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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为师去授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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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靳默默咽下了突然蹦出来一个看着像自己爷爷的弟弟的委屈,保持平和的心态:“其一,我娘说灭我魏家者,乃北方林家,我娘将死之人,对我留下遗言,难道留下的竟是谎言吗?其二,我娘衣着妆容仪态端庄,我爹若果然赌光了家产,我娘能留下首饰绸衣吗?其三,他话里话外暗示我全家死于我爹欠下的赌债,可赌坊老板杀了我全家,又一把火烧了我家,能得回多少钱财?为何不把我全家赶出门,霸占家产,不是获利更多吗?其四,我娘一个深闺女子,修为却在元婴之上,女修体弱,本就稀少,居然能看上一个没落家族旁系的赌鬼?”
寒净呆呆的听着寒靳的问题,下意识的反问:“看上你爹怎么了?是真爱啊。”
寒靳:“……”
寒靳:“嗯,也许我娘对我爹就像我对你一样,是真爱,可北方林家,总不至于是凭空被我娘提起。追杀我娘的人修为不低,对付一个赌鬼家庭,需要出动那么多高手?”
寒净觉得寒靳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魏老爷子看上去明明表情真挚,寒净还记得烛光中,苍老的皱纹中,包裹的那双通红的眼睛,实在想不到居然是假的。原来这人世间的人,演技都如此精湛,演技简陋的自己,总是分不清他们的戏和真实的内心。
“……那你觉得,你弟弟在骗我们?为什么呀?”
寒靳摇头:“他若真如他所言是我的堂弟,那他当时应该尚未出生或刚出生不久,应当什么都不知道,他会说谎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听到的故事就是一个谎言。”
可魏老爷子已经是魏家的当家人了,这个以凡人为主的城镇里,人口更迭迅速,有天赋的修行者都早早拜入了名山大川,天赋一般的如魏老爷子,都已垂垂老矣,三百年过去,知道当年的事的人,可能一个都找不到了。
算下来,若不是寒净,寒靳一家如今应当,已经再无人记得了。
寒净仰着略显稚嫩的脸,葡萄黑的圆眼睛平静的流露真挚的关怀:“靳儿,你想要知道真相吗?”
这一路走来,遇见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大多萍水相逢,见证生命的消逝,却终究只是看着别人的故事,没有理由停留在别人的生命中,也没有权利去探求别人生活的真相。可这件事,与寒靳有关,关于寒靳父母的真相,只要寒靳想要去寻找,无论多么困难,无论要跨越多少时间,无论是要去往北方的雪原还是南方的森林,寒净都会陪着他,直到最后的真实浮出水面。
寒靳望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人死不能复生,尘缘过往便如前世今生,前世如何,不记得便不必追寻,又何必为了不能复生的人和不能重来的事打扰现在的平静?无论发生了什么,也是上一辈的事了,难道让我去找仇人的后代复仇吗?”
寒净倒是没想到寒靳看得这么开:“可是,无论要不要复仇,真相总是要被人记住的。”
寒靳道:“只有活着的人才会需要真相,可有些真相对于活人来说,只是累赘。”
寒净想了想:“可是,这样对逝去的人来说,是一件很伤心的事。”
寒靳道:“人死魂灭,死去的人真的能够感觉到伤心吗?”
寒净觉得寒靳态度实在过于冷淡了,可这是寒靳的家事,既然寒靳说不需要,寒净也不会强迫他去寻找他不想要的东西。
两人一时无话,被寒靳抱着的福旺愣愣地看着两人,忽然愤怒的伸出手拍了寒靳一巴掌。
寒靳:“……”虽说这一巴掌不疼,可这小子是不是要造反了?!
福旺人被寒靳抱着,双手叉腰,怒冲冲地瞪寒靳:“坏人!你不要惹寒净生气!”
寒靳:“……”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是谁给你换的尿布,谁给你喂的奶!
寒净本来心情有些失落,被福旺这护犊子的样子逗笑了。每次不开心的时候,福旺总是能用孩子内心纯粹的关怀驱散寒净内心的郁闷,让寒净看到这世界的希望。
寒净张开双臂,笑得眼睛眯成两只小月牙:“福旺,来,师尊抱抱。”
福旺立刻展开双臂在寒靳怀里挣扎,要投奔寒净的怀抱。
寒靳:“……”小没良心!
