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妖》妩渊

2、琉璃盏2

　　寻了人带我去看看世子的尸体。世子的尸体官府派人好好保管着，怕尸体腐烂，特意用了大量的冰。

　　在阴森森的冰室看尸体是需要勇气的，而我现在正在给自己打气。

　　虽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但也能看出世子生前倒也是仪表堂堂。世子的体格一点都不弱，相比起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世子可以算得上健壮了。世子的最后留下的神情是如此的惊惧，仿佛面对着极为可怕的事情。致命伤在脖子，勒断了喉管毙命。凶器是一根麻绳，就被凶手扔在了案发现场。奇怪的是，世子的手指甲里却没有任何的碎屑，连正常被勒死的人抓着凶手撕扯的痕迹都没有。

　　我查看完了尸体，心中的疑惑却不减反增，沉吟了片刻，我叫人唤来了仵作，料想专业人士，知道的应当更多些。

　　“仵作先生，请问你能从尸体上看出什么门道吗？”

　　仵作是个驼背的老头，他一听这话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唤小老儿一声蔡老头就好了。”

　　“世子的身躯太过尊贵，小老儿只能从外部看看。外部只有颈部有一圈勒痕，根据比对和案发现场的麻绳一样。死者眼珠凸显，口舌大张，是窒息的死状。”

　　“他的指甲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仵作很肯定地回答道：“没有。世子的指甲干干净净的。”

　　离开了那个阴森的地方，我喝了好几杯热水才缓过来，仿佛从地狱到了人间。想想这几天的遭遇，不由苦笑，可不是从地狱到人间嘛。若是这趟差事办不成，少不得要常住地狱喽。

　　我想了想，提起笔，在纸上记下要点：世子身体健壮，能勒死他的，一定得是一个力气极大的人。从这点看，那个结义兄弟着实可疑。世子手指甲里没有凶手的衣物和毛发，说明当时凶手让死者没法碰到他。可能是捆绑住了凶手或是团伙作案，有人束缚住了死者。可是现场没有找到可以束缚住死者的长条状物品，尸体上也没有因为捆绑而留下的痕迹。这就很奇怪了。

　　我放下笔，实在想不通。从尸体入手这一点被我否决了。

　　真是令人头疼，我想了想，还是唤来了衙役，让他们带我去问问当时客栈的其他人。好在昨日使了些力，今日他们好使唤多了。

　　路过茶馆，却刚刚好于市井嘈杂中听见了一声叹息：“可怜了县令府的小小姐，本来都有了个如意郎君，如今又遭遇了这么回事！”

　　我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你说啊，会不会是小小姐命中带煞，克了……”

　　“不可说不可说……”

　　小姐姐？我暗暗记下这个关键词。不是我多疑，实在是真凶落网之前，谁都有嫌疑。

　　当我来到世子的随从以及其余客人如今居住的地方，不由感叹，有背景的人就是好，看看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住所虽小却清幽宁静。

　　我让人带来了世子的两个随从，开始询问他们。

　　“你们姓甚名谁？”

　　“在下钱忠。”

　　“在下秦义。”

　　这两个人挺胸抬头，目光锐利，倒是有一股气势，可惜就是看着我时目露不屑。

　　算了，不与他们计较，破案要紧。

　　“昨晚子时，你们在何处？”

　　钱忠答道：“我们自然是在守卫世子。”

　　“哦，是这样啊，”我微微点头，又道，“那昨日子时，你们也是在守卫世子喽。”

　　“这还能有假？”秦义瞥了我一眼，冷冷道。

　　我缓缓踱步，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两位确定昨日两位有好好地守卫世子？”我特意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钱忠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炸。

　　我对着他们冷笑起来。

　　“两位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啊！可悲可叹啊！”

　　“死到临头的是你才对？和县令立下军令状的人可是你啊！”钱忠满脸不屑。

　　“我可听说，北安郡王已经收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了。”

　　我走到两人跟前一步距离站定，抬起头不放过这两人的任何一个表情：“郡王素来贤明，我一个无辜的过路人不过倒了霉住在了世子隔壁的客栈，想来也不会被追究。倒是两位，可是守卫世子的人，如今世子出了事，凶手却逍遥法外，两位可有想过自个儿的下场？”

　　钱忠的表情开始慌乱了，秦义的神色也出现了些许松动。我决定再加把力。

　　“我不过一介商人，一条贱命，若是丢了便丢了。可是两位可不同，若是没猜错，两位可也是有亲人在王府任职的吧。若是王爷迁怒……，”满意地看到两人神色的变动，我也见好就收，“那可就不好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两人神色一时间变幻莫测，我想我已经达到了意料的后果。

