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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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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但自己被从亲人身边带走,且来到了可疑的地方这个事实,还是能够认知到的。
从之前姐姐的反应和这些人的神情,宫野志保能推测出他们必然是危险人物。
可是,是怎样的危险人物呢?把她带来这里又是想干什么呢?
这就是那时的宫野志保所不知晓的了。
“来,这个给你。”
黑衣人所发出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至少没有表露出刚才威胁姐姐时那样的粗暴态度。他把一张纸放到桌面上,又放上一支笔。
“能够认字吗?”
沉默。
“那么,写字应该也不行吧。”那支笔被收了回去,“由我来把题目读给你听,你知道答案的,就告诉我答案,明白吗?”
沉默。
黑衣人似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想她那应该不是表示否认,而是表示拒绝回答吧。真是个难搞的丫头,和她妈妈一样。”
宫野志保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过头,完成了她和贝尔摩德的初次见面。从被带到这里以来,志保所见到的所有人都穿着一身黑衣,然而贝尔摩德身上却是色彩鲜亮的衣服。她没有戴帽子和墨镜,也没有把枪藏在口袋里,除了那美艳的外表令人印象深刻之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正常人。
但她朝着志保走过去的时候,志保放在桌子边缘的右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桌面,用力到骨节发白的程度。
“听着,小志保。”她用轻快的语调叫着她的昵称,“乖乖听话,这样你就还能再见到姐姐。”
意思大概是,如果你不乖乖听话,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小孩子——即使是宫野志保这样性格的小孩子,也很难快速判断出局势的严重性,用大人的恶劣话语来形容,就是他们都有点“不太识相”。
当时真的还只有七岁的宫野志保恰恰是个非常不识相的小孩子,她本来想继续以“拒绝回答”的沉默来表示和宣泄自己的不满,幸好在抬头看向贝尔摩德的瞬间,哺乳动物的求生本能在她脑海深处敲响了警钟,令她点头同意了贝尔摩德所提出的条件。
现在想来那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啊,第一次考试,第一次面对贝尔摩德,第一次学会要顺从才能在组织里生存下去……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命运。
与之相比,作为普通的日本高中生去准备的中心考试,真是毫无沉重可言的轻松啊。
宫野志保合上了手中的中心考试用参考书。
她一向不喜欢做白费力气的事情,但她更不喜欢未知带来的不稳妥,所以还是去书店买来参考书——不是用来做而是用来确认的。
手上拿着笔翻开书,挨个看过去,如果会就直接略过。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视线和笔尖都没有半刻的停留,用差不多仅仅只是“翻完一本书”的速度,翻完了一本书,接着把手伸向下一本,厚厚的一摞书山就在这样玩笑般的速度下被消化干净,丝毫没有备考生感觉的备考生宫野志保从桌前站起来,不得不去找点别的事情来填补自己没能用完的计划学习时间。
比如说不要再用根本没意义的中心考试复习来逃避人生了,还是赶快想想到底要去参加哪所学校的二次考试吧。
拿起手机翻到了昨晚和步美他们的聊天记录,光彦非常认真地查阅了日本大学的排名,然后又非常认真地把前五名给贴了上来:“灰原同学的话,我觉得从这里面考虑就可以了!”
“圆谷同学对我这么有信心啊。”和从前一样熟练地开着有些恶趣味的玩笑,“这样可是会让我很有压力的。”
“那么!”圆谷光彦急匆匆地弥补自己的失误,又补充贴上了第六名到第十名,“那么,就把范围扩大到这里好了。”
“我说啊,这都是你的责任吧,让那几个孩子过于高看我们两个。”
私底下对工藤这么抱怨着,对于志保的这个观点,工藤新一表达了一半认可和一半不认可。
“是是,这里头有我的责任,而且小孩子在看待亲近的大人的时候就是会有或高或低的认知偏差……不过,他们这么觉得也没错吧?”工藤嬉皮笑脸地翻看着少年侦探团群组的聊天记录,将视线停留在了光彦发出来的大学排名上,“以你的学力……不,你的程度都不能以‘学力’来度量了吧,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的日本高中生该有的水准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工藤新一习惯性地把手伸到两眼之间,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在放下手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之后,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志保:“非要让我形容的话,你可是‘深夜动画级’的。”
“还真是谢谢你的奉承。”
“不过,比起医生,你去做药物研究之类的会更合适吧。”
“没错。”恶趣味忽然又涌上心头,“毕竟我从小都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但看见小白鼠被自己做出来的药变小的时候,内心的激动和喜悦真是难以言表。”
在那之后不久成为了小白鼠之一的工藤新一像是打了个寒颤,他又做了那个推眼镜的动作。
“刚才的话我收回,你最好还是做和人体无关的工作吧,灰原。”
其实工藤新一所不知道的是,心有余悸的人当真不止他一个。当毛利兰推门进入客厅,看见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正激烈地争论着什么的时候,她差点就脱口而出:“柯南和小哀关系真好呢。”
强忍着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欲望,毛利兰走到他们两个旁边,向工藤新一宣布:“妈妈真的要搬回来住了!刚才我打电话跟爸爸说,为了给他们两个一点空间,这几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住了。”
工藤新一咳嗽了两声,像是被自己呛住了:“呃,你要住我这里?”
“当然不是!想也知道,爸爸怎么可能同意我住在你这里啊?我跟他说我今晚在小哀这里借宿。”兰把目光转向了志保,“我还没跟小哀一起睡过……”
这回换刚才还以为自己置身事外的宫野志保呛住了。
“开玩笑的啦。”可能是看到了志保那无论如何都说不上欢迎的神情,不喜欢让人困扰的毛利兰立刻纠正自己的说法,“我已经跟博士说过了,我打地铺就好。”
正如工藤新一所说,宫野志保就是学不会应付毛利兰这样的性格。而毛利兰也在和她的相处之中迅速地掌握了她内心的界限所在,虽然她对宫野志保的态度依旧那么热情,但是那是一种略带着距离的、不敢靠近的热情。
这段距离产生的原因不是因为毛利兰的怯懦,而是因为宫野志保的怯懦。
我在逃避吗?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宫野志保又一次在心中询问自己。又不是脆弱的幼鱼,会被人类的体温灼伤。
“没关系,你可以睡我的床。”志保抬头看着兰,用尽量随意的语调尽量清晰地说道。
后来宫野志保时常回想起这个无比寻常的下午,因为有了这一刻,有了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变得就好像是她父亲在这个下午带她去见识了冰块。
假如某人手中握有记载人类爱情的史书,那么这件事必然会被记载为她对毛利兰漫长暗恋开始的标志——只是开始的标志而已,真正的起点在哪里,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其实宫野志保倒也不是那么想和毛利兰睡觉,准确来说她不想和现在是别人女朋友的毛利兰发生任何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这句“你可以睡我的床”其中所包含的意味,就和当时的“你好我叫灰原哀,请多指教”一样,是宫野志保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抱着对抗命运的决心,奋力表达出的“请别误会,我并不讨厌你”。
不知道毛利兰明白了没有。
为了切实地表达这一点,宫野志保可是累得不行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行,被工藤新一评价为“深夜动画级”的大脑迅速从过热中恢复了过来,宫野志保优雅地低下头,优雅地翻过一页杂志,优雅地为自己找了一条后路:“我今晚准备通宵复习,所以你可以睡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