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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黑衣人出现在江边。

      江琳也开始画画。

      雾气散去,金光洒在河面上。

      江琳注意到他高而削瘦。两侧的头发梳起,用一块纯白的玉石簪子粗粗做了个随意的发结,其余的披散在背后。发色黑得让女人嫉妒,与墨色的绸缎衣服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手指很长,握住工具的地方骨节分明有力。

      风中有小孩的歌谣,江琳这次听清楚了,果真唱的是:“江中石,圣人骑,白鱼出,与天齐……”

      她想起了昨日刘善的话。

      “夫人离世早,庄里都说夫人离世与庄主有关,所以少庄主与庄主关系……哎……倒是和我这个仆人关系颇为亲密。少庄主性情变后,庄里上上下下皆以为他为怪物,敬而远之,只有我知,这个情形或许与从娘胎里带来的残毒有关。他并非怪物,也未曾有任何伤人之举……”

      “我曾和少庄主旁敲侧击此事,而他却笑言我在说话本里的故事;而当他穿上黑衣时,彷佛又完全不认得我。”

      “世人皆知做人难,而少庄主却做两人,其中艰苦,不得而知。”

      “我以性命担保,姑娘离开江家的行踪,守口如瓶。”

      “只需姑娘将少庄主所想告诉王家,王家必不会通知蜀中江家,天上地下,任江姑娘驰骋。”

      “求江姑娘看在老夫一把年纪份上,先试试看,哪怕只是先试一试呢……”

      哎,那就试一试吧。

      一连三日,相安无事。

      最后一天傍晚,王昭晟一身黑衣,走向江琳。

      “无需害怕。”他抢先一步开口,站在江琳一步之遥之处。

      江琳握着画笔,愣住。

      “我如同你画上这般忧郁?”他注意她还未收起的画。

      “你懂画?”江琳低头一看,不知不觉中,将画上之人画出了一股孤独和忧郁。她想起白衣时候的王昭晟确实是善画的,看来他们是相通的嘛。

      王昭晟不置可否,静默了一会儿,问:“你很知道我所想?”

      江琳小心地退了一步,再老老实实地点头。

      王昭晟:“我也很想知道。”

      让江琳难以置信的是,这个脑科病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用他的话说,他当他在那块大石头上雕刻的时候,他像中了魔咒一样,疯狂地雕刻着石头,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再说“写下来,写下来”。可一旦中断,他便陷入了茫然。

      是的,你当然茫然。江琳心说,你三天一变身、三天一变身,不止茫然,还神经错乱。

      “江中石,圣人骑,白鱼出,与天齐……你听说过吗?”江琳问。

      王昭晟一脸冷笑:“怎会不知。”

      “他们说与你有关。”

      王昭晟挑起嘴唇,毫无波澜地哂笑:“我不知道。”

      江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那就试试看。”

      4

      江琳在家时候,常常拿家里丫鬟开玩笑。因为江家血脉之间是无法画心的,所以她只好拿下人练手。比如春杏喜欢福才啦,比如楼下的母狗思春啦,又比如院子里那颗大树上的麻雀一脚踏两船啦,她都可以轻松知道。可这一次,画出王昭晟所想,并没有那么轻松。

      令人奇怪的是,他脑中所想,并非天下秘密,居然尽是小时候的琐事。比如母亲带着他在花园里游玩。时而荡秋千,时而扑蝴蝶。可当别的小孩来时,他们就得让开。

      比如,王昭晟母子被欺负时,他母亲并不怨念,只是微笑地带着他回屋念书。她的桌上有好多好多的书,有的江琳认识,有的不认识。

      又比如,他的父亲终于来看他们。他的母亲高兴又期待,然而俩人见面未久就不欢而散。王昭晟躲在门后,面露疑惑。

      ……

      “所以,我雕刻的是天下秘密吗?”王昭晟问。

      江琳摇头。

      王昭晟:“你敢在心里笑我?”

