忙否认：“哪有什么事，这两天……有点不舒服。”
　　“病了？”
　　“不是。减肥呢，两天没吃饭了，饿得有点晕。”
　　“你还减什么肥？”向杰无奈地笑，“又是我师叔出的馊主意吧！”他跟沈小晓见过两次，沈同学对唐欢的艳遇欣羡不已，硬逼着向杰认她这个师叔。
　　唐欢笑：“你又猜到了。”

　　手上的伤拆线以后，罗启南作东请顾青和向杰吃饭，一桌客人里面，向杰很意外地发现卫天驰也在座。席间当然是顾青和向杰作主角，青哥是个爱表现的人，人头也熟，跟这个哄跟那人拼，很快醉意薰然，向杰资历低，又包着个头形象颇不佳，罗启南似乎也有意无意地疏远他，除了卫天驰和顾青几次刻意地把他拉进酒圈里，大部分时间向杰都仿佛游离在热闹的席面之外，看着眼前称兄道弟的这一群人。
　　酒过三巡，罗启南第一回主动向向杰举起手里的酒杯，五十几度的烈酒灌一杯下去，罗启南笑道：“现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真不能小瞧了这些年轻人。单枪匹马地就敢跑到光州去一个人做了长昆，有胆色，来向杰，我再敬你一杯！”坐在一边的卫天驰和顾青脸上都有点变色，彼此对视一眼，迅速把话题岔开。
　　席散后顾青送向杰回宾馆，罗启南和卫天驰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来到不远处一间高档会馆里，这里有间雪茄吧，罗启南是VIP客人。已经很晚了，这个种点雪茄吧里人很少，找个僻静的地方，两个人对坐在沙发里，把寄存在吧里的雪茄拿来一人一枝点上，卫天驰吐出嘴里的烟：“抽不惯这玩艺，又呛又辣。”
　　罗启南头仰起靠在沙发背上，深深吸一口，良久后才缓慢吐出：“抽多了就能品出滋味来。”他突然笑笑：“小卫，我年轻的时候工资低，烟瘾又大，一天要抽两包，抽不起太贵的，有种黄颜色包装的红梅烟，五块钱一包，你找人从古巴带回来的这盒雪茄够我抽两年的红梅。呵呵。”
　　卫天驰看看手里的雪茄，醇化过多年的烟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
　　“大哥。”
　　“嗯？”
　　卫天驰又吸一口：“大哥，我问你句话。”
　　“怎么吞吞吐吐的，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小卫。”罗启南笑，卫天驰透过吐出的烟雾看向罗启南：“大哥，今天在酒桌上你提起长昆的事是什么意思？估计这会儿光州那边已经收到信儿了，你这不是……把向杰全兜给他们了吗？”
　　罗启南放下雪茄喝一口咖啡，作派极其儒雅，丝毫看不出十年前他曾经象丧家之犬一样匆匆逃离宁京市，流落在外。
　　“我故意这么说的。”
　　“为什么？”
　　罗启南挑起一边眉毛：“长昆死以后他手底下人一盘散沙，如果连这么点小沟小坎也过不去，我怎么能放心让欢欢跟着他。”
　　卫天驰沉默，罗启南沉吟着，轻笑道：“小卫，我也有句话要问你。”
　　“大哥你说。”
　　“当时你明知道向杰那小子只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为什么还让他一个人跑到光州去？”
　　卫天驰看着罗启南，突然一笑：“我识人善用，知道向杰命中多福多寿，必定会平安归来。”
　　罗启南嗤笑：“是吗？”
　　卫天驰脸上的笑有点坚持不住，他学着罗启南刚才的样子用力吸一口雪茄，呛住了，咳了几声才平复。
　　“好吧，我也实话实说。大哥，其实我那会儿……是看上你们家姑娘了。”
　　“欢欢？”罗启南微笑，“那现在呢，我看你好象时时处处都反过来帮衬向杰，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我想通了，如果你家姑娘真跟了我，那我岂不是平白比你小一辈儿？这买卖太亏，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