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84、填海

　　祭坛另一头，逍遥自主站到岳晦与薇宁之间，阻他入镜。

　　“海神，别来无恙。”岳晦移动步伐。

　　“死心吧，荧惑不可能被你复活。”逍遥扇面一扫，三道符箓化刀射出。

　　岳晦一一挡下，退后数步：“当年你背叛荧惑大人，如今又来阻我复活他，当初何等缱绻神侣、琴瑟和鸣，出诛神剑的时候，你可想过这些。”

　　逍遥并不回答，再次送出一圈符箓，幸而在中泽时，在扇中积蓄了不少灵气，凭借符箓，勉强还能制住岳晦。

　　岳晦边接招边退，扫了长空一眼道：“如今新欢都有了，想是没有吧。你还与他杀我徒儿万弈……现下你阻我，难道是怕荧惑大人复活，寻你的仇，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么！”

　　逍遥一言不答，将折扇快速舞动，挥得风生水起。

　　岳晦尚有一战之力，但他的徒儿显然不及他。

　　卫启明渐渐不敌长空，薇宁见状，将镜面调转，照向长空，竟将他所有的攻击，都折射至空地上。

　　这镜妖实在扰人，长空一手鞭未停，另一手蓄起灵火，从另一个方向击向薇宁。

　　镜子只有一面，照了长鞭，便照不到灵火，薇宁无视灵火，丝毫没有移动镜面。

　　“啧……”摇光飞身跃下，抛处一道符箓，将灵火打偏。

　　“摇光！你在干什么！”长空怒道。

　　摇光道：“大人，她未入魔，你不可伤她！”

　　又是这乱七八糟的天规，长空暴躁道：“她妨碍我诛魔，我却不能伤她，什么狗屁天规！”

　　若是换了别个人之七政来，记下这一句，长空定又是免不了几道雷罚。

　　摇光朝屋顶上道：“子陵！你下来，对付镜妖，我替你看着露泽。”

　　“露泽，等我们把下面的恶者收拾了，我就带你回家。”露泽现下十分老实，子陵抚了抚蛟首，落到摇光身边，接替他对上薇宁。

　　摇光知他刚渡劫不久，修为有损，又递上数张符箓：“红的用于攻，蓝的能守。”

　　子陵手执符箓，拦在薇宁前，饶是中泽规矩在前，好歹不似天规严苛。

　　没了薇宁相助，卫启明根本不是长空对手，打了不过半刻钟，已落下风，只有防守的份了。

　　另一方，逍遥与岳晦似乎过节不浅，招招杀招，岳晦逐渐不敌，身周各处都带了伤，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海神，天下生灵与我的性命，孰轻孰重？”岳晦忽然道。

　　这一问，该是天下生灵之生，与岳晦性命之死，哪者更重要。

　　若是放在长空处，他定会给出毋庸置疑的答案，魔者再该死，用天下生灵的性命来换，绝对是不值得的。

　　长空的答案，便是逍遥的答案。

　　岳晦语毕，竟收起对逍遥的攻势，向上空飞去。

　　逍遥扇锋随即追至，岳晦不闪不避，双手结印，蓄出一团巨大黑色魔气，遥遥轰向中泽岸畔高山。

　　“师尊！”卫启明大喊一声。

　　黑色魔气击塌石山，高高的中泽水从豁口涌出来，冲开两侧山石，瞬间摧毁数座石山，惊涛骇浪朝平昌城席卷而来。

　　这波洪水若是袭下，平昌城无疑将死伤无数。

　　长空与子陵同时弃了对手，化龙蛟腾向中泽。逍遥收扇跃起，搂上长空龙颈。

　　卫启明五指牢牢收束，摇光无意与他直面对上，任凭符箓散去，卫启明驱动露泽，拉着薇宁一同乘上蛟背。

　　人都走光了，摇光也立时跟了上去。

　　岳晦冷笑，最后一个离开祭坛。

　　洪水已冲到西城门口，城墙上，侍卫们惊惶逃窜，大喊着让城内人赶紧逃命。

　　“龙！”一侍卫见头顶飞过一条青蛟，直当来了救星，“中泽龙神显灵啦！”

