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月之妖影

3、退婚

　　突然马车一打滑，晃了晃才停下来。这一晃也把慕容雪霏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看看窗外下着的大雪，她不禁又叹了口气，这几日总是没走多远，便要停下来，铲掉车轮上冰块，在洒上些盐。她想趁着这个功夫，去给父亲弄些热水，泡点茶吧。“爹，我去给你沏壶茶来。”喝点热的，能让身体暖和些，虽然父亲是习武之人，可毕竟也上了年纪。

　　慕容迪听罢，只是点点头，依旧在闭目养神。慕容雪霏看了，心又沉了一下。这五年来在边城，他们父女俩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慕容雪霏对于慕容迪来说仿彿是透明的，这比骂她还难受。最初去边城的兴奋和开心，在慕容迪的冷漠中渐渐被消磨没了，她甚至开始厌恶边城的生活。冷静下来的慕容雪霏慢慢明白了爹带她来边城的真正用意，他是怕继续留她在府中会把他唯一的儿子再克死。想到这个，慕容雪霏就止不住的难过，当初她还傻傻的以为是王上洗尘宴她出色的表现使父亲开始对她另眼想看了，可是到头来之这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可笑想法，根本一切都没有改变，父亲还是厌恶她。想想这次回来，便可以和煜哥哥成亲，日后就可以远离边城，远离二娘，远离爹，远离她的家人，她就长长的舒了口气，因为他们的态度让她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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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日的颠簸，他们终于回到了裕宁，这里比起五年前更加的繁华。大雪将整个都城变成白茫茫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金光，道路两旁的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衬着白雪，煞是好看。快过年了，已经有心急的小孩，开始在街上放起了鞭炮，尖叫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车马刚走到将军府的时候，家里的人都早已迎了出来。他们簇拥着慕容迪有说有笑的进了府，留下慕容雪霏孤单单的一个人走在最后。她觉得这份相聚不属于她，这份热闹也不属于她，因为家里人根本就不希望她回来，他们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就都从她身边走过了。今天真的是太冷了，她不禁裹了裹穿在身上的披风。

　　回到府中，慕容雪霏就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子还和她走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多的就是厚厚的灰尘。看到这些，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于是从包袱里拿了套男装换上，在军中的五年里，她已经习惯了男子的打扮。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个家里，她要出去透透气，宁愿在街上闲逛去感受那份热闹。当她出门经过大厅的时候，看着慕容迪正笑着看着在她膝下撒娇的慕容娉婷，慈祥的询问着慕容杰这五年都学了些什么。她突然觉得仿彿被人从头到脚淋了盆冰水，果真他们才是一家人，她竟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回来这么会儿了，也没人想起过她。

　　慕容雪霏从家里出去后，脑子里想的全是出门前在大厅里看到的一幕一幕，眼泪就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突然，肩被人拍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把眼泪擦干。回头一看，是一个俊美不凡，英气逼人的年轻人，很是面熟，她突然想起来了，“维哥哥，你是维哥哥。”慕容雪霏很高兴，没想到会碰到他。

　　“果然是你，怎么这身打扮呀？我就听父王说你和慕容伯伯是这两天回来，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瞧这背影像，我开始还不敢认了。”高维笑着看这她，五年不见，当年的小丫头长高了，也更漂亮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呀？回来就往外跑。”

　　“我也就是随便逛逛，裕宁变了好多，好多路都快不认得了。”她突然想起，不久前王上已经下召将高维立成了储君，“对了，还忘了恭喜你了，你现在可是太子殿下了。看来以后不能叫你维哥哥了，免得乱了礼数。”

　　听慕容雪霏这样说，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落寞。他变了，显得比以前更加的内敛。慕容雪霏看着他，心中有一丝难过，看来五年来，变化的东西还真不少，“你怎么会在这里呀？”她笑着看着他。