　　“你们还有话要说吗？”

　　秦义和钱忠对视了一眼，秦义微微点头，钱忠才大着胆子开了口：“昨夜亥时二刻，吴公子带来一壶酒请咱兄弟俩喝酒，哪成想酒太烈，喝完酒没多久我们俩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以前经常这么做吗？”

　　“这倒不是，这是第一次。”钱忠道。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赶在我说话之前，秦义开了口，还是那幅冷淡的样子：“吴公子是世子的结拜兄弟，自然是我们要巴结的人物。难得有空来找我们喝喝酒拉拉家常，我们自然是欢迎的。”

　　原来如此。我略略思索便也明白了之前他们三人为何不提这一出，一个是怕自个儿背上凶手的罪名，另外两个是怕担上守卫不力的罪过。

　　“吴颂看上去似乎是个江湖人士，世子怎么会和这样一个人成为结拜兄弟？”吴颂还是很有嫌疑，我决定从这两个随从这里入手探听一二。

　　许是有了突破口，这两人现在格外的配合。

　　“细细算来，吴公子和世子结识也不过四个月。今年二月，世子外出游玩，在花楼和吴公子相识，直到一个月前，两人才结拜为兄弟。”钱忠开口道。

　　“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结拜吗？”

　　秦义摇摇头：“我们不过是随从，世子从来只是使唤我们，不同我们多言。只是一日，世子同吴公子秉烛夜谈后就突然地结拜了。”

　　秉烛夜谈，突然，问题一定出在这里。只是这两个随从究竟有没有隐瞒些什么呢？这就无从得知了。

　　我细细思索着。

　　“你们觉得，吴颂有可能对世子谋财害命吗？”

　　“不可能，”秦义斩钉截铁地答道，“世子对吴颂很好，对于财物可以算得上予取予求。只有靠上世子才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他犯不着这么做。”

　　“所以，你们觉得吴颂没有杀害世子的嫌疑，所以之前就将不利于他的说辞通通隐瞒了？”我眯起眼睛，盯着这两人，“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可以决定放不放过一个可能是杀害世子的嫌疑人？”

　　钱忠有些慌了：“顾、顾公子，我们没有啊！”

　　我刚想继续问下去，却见秦义对着我摇了摇头，做了个手势三。我暂时放下了询问，我倒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那行吧，今天就这样。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要知道，你们的命能不能保住可就看凶手可不可以抓到了！”

　　说完这些，我施施然地走了。

　　虽说步履轻松，可我内心却一点都不轻松。只有三天的时间，今天第一天，可是什么事都没成啊。

　　思索着今天得到的信息，身后跟着的一个衙役却突然叫住了我，“顾公子，北安郡王真的要来了啊？您从哪得来的消息啊？”

　　我顿住回头，用手指了指脑袋：“它，告诉我的！”

　　今晚子时，我安静地在房中等候，果不其然，一个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果然是他——秦义。

　　“你来了。”

　　“嗯。”

　　他关上门，沉着地走到桌前坐定。

　　昏黄的灯火明明灭灭，在半明半暗中，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看不清。

　　“我知道世子和吴颂为什么要结拜。”

　　他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消息倒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你说。”我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那天晚上我看见了吴颂溜进世子的书房，以为他要对世子不利，也跟了上去，没想到却听到了世子在房内的说话声。”秦义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

　　直觉告诉我，他们说的内容才是关键，“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提到，他们要来长平县寻一个叫做琉璃盏的物什，这其中，蕴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也是他们结拜的原因。”

　　原来是寻宝来了。“他们找到了吗？”

　　秦义摇摇头，“没有，他们没有拿到。”

　　“没有拿到……也就是说，他们知道在哪了，但是还没拿到，对吗？”

　　秦义点点头。

　　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在没有拿到琉璃盏之前，吴颂是不会对世子下手的，所以你认为他没有嫌疑。”

　　“应该是这样，”秦义顿了顿，又开口道，“可是那天晚上出现灌醉我们的也确实是他。”他的声音有些茫然。

　　“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说吗？”

　　“没了。”

　　“有别的发现记得告诉我。”

　　“好。”

　　吴颂的嫌疑没有完全洗清，但也有了确实的动机证明吴颂有求于世子不太会对世子动手，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我不得不思考若是吴颂杀害世子的可能性。可我没料到，第二日，僵局就被打破了。

　　吴颂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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