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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到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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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白兔子许诺不会让你走散的埃莉斯,最后自己迷了路。
她顺着感觉往回走,却越走越远来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地界。最终她放弃了无用的方向感,顺应莫名感觉的驱使,拾阶而上。
一路上,她都听见了门的呼唤。
嵌在建筑外墙的门们发出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活泼的,沉郁的,高昂的,低哑的……却无一不是在邀请将门打开。
门的另一边或许有着埃莉斯期望的东西。
“打开我吧。”
“过来,把门打开试试看。”
“快来扭动门把。来看看不同的世界,来看看你所期待的世界。”
形形色色的门冲着埃莉斯发出并无二致的邀请,就像准备将人带往生日礼物前那样,兴致勃勃且不遗余力。
埃莉斯似乎明白了门是什么。
它们在邀请她“回家”。
埃莉斯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本以为自己不再迷茫,但门的出现却令她不再确信这一点。
迷惘中,她向门提出了三个问题。
她问那些自称连通过无数世界的门,这个世界是什么。
门告诉她,于她而言这个世界是蜂蜜与安眠药,和所有好玩的东西。
她又问,彼得·怀特是什么。
门想了想,回答她他是雪与回收品,组合糟糕的听上去仿佛一场悲剧。
她最后问,她会与悲剧相关吗?
门没有回答。它们或许尚在沉思,或许也并非全知全能,更或许是因为终于回过了神,发现耽误了时间的提问正渐渐偏离主题。
它们于是重新对她说,“来打开我吧。”
“我背后有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开吗?
埃莉斯的手放在了门把上,却又落了下来。
她想再等等。
等着……
她忽而笑了起来,因为她看见白色的兔耳从平台的尽头一点点升起。
像是一束阳光投往了心尖,拢聚的阴霾忽然就散开了。
“埃莉斯……”
一路的奔跑让彼得有些气喘,门的出现让他抑制不住的感到焦急,却竭力放缓语气,小心翼翼的想要避过这个话题的,装作无事发生的一笔带过。
“你怎么跑来了这里。我找了你好久,我们回去吧。”
他冲埃莉斯伸出了手。但这一次,埃莉斯并没有搭上。
“和我一起打开门吧。”
她望着他,就像是想尝试看看偶尔发现的一条小路。
“门后面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想看看它究竟通往哪里。”
“你在说什么啊……埃莉斯。”
彼得低着头,等抬起脸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更恳切的笑容。
“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会带你探寻。所有你想要的我都会去帮你实现。”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当埃莉斯用那双眼眸平静的注视着他时,他就明白言语只能成为徒劳。
“不要开门,好吗。”
他的笑容裂开了一道缝隙,无坚不摧的铠甲泄露了丝毫脆弱。
“这是单向的旅途,你可能会去往不同的世界,在没有门的世界里你可能会回不来的。”
——是一定不会回来了。
彼得这么想着。
正如不断饮下又不断蓄满的心之药。
一旦她回到原来的世界,一旦她想起了一切,她不会回来的。
“打开我。”
“快来打开我试试。”
门还在诱惑埃莉斯。当着他的面,一声声地诱惑着。
他知道,是人有了期盼,所以出现了门。
但现在就是门的错。
——请不要跟他唱反调,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刻。
猎者赤红的眼眸在镜片后闪烁着,腰间的怀表化作了裁决的枪支,他举枪瞄准四面八方的门,用毫无虚发的子弹将那些聒噪的声音逐一击碎。
门是杀不掉的。用不了一个时间带它们就会恢复如初,即便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他仍旧一枪一枪的清理出了一片死寂的静地。
他明白,只要埃莉斯的内心仍旧迷茫,门就不会消失
但在他的生命终结前,他的子弹也始终是无限的。
他会一直射击下去。
“不要听那些。跟我回去吧。”
硝烟熏染了他的手套,他再一次的伸出了手。
却依旧没能得偿所愿。
“如果不弄清楚,我始终都会迷惘。”
埃莉斯的眼眸像是能够穿透一切虚妄的明镜,她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的退让。
“我不知道门后有什么,但我想和你一起。”
她略微侧身,露出了挡在身后的一扇门。
“陪我打开这扇门,好吗?”
这一回,是她朝他伸出了手。
“埃莉斯……”
彼得的喉咙开始发涩,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让他说不出再多的话来。
他忽然意识到,她等他,大概只是不想不告而别吧。
喉中的棉花徒然膨胀,而他自身也如不断吐出棉絮的玩偶,变得干瘪无力起来。
身与心仿佛撕裂成了两半。
明明知道将是永别,却仍忍不住想要抓住那只手。
困难的呼吸中,就连大脑也放弃了思考。
“怎么是这么一副表情……虽然我也无法确定,但是——”
她露出了困扰的苦笑。
“能不能稍微对我有一点信心啊,我……你怎么哭了?”
泪水安静无声的不断从眼中滑落,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泣。
“……我哭了吗。”
彼得在埃莉斯的提醒下才迟钝的有所反应。他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及到了一片陌生的湿濡。
“好奇怪……热热的痒痒的,停不下来,好奇怪……好奇怪呐,埃莉斯……”
他不停地重复着好奇怪,连耳朵都在发抖,无论怎么擦拭都无法让眼泪停下。
“笨蛋。”
埃莉斯叹息着踮起脚尖,吻了吻他流泪不止的眼睛。她顺着泪水滑落的轨迹的轨迹用柔软的唇瓣将那擦拭干净,让彼得忘记了哭泣。
“比药水的滋味要好。”她故作轻松的笑道。
“埃莉斯……”
白兔的眼睫沾染着水色。他像是在注视一样非常遥远的事物。
“你已经知道了吧,药水的成分?”
埃莉斯没有说话。她拉着他跨入了门内。
交错扭曲的白光里,她听见了太多的声音,又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她牢牢抓住他手,她所一心向往的真实。
很多声音离她而去了,像是从灵魂中抽离出了血肉的部分。
或许她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会被同化成与这个世界所差甚微的时与分,她外来者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但白兔子会以不变的热切注视着她。不是因为外来者的身份——
而是因为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下午茶三点,她就已经成为他唯一的特殊。
白光的尽头,埃莉斯拉着彼得一脚踏入了红心城堡的休息室。
夜与日的时间带正在交错,落在发上的晨曦如同新娘的薄纱。
她扭头对他笑道,“我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