　　“我去接善柔和我一道回宫。”高维说出这话，马上反应不好，不应该和霏儿说这个。

　　果不其然，慕容雪霏一听，就很开心，“你是说善柔姐姐也在宫外吗？她人现在在哪里呀？我好久没见她了，真是想她。”

　　高维想了想，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知道说不定是件好事，“她在刘煜府上，你想和我一起去接她吗？”

　　她早就听说两年前，王上就给煜哥哥赐了府邸，但却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想想去看看也好。今天家里的事让她很难过，她想在煜哥哥那里得到些安慰。“好呀，我和你一起去。先别告诉他们，看他们能认出我不，吓吓他们，呵呵。”

　　看着霏儿这么开心，他真不知道到了刘煜府上，她知道了实情会有什么反应。“那好，上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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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刘煜府上，慕容雪霏和高维在大厅中喝着茶，等管家去通报。她突然莫名的紧张起来，不知道五年了，煜哥哥会有怎么的变化，他能认出自己吗？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小小的兴奋，他应该会认得她的，因为维哥哥不是也在街上认出她了吗？！

　　听到从后堂传来的脚步声时，她心里真是小鹿乱撞，那个在这五年里日日思念的人，马上就能见到了，她此刻是既紧张又羞涩。但当他出现在门口时，她却愣住了，仿彿谁在寒冬腊月，捧了一盆冰水给她灌下，堵的她的心硬生生的疼，寒气从心里往外冒。她多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呀，可是她还不至于眼花到这种地步吧，刘煜拖着善柔的手走进来她是看得分明，善柔望着刘煜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和暧昧。慕容雪霏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她努力告诉自己，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他们不过是好朋友而已，因为她和刘煜有婚约在身，他们都是知道的。可是当她听到刘煜对善柔说的话时，她就知道了，刘煜是真的不准备要她了。

　　走的时候，刘煜将他们送到门口。善柔和他依依不舍的告别，刚走了两步，刘煜又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霏儿和慕容伯伯已经回来了，明天我就会去找霏儿说清楚的，而且王上也会帮我们向慕容伯伯解释的，你不用担心。”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们去祈求她的原谅，是我们对不起她。”他们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说起来。

　　听到这里慕容雪霏的心彻底的凉了，现在连刘煜都要离开她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真是失败，仿彿注定和幸福无缘。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刘煜府上走出来的，她现在就像是一个丢了魂的空壳,任凭两条腿拖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霏儿，你，没事吧？”高维不放心她，于是吩咐随从把凤宁公主送回宫了，就来找她。

　　“你知道对吧，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慕容雪霏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你刚才不告诉我？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她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

　　“我，”高维不得不承认他这样做是有私心的，他希望霏儿能亲眼看到刘煜和善柔感情有多好，这样更能让她对刘煜死心，也更能让她知难而退。只有这样他才会有机会，其实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他就莫名的喜欢上了她。直到18岁那年，在父王宴请慕容将军的洗尘宴上，听到了她和刘煜的婚约，那种针扎般痛心的感觉让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的感情，他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聪明乖巧的女孩。如今看见她这么难过，他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他为自己的自私懊恼起来，“霏儿，你不要这样好吗？你听我说，其实，你和刘煜并不合适。”

　　“我不适合，哼”慕容雪霏冷笑了一下，“难道善柔和他就合适了吗？”

　　“善柔是一个温婉善解人意的女子，虽然她不及你聪明，但是她却更了解刘煜，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而且，他们有相同的经历，他们都幼年丧母，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他们惺惺相惜，了解彼此，再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一直相互慰藉，相互支持，所以，善柔更合适他，不是吗？而且，我觉得你对刘煜的感情是亲情多过于爱情，依赖多过于爱恋。不然，你看到刘煜和善柔在一起，能这么冷静吗？！”高维一口气说完了，他不知道这些理由能不能说服雪儿。

