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墙烬》遥一曳

5、成人之美

　　翌日巳时，我乘上了马车，在画镜和一干仆从的陪同下前往了坐落于城西的嫏嬛馆。

　　从我家到城西，几乎要跨越大半个扬州城。等到马车停定，已经是晌午了。

　　看门的人很是机敏，见下车的我眼生得很，细细打量一番，再一瞧马车，心中便有了数，立刻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这位可是江家小姐吧？咱们掌柜的可等您好长时间啦！快快，里边儿请！”

　　“江小姐的订单，我们嫏嬛馆早就赶制好了，保证品质高于要求。原本啊，是想托下人直接送到您府上的，这么远怎还劳您亲自跑一趟呢？吩咐声便是了嘛。”老板娘笑吟吟道，并吩咐伙计上了茶。

　　“不麻烦。”我看见端上来的茶微微蹙了眉。

　　画镜立时对着端茶伙计小声道：“我们小姐向来不喜喝茶，麻烦换杯白水上来。”

　　小伙计尴尬一笑，明白画镜的用意是不想他在老板娘面前难堪，急忙领了命照办。

　　老板娘又道：“我们这儿呀，各种布料应有尽有，像软烟罗这样上等的布料，扬州城里咱们也是头一家。江小姐请稍坐片刻，伙计正在打包呢。”

　　我微微颔首道：“不急。”

　　才坐了片刻，这厢便有两个家仆打扮的中年男子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慌张道：“掌柜的，你们店里还有没有现成的好衣裳？女人的！我们赶了几家店，要么都是别人定下的，要么就是些粗制滥造的料子。”

　　老板娘迟疑道：“这……我叫伙计去库房着眼看下吧。二位客官稍坐片刻。那些店里头没有也难怪，一般都是老主顾才照顾着置办点好料子，像锦啊、罗啊这些，生产一件成本不低，寻常百姓又要不起，我们这些开绣庄的利小润薄的，一件赔本的风险也是不敢冒的……不过二位客官何故如此着急呢？若是急工，我们店最多用个三日便能赶出来了！何不缓缓？”

　　“我们能等，可老爷等不得，小姐更是等不得呀！若不是急于下葬……”一人正说着，被另一人怼了下胳膊，便立时噤声了。

　　“啊？你们是哪户人家的？”老板娘问道。

　　我心里也存了个疑影儿，看他俩这架势，府上应是来头不小的，可最近扬州城里没听说哪户大人家有白事传出啊？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

　　老板娘吃了口闭门羹，便不再多言，自顾打起了算盘。

　　“掌柜的，库房里没有啦！”一个小伙计气喘吁吁地跑来道。

　　“啊……”老板娘满脸堆上了歉疚的笑意，对他二人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二位客官，您二位也听见了，小店实在是无能为力，这笔生意咱们恐怕是做不成了。”

　　二人听到这消息难免一声长叹，话也未说一句，急于折返。

　　“等等！”

　　老板娘和那两位家仆纷纷转脸向我，显然被我这一声惊到了。

　　“不如由我来做个顺水人情吧。我府上也不缺衣服，只不过是应季定制了些，倒不如分给有急用的人吧。这样，掌柜的你从中随意挑两件留给我，其他的便包给他二位吧。”

　　还未等老板娘应答，那两人便急急感谢道：“当真？如此便多谢这位小姐了！掌柜的！快把价钱算好，我们双倍付给小姐！”

　　“这……好吧。”老板娘见我们双方两厢情愿，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照吩咐做了。

　　其中一人拿了银票交给了画镜，画镜向我示意，不知应收与否。我没有叫她推决，她便道了声“多谢”。

　　伙计包好了衣服交到他们手里，他们临走前还不忘匆匆道谢：“小姐真的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不然我们两个实在是不好交差。小姐若有需要，我们再定制些衣裳送到小姐府上如何？”

　　我摆摆头，客气道：“不必了。过些时日我可能要进宫了，也不会再待在扬州了。”

　　其中一人闻言立刻提高了音量，惊诧道：“小姐也是要进宫的吗？”话落语气又软了下来，叹道，“唉，原本我家小姐也是要入宫的……”

　　旁边那人突然用胳膊肘重重怼了他一下，他便讪讪地收了话。

　　“我们还要去首饰行跑一趟，先告辞了。”便疾色离开了。

　　我心里虽然纳闷这二人的来头，和他们所为何事，可转而一想，这扬州城里的任是一草一木，都与我再无干系了，我又何必去细想这些事呢。

　　刚准备提步走，却被老板娘拦了下。

　　“我看小姐面相是个聪明人，可这多此一举却不大明智了。您也不想想，这两个摸不清底细的下人，一下拿了这么多银子来，说是置办随葬品，可这扬州城内也没听过谁家如此大规模下丧啊！保不齐啊，是卷了主子的银子逃呢……”

　　我心里也不是没料到这一层，只不过见那二人心急如焚，似乎不像是她所说的那样，便客气道：“掌柜的考虑得是。我不过是个不常出户的小姐，哪里晓得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呢？我猜，您这库房里的衣裳，不是拿不出来，是不想拿出来吧？”

　　老板娘掩唇笑道，眉眼里写着一丝尴尬：“诚如江小姐所说。”

　　及到家已是申时了，日头还是很足，刚刚踏进房门，便听见画镜慌张道：“小姐！不好了！画镜刚刚……好像把蔚公子的玉佩落在嫏嬛馆了……画镜该死！净办这糊涂事！原本是打算明天归还回去的，结果好像在揣银票时抖擞出来了！当时貌似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却没警觉，这下才发现犯了大错……”

　　我心里有一点点嗔备画镜的粗心，但也理解纯属无心之失，宽慰她道：“我还当是什么呢，你突然一叫可差点吓死我。落在那儿，也不会长腿跑掉，也不会有人敢私自窃去，明天再去取了来呗。”然而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会有不知轻重的伙计顺手牵羊了去，可眼下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是。”画镜闷闷应道，但明显还在自责自己的过失

　　正在整理床榻的一个婢女突然道：“对了，小姐，大人今日下达了命令，说明天便启程往璟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