      江琳吓得赶紧摇头。

      王昭晟:“下次见面,如实告诉我。”

      太阳升起,再见已是白衣人。

      白衣和黑衣,真的相差很大。黑衣的王昭晟,冷漠,阴郁,少语;白衣的王昭晟阳光,温润,如玉。

      “姑娘在看什么?”王昭晟问。

      此时江琳对着一张纸在发呆。昨日她凭着印象画了王昭晟幼年场景里的一个字,问黑衣的他什么意思,王昭晟自己也摇头。

      “姑娘会这个文字?”王昭晟说道。

      “你认识?”江琳抬起头。

      “这是西域文,’寂’,寂寞的寂。”

      江琳愣了半天,忽然拍桌而起。这个脑残患者自己认识!他自己在跟自己装傻!

      哦,也不是装傻,是真傻?!

      他需要……一个翻译!

      江琳为这个认知下了一跳。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自己跟自己讲话要通过另外一个人来翻译的。

      “姑娘怎么了?”王昭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又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你……”江琳绕着他转了一圈,停在王昭晟面前,一本正经地问:“那你怎么认识这种字?”

      王昭晟忍不住笑了,开口竟是:“江姑娘真是可爱。”

      这声音,说实话好听啊。这和那个黑衣人简直是天壤之别啊,他们怎么能是同一个人呢?

      “江姑娘?”

      “哦……哦,一个朋友给我的。”江琳回神。

      王昭晟又笑了,“刚刚是江姑娘问我如何认识,怎么自己回答是朋友给的?”

      江琳:“……”

      王昭晟倒是没深究,又问道:“何方朋友?认识这个的人应该不多,是否方便引荐一下。”

      “……不方便……”这怎么引荐,我跟你介绍你自己呢?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

      “你又是怎么认识的?”江琳问。

      “幼时家母教了不少。她是西域人。”

      “哦……”江琳想起他幼年的场景,试探性地说,“很少听你说起呢。夫人近来还好?”

      “她……”王昭晟顿了一下,“在我五岁那年便去世了。”

      他这时的表情有些落寞,竟和黑衣时候有些相像。

      江琳愣了愣。

      她记得刘善说王昭晟幼年失母,没想到这么小。

      “对不起。”江琳说。

      王昭晟倒是不计较地笑笑。

      “那你……”江琳忍不住想问下去,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昭晟倒是坦诚,“想问我小时候的事?”

      江琳点头。

      “说说也无妨,”王昭晟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在她身边坐下,随意拂了拂桌上的树叶,“这么大,倒没人真问过。说来也怪,看到你,觉得和你讲讲,也没有关系。”

      “我母亲来自西域一个擅长算卦的部落。传说这个部落有个世间最大的秘密,所以一直被别的部落追杀,人丁稀少。我母亲在一次战役中意外被走散,被我父亲搭救。后来……便成了我父亲的一个小妾,然后便有了我。“

      “哦……那你母亲找到过家里人吗?“

      “没有。从来没有人找她,她也没主动寻找过他们。”

      “为什么?”

      王昭晟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母亲挺不容易的。”

      “是的。她走的前两年,已经长期卧病在床。父亲将我和她隔离开来,说是怕我被传染。我经常翻过院墙去看她,她依旧很美,依旧笑,可就是消瘦了许多。“

      “她……她得了什么病?”江琳不由地问。

      “西域的一种毒。”

      “她怎么中的毒?毒不能解吗?”

      ”她嫁给我父亲前已经被人下毒,但当时谁也不知。后来她自己知道了,也解不了。因为只有她们部落的人知道如何解。可她至死都不肯去寻找家人。“

      “为什么?”江琳不解,她不禁看向王昭晟。他的鼻子比一般人都要挺,确实看上去不太像中原的人。这大概是遗传他母亲的吧。

      \"难道,“江琳忽然灵光一闪,”是因为那个秘密?你母亲也是要守护那个秘密?“

      “不知道。”王昭晟苦笑,“什么秘密,都比不上能和她多呆一些时间。她走的那么早,我对她的记忆都很模糊。刚刚那些事,都是家里人告诉我的。”

      江琳陷入了沉思。

      是啊,毕竟五岁就失去了母亲,想来也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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