　　“你认为他们这样就算合适了吗？我也幼年丧母，难道没有娘，就能作为抢人丈夫的理由吗？我和刘煜可是有婚约的呀，善柔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枉我还一直把她当亲姐姐般对待。至于我对刘煜是什么感情，根本轮不到你这个局外人来评论。”想起这些，慕容雪霏是又难过又气愤，过去这几年，她也想能一直陪在煜哥哥身边，只可惜不行呀，难道这是她的错吗，难道这就能是刘煜移情别恋，善柔横刀夺爱的理由吗？！

　　“其实善柔一直都很疼你的，不是吗？只是感情的事是很难说的，我希望你能原谅她。善柔虽然贵为公主，但是因为她是庶出，母妃又去世的早，所以你不知道她遭了多少白眼，常常被人欺负了只能躲起来偷偷的哭。父王虽然很宠爱她，但是国事繁忙却也很少能照顾到她，因此她以前的日子过的并不愉快，直到遇上了刘煜她才渐渐变的开朗起来。你知道刘煜对他有多重要吗？你知道刘煜对她来说以为着什么吗？他就是她的幸福，他就是她的天。虽然你也是早年丧母，但是你肯定比善柔过的幸福。你是嫡出，二夫人又端庄贤淑，想必待你很好，宫中的生活比起宫外不知道复杂了多少，本来宫中宫中勾心斗角的事就多，这是你所不能体会的，这些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而且你很聪明，也很坚强，这些都是善柔不能比的，你失去了刘煜，还有很多疼你的人，还会有其他人爱你，你爹，你二娘，还有我......”他希望雪儿能谅解善柔，因为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一个是他关心的人，他不希望她俩之间心存芥蒂。

　　“够了，你知道什么？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她停了停，努力把眼泪给逼回去，她已经习惯了不在外人面前哭，这是她答应过煜哥哥的，“我真的很羡慕善柔，有个疼她的父王，还有个会帮她到苦水的哥哥。”她心里的苦又有谁能明白呢，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不想让高维看到，她不愿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可怜的弃妇，于是在眼泪流下的那一刻，她扭头就跑掉了，她突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的大哭一场，她觉得自己压抑的太久了。

　　高维看着雪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的心也开始痛起来，也许不应该这么着急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应该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去消化。他也开始反省，这样做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而且她身上应该还发生了很多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想想，其实自己对她的了解并不多，现在既然已经认定了她，那么就应该对她多下点功夫，多了解了解她，这点也许刘煜能帮上忙，所以他决定先去肃亲王府上恶补一番。

　　高维从肃亲王府回宫后，就直奔太和殿去了。刘煜刚才告诉他的关于雪儿的过往，像鞭子一样重重的抽在他的心上，他真后悔自己对雪儿说的那番话，要是早知道她的过去过的这么难，那些话打死他，他也说不出口。他只恨自己的口无遮拦，自以为是。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补偿自己的过失，他要去求父王，他要娶慕容雪霏，他已经等了她五年了，他要好好疼这个吃过太多苦头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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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雪霏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院子里挂着的灯笼，孤单单的在风雪中轻轻摆动。家里人应该都已经歇下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真是透明的，回来了居然没有一个人会关心她，没有一个人会来过问她冷不冷，饿不饿，一切都让她心寒。走到大厅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出门前看到的那一幕，心又狠狠的揪了一下，她也多想能像娉婷那样可以在爹的膝下撒娇，能想二哥一样聆听父亲的教诲，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即使她是和父亲呆在一起最久的孩子。回到房里，她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今天她真的太累了。刚躲着哭了很久，她觉得仿佛把这些年积攒的泪水全都尽情的流了出来，心里舒服多了。现在她要好好想想明天应该怎么面对刘煜，既然他是铁了心要和善柔在一起，那就成全他们吧，毕竟刘煜是周围这么多人里对她最好的。虽然自己得不到幸福，她还是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幸福。她不会去缠着刘煜问原因，这也没有什么好问的，这样做无非只会让刘煜觉得她烦，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见异思迁，薄情寡性的人。她要洒脱的和他分开，她要让他记得她的好，因此，她决定了要先和他说分手，没有了爱情，至少她还有尊严。