　　子陵落在城门口，壮大蛟躯，挡住滚滚洪水。

　　紧接着，赤龙飞速掠过天际，长空停在中泽畔，摆动龙尾，将周遭高出中泽水面的山头击下，送入豁口救急。

　　中泽水面涌动，数十条灵蛟跃出，以尺木为首，纷纷如子陵般，横亘蛟躯，挡在豁口上。

　　长空停下击石，生怕误伤同门，逍遥则恰到好处地挥扇引来水流，使石块避开中泽蛟们。

　　不过半刻不到，洪水便被堵得严严实实，城墙上一众侍卫都看得傻了眼。

　　还未等他们庆幸欢呼，一道黑影划过天际。

　　岳晦立于空中，再次送出魔气，击向边上尚高耸的石山。

　　“岳晦！”长空大喝一声，朝岳晦腾去，前爪蓄出一团火球，直压岳晦面门。

　　岳晦收回魔气，及时挡在胸前，灵火与魔气相撞，登时黑红火光乱射，逍遥送出一道护障，薄薄蓝色水幕将平昌城牢牢笼罩。

　　长空化回人身，燎原执于手中，灵火注入其中，茜红色长鞭承载着他的怒气，朝岳晦奋力卷去。

　　岳晦向上跃起躲避。

　　逍遥在长空身侧，折扇一舞，书符箓推出，一方禁制展开在岳晦头顶。岳晦撞上禁制，来不及破除，便被燎原狠狠击在胸腹，倒飞出去，撞在平昌城护障上。

　　“魔者岳晦，引洪水残害平昌城百姓，当诛！”长空喝道，燎原在身前狂舞，交织出一张密实的灵火网，朝岳晦压下。

　　如此攻击下，根本避无可避。

　　岳晦将周身魔气全部护在胸前，火网袭来，触到水护障，呲呲作响，白烟冲天而起。

　　逍遥折扇频舞，水流汩汩送向四面八方，缝补被灵火烧漏的护障。

　　白烟中，被困住的黑影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隐。

　　终于将这魔头诛杀了！

　　长空松了一口气，皱了这么多天的眉心，稍稍舒展，收起燎原。

　　火网与白烟一同消散，却见薄如蝉翼的水障上，空无一人。

　　“岳晦呢？”哪怕被灵火焚烧，也总该留一丝灰烬，长空检查水障之上，什么人影残骸，溢散的心魔，一概没有。

　　“难道他跑了？”长空顿时烦躁更甚，环视周遭，没有任何岳晦的蛛丝马迹，“他会潜藏在哪里？不能让他逃脱，若真让魔王荧惑复活，世间又是一场浩劫！”

　　逍遥显然放松得多，笑着面对长空：“少爷，你方才这般神通，他即使跑了也是风中残烛，不足为据。还有，你大可放心，魔王荧惑不会被他复活，也不会给世间带来浩劫。”

　　“你如何确定？”长空相信逍遥，但他如此确定，总该有个因由。

　　逍遥没有回答，指向中泽上空：“少爷，眼下那里较为紧急。”

　　中泽上空，乱石如雨落下，中泽蛟们纷纷避让，不过多时，数座高山重新垒起。

　　子陵立于山巅，侧耳倾听到铃声，扬首凝视天际，却什么也没看到，根本不敢出手，生怕伤了露泽。

　　摇光实在看不下去，书了几张显形符递给他。

　　“多谢。”子陵嗓音沙哑，显然已经十分虚弱，将符箓朝铃声来处一掷，正中露泽。

　　赤蛟身影显现，卫启明与薇宁坐在蛟背上，正欲解除符箓。

　　只要除去镜妖，他们的幻术便不可再施展，届时卫启明便不难对付。

　　长空直烦扰天规在前，逍遥道：“少爷要除谁，说一声便是。”

　　他展开折扇，将平昌城上方残存水障收入扇中，指向薇宁怀中铜镜，一簇水矢如冰锥般直直射出。

　　赤蛟身上两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近处，等水矢到得近前，已经来不及躲了。

　　卫启明带着薇宁侧身，水矢击穿薇宁左臂，丝毫没有减缓势头，迅速转向，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刁钻一旋，精准无比地刺入薇宁后心。

　　薇宁面露茫然之色，摸了摸怀里的铜镜，镜面嘎啦碎裂，露出刺入其中的水矢箭头。

　　水矢怦然消散，薇宁双眼一闭，从赤蛟身上栽了下来。

　　卫启明暴怒，驱动露泽越升越高。

　　露泽身躯变大，张开蛟嘴，巨石从中落了下来，朝下方蛟群砸去。

　　“你们蛟族，没一个好东西！”卫启明大吼，目眦欲裂。

　　“解开露泽身上的傀儡术！”子陵将带刺藤蔓送上天际，灵气透支使他嘴角溢出鲜血，捂着胸口，“把露泽还给我！”

　　“将这魔者拿下！”尺木一声令下，众蛟一拥而上。

　　卫启明手掌一翻，露泽身躯蜷起，将他牢牢盘在中间：“拿下我？那你们得先杀了她。”

　　众蛟只等停下攻势：“师尊，他拿露泽师姐作挡，这可怎么办？”

　　尺木一时也无法，打不了，只能尝试说服：“我中泽蛟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族类？”

　　除了这一点，还有更令长空好奇的，他问：“你与瀚海有何仇恨？”

　　“海神自诩正义，不辨是非，与坐骑赤蛟害我父亲性命！”卫启明的声音，从露泽身躯中透出来，更显沉郁，“我要填平瀚海，杀光蛟族，替我父亲报仇。”

　　长空与逍遥对视一眼，他所说的仇人，显然就是他们二人，只是无缘无故害人性命的事，长空确信自己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你父亲是何人？若他不行恶，怎会被诛杀？”

　　“诛杀？”卫启明冷哼一声，辨不出是哭是笑，“我父亲不过一介凡人，从未做过一桩坏事，这分明是迫害！”

　　长空越发觉得不可思议，逍遥忽然道：“他说的，应是海难时，唯一落难的那名船老大。”

　　当年海难之时，长空与逍遥都是奋力救助，逍遥因此还受了一道雷劫，船老大的死完全是个意外——若说意外，那啸浪又确实是逍遥所布。

　　“少爷，我引他出来。”逍遥按了按长空手背，上前道，“当年掀翻你父亲船只的，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