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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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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这日,乃是成国公府老太太殷氏七十大寿,宾客满庭,人声鼎沸,府中里外上下,热闹喧哗得很。
因成国公向来得圣上的看中,是以老太太的寿辰,来的官员太太们很多。
晌午当热闹的时候,女眷那边已经开始点了戏,头一出就是麻姑贺寿,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下面的太太小姐们吃着茶点,见或偶尔交流两句,气氛热络和睦。
正这时,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的丫鬟脚步匆匆走了过来,带动裙裾翩跹摆动,步调虽快却也没坏了规矩,落地无声,想来平时也是个稳妥的。
那丫鬟过来后,因着规矩没有直接走到钟夫人跟前,只冲钟夫人身侧的大丫鬟金玲使了个眼色,金玲意会,不大一会儿,就从热闹的戏台下面悄悄退了出来。
两人躲在转角处的树荫下,金玲小声道:“急慌慌的有什么事,我那边儿正忙着,恐二太太要使唤的。”
那穿着桃红衣裙的丫鬟唤作银屏,是钟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此时脸上带着一丝焦灼之意,却是凑近压低了声音,快速道:“金玲姐姐,方才莲园那边各家的公子少爷正在行酒令射箭投壶顽,梧桐院那位不知怎的今天就出来了,经过莲池的时候恰被静德公主府的秦少爷看见了,大概是因些小事起了冲突,秦少爷一时失手就把人给推进湖里了!”
“什么!梧桐院的表少爷落水了?”金玲乍一听,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忙问:“那现下人可救上来了?!”
今日可是老太太的大寿,别出了什么不吉利的事,否则谁也担待不起。
“救上来了,是大公子让人救上来的,人还昏迷着,因今儿个日子特殊,也不能叫太医,大公子就打发了人去外面请的大夫,谁知大夫回来,一诊脉,就摇头说是快不行了,不是被淹的,说是这位表少爷身体一直不好,就这一下,雪上加霜,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象。所以我这才急不过,巴巴跑了过来,今天可是老太太的喜寿,咱们二太太掌着中馈呢,事儿都是二太太一手操办的,要那位表少爷真给冲上了,二太太得不了好,我们几个身边伺候的更是要受罚,金玲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吧。”
金玲表情很是严肃,沉吟片刻,才冷静下来吩咐:“你再过去一趟,让大夫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人拖着,千万不能在这个当口死了。”
这意思却是,表少爷若真不幸死了不要紧,却是不能死在今天。
“对了,大少爷还在梧桐院吗?”
银屏摇了摇头:“怎会,大少爷性子冷淡,能让人下水救人请了大夫就不错了,怎么会在那边陪着。”
“那就好,你快去别耽搁了,这事不能瞒着,我也要寻个时机告诉二太太,要真出了事,咱们几个可担不起。”说完就脚步匆匆往戏台子那边去了。
很快,这事二夫人就知道了。
心里再如何不爽快也只得暂且压下脾气。
只抚了抚额头沉声吩咐:“你叫人守着,一定得稳住,这会儿子忙得很,一刻也离不得我,让大夫尽力救,如果真的——”一个死字,钟夫人因忌讳没说出口,不过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要真那样儿了,你也要给我死死瞒着!不能透漏一丁点话出去,就说是吃了药睡着了,怎么着也给我瞒过今天!”
她声音压的极低,语气却非常犀利凝重。
金玲听后,连忙点头退下,赶紧往梧桐院去了。
心道怪只怪那位表少爷命不好,哪日不好非要选在今日出事。
偏偏又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白死了也没人看一眼,说不定还嫌弃你碍眼碍事。
这位表少爷,本也只是成国公府出嫁了的姑太太的庶子。
不过要细说起来,他原也是家中独苗苗一个,虽不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却从小金尊玉贵养着,只没想,后来姑太太和梁姑爷不幸出了意外都去了,姑爷家这一支彻底没了人,还是府里派人去料理的丧事,跟着,就把当初只有九岁的表少爷一并接回了府中。
金玲脚步匆匆,心里恍惚了一下,想着一晃五年都过去了,这位表少爷都长到了十四岁,可是身体却是极差的,一年到头几乎轻易不出梧桐院,这好容易出来一回,却马上就要送了性命。
只能说时也命也。
表少爷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双眼紧闭,面色惨白。
大夫留下一个药方子摇头叹息离开了。
梧桐院冷清得很,下人只寥寥几个,表少爷贴身伺候的一位小厮,惯常爱偷奸耍滑,从没把那位病歪歪的表少爷放在眼里过。今儿个老太太七十大寿,那小子照旧吊儿郎偷摸到别处浑玩,瞧热闹去。
若放在平时,去了也就去了,也没人犯的着为一个没地位不受宠的表少爷去操那份闲心,可坏就坏在,今天那位表少爷出了梧桐院,还跟秦少爷惹了官司,最后掉进湖里去吃了一肚子冷水,到现在人捞上来还未醒,一条命救不救得回来尚且不知。
出了这事,总要拉出一个顶缸的。
所以,这小厮就讨不得好了。
金铃进了梧桐院,对着几个下人,冷眼斥眉就是一顿训斥,转头就吩咐婆子把那小子绑了丢进柴房,容二太太明儿个发落。
“还都站在这里做什么,想是太太平日里太宽容了,纵得你们一个个的没了边儿!眼里没个谁,连主子都伺候不好,赶明儿不如回了太太老太太,索性一气儿发卖了出去倒还干净!”金铃不愧是钟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素瞧着待人软和,现下冷着脸不留情面,丫头小厮门跪了一地鹌鹑似的,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有。
出了一口气,金铃抬脚就往内室走去。
正好药也熬好了,急急忙忙送了过来。
小丫头赶紧把人扶起来,强行把药嘴往里灌,但这人没了神智,不得吞咽,反倒泼出去大半碗。
金铃见状,手指着,立即道:“继续喂,洒了就再去熬药!”
好一顿耳提面命,让下人们照顾好表少爷,金铃这才脚步匆忙离开,今天本来就忙,太太那边还缺人使唤,她也是没得法了才抽个空过来。
一场寿辰阖府忙碌,将将到下午申时,宾客才渐次散场。
客人散场了,府里还没完,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席面戏台要收拾,各类金银器皿得归位,各式餐具杯盅拿出来多少用了多少坏了多少,这些都是要一一清理,登记,对好账,整治清楚了,拿给钟夫人过目,最后送回库房。
这些事可不轻松,大到各色珍品摆件,小到一些虚头巴脑的碗碟,都要一一记录清楚。钟夫人只有一个人一双手,忙得转不开身,是以身边几个人那都是帮手。
中午宴的是外宾,晚上自家府里还有一场酒要吃。
这会儿子钟夫人哪里得空管梧桐院那位,一时间也忘到了脑后。
金铃十分会看眼色,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显然老太太的寿辰更为重要出不得差错。只私下嘱咐了银屏,让她注意着点梧桐院那边的动静。
一直到晚上府里女眷陪着老太太在梨花台那边看完一出戏,笑闹了一阵,吃饱了茶果点心,老太太晚瞧着精神疲乏了,才让大太太二太太散了各自回屋,姑娘们也由嬷嬷丫头伺候自去休息。
一场寿宴到此时方才算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