　　昨晚，一夜无眠。慕容雪霏一大早就在花园里煮茶了，她在等他们。捧在手心里的茶，让她觉得温暖，今天又是一个大冷天。茶香随着袅袅热气氤氲开来，她品了一口，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很多。

　　“这么多年不见了，小丫头长高了不少呢！”慕容雪霏一听，就知道是刘煜他们来了。来的还真早，他们就这么着急吗？！

　　慕容雪霏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转过身去，“小女见过肃亲王，凤宁公主。”

　　刘煜笑了笑，“丫头，不过才五年不见，怎么这么见外了，你不是一直都叫我煜哥哥吗？”“是呀！才回来不习惯吗？”善柔也附和道。

　　慕容雪霏心想，还真是夫唱妇随，合拍的很，“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今日不同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有礼数。五年的变化很大的。”过了五年居然什么都变了，想到这里她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怎么都站这儿呢，坐吧！我刚煮好的茶，尝尝。”她笑了笑，给他们沏茶，“这茶是我从边城带回来的，我很喜欢那种清香味。”说着，她把茶递给了他们。

　　“真的很清香，这个茶叫什么名字呀？好像以前都没有见过。”善柔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着慕容雪霏。

　　“这个茶其实也没什么名字，它是我在边城的时候偶然间发现的。比不得那些龙井，碧螺春等名茶，你们当然是没见过。”说着雪儿看了看刘煜，也许在他的心中她就是那种不起眼的茶吧，“肃亲王也尝尝吧，善柔姐姐也说香呢。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种没有名号的山间粗茶。”

　　刘煜先将茶端起来闻了闻，“果然很香，它能被你发现是种福气呀，”接着又细细品了一口，“喝在嘴里也是茶香四溢，回味甘甜。好茶！”

　　“对了，你们今天这么早就过府来看我，不会仅仅是叙旧那么简单吧，有什么事吗？”哪知道雪儿一问，他们都不说话了，善柔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刘煜。“如果，你们不说，我倒是有件事想和煜哥哥说。”

　　刘煜倒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笑着问，“丫头有什么事就说吧。”

　　雪儿看着刚才刘煜的表情，心中冷笑了一下，昨天听他和善柔说的时候，还勇气十足，反倒是今日到了她的面前，却做的扭扭捏捏，“我要退婚。”

　　当她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刘煜和善柔都呆住了，倒是善柔先打破了僵局，“这是为什么呢？妹妹难道另有心上人了？”

　　慕容雪霏冷笑了一下，好个善柔，本姑娘好意成全你们，你居然还倒打一钉耙，“谁说只能是另有心上人了才能退婚。退婚可以是双方不再适合了，也可以是对方移、情、别、恋、”说到这四个字时，她故意停了停，“当然，我知道煜哥哥是不可能这样的，对吧？”她看着刘煜笑了笑，发现后者的脸色极为难看，“其实，我这次退婚是因为，我还不想成亲，经过这五年在边城的磨练，我觉得世上除了儿女私情以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值得我去做，我的心还定不下来。但是我却不能耽搁了煜哥哥，他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房媳妇了。因此，我这次千里迢迢从边城赶回来，就是为了亲自和煜哥哥说退婚的事。”她看着善柔，“至于新王妃的人选，还需要善柔姐姐帮着煜哥哥好好物色了。”

　　听到慕容雪霏这么一说，刘煜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是想想起码这样也是最好的结局，至少他没有让雪儿伤心。可是，他不知道为了做这个决定，慕容雪霏下了多大的决心。他是在慕容雪霏的心上剜了一刀，今天还跑来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