孩子的个头长得很快,被寒净抱着,已经不再是小小的一坨了,福旺伸出小胖手,像寒净平日里夸自己可爱一样,轻轻揉寒净的发顶:“师尊乖,师尊最乖了~”
寒净:“……”虽然有点以下犯上,但是大概是可以原谅的。
扒出了寒靳的充满谜团的身世对解开书的阵法毫无帮助,只能再找机会去套话,魏家绝学这种东西,听名字,不管是老祖宗抢来的还是魏家流传下来的,总归应该是魏家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总会有些记录留下。
第二天,魏老爷子邀请寒净和小白羊去给魏家最终确定的灵根不错的孩子们讲一节启蒙课,虽然不能说到具体的功法,但理论的东西都是共通的,关于人生的信念和修行的坚持,寒净可以自己说上一天,因此欣然赴约。
魏家今年宗学最终留下了二十个孩子,这些孩子大的不过八岁,就是壹清,小的才两岁,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根本不能安静下来,也不知能不能听得懂寒净的话。
寒净尽量讲的通俗易懂一些,大乘修士坐而论道,即便是再浅显的道理,从他口中说出,便如一道道咒诀,引动寒净身边灵气流转。
魏老爷子在一旁,感受到寒净身边活跃的水灵,诧异的看了寒净一眼,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早知道寒净修为不低,可真的亲自感受到寒净坐而论道时身边的灵气流转,以往虚无缥缈的天地规则似乎也在眼前露出一点门槛。
道之一途,玄而又玄,虽然主要看个人的领悟,但师父为什么这么重要,重要到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拜入名师门下。皆因在修为深厚的师父身边听课,能借着师父的道更容易的突破肉身的桎梏,便如同学习飞翔的鸟儿,有师父在前方破开风浪,幼鸟便可借着大鸟的风势花更少的力气,飞得比其他幼鸟更高。
寒净一旦沉浸在自己的道里,便如同在这间小小的学馆里,铺了一条由天到地的台阶,若能抓住机会跟随寒净拾阶而上,这一堂启蒙课将帮助这些孩子迅速站到比同龄人更高的位置。
但是除了个别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其他的都不是很认真。
如此难得的机会,一个修士一生梦寐以求的机会,这些孩子不懂,也不知道应该珍惜。
每次捕捉到这些宗族弟子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魏老爷子的脸色便黑上一分。每次心虚的对上魏老爷子的视线,这些孩子就能挺胸抬头的坐好一会,但是孩子的自制力只能坚持那么一刻钟,魏老爷子提醒了几次之后,终于亲自下去把一个还留着胎毛的小男孩抓了起来。
那小男孩吓得哆嗦,抬头看了一眼魏老爷子怒冲冲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魏老爷子只是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身材壮实的仆人便走过来抓住孩子,把哭得歇斯底里挣扎不休的孩子带了出去。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寒净一脸懵的看着那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子被抓出去,连忙站了起来。
整个学馆内的灵气骤然一松,如同一只破了洞的口袋,瞬间干瘪了下去,魏老爷子小心陪笑:“他太调皮,您继续。”
寒净不放心的跟出去,看到那家仆站在广场中央,抓着男孩的脚腕让他倒立。
男孩说是在倒立,其实不过是被家仆抓着脚腕倒悬空中,他哭得鼻涕眼泪齐流,鼻涕灌进鼻腔里,呛得直咳,小脸憋的通红,痛苦让他双腿不断挣扎,两条胳膊胡乱挥舞着,鼻涕口水顺着鼻腔嘴角淌了满脸,看上去几乎是要断气了的样子。
寒净连忙上前一掌推开家仆的手,一手接着男孩的腰,把他转了过来。
男孩双脚一落地,立刻蹲下身子剧烈咳嗽。
寒净拿出手帕给男孩清理,对一旁看着的魏老爷子怒道:“孩子本就贪玩,如何能这样折磨!”
魏老爷子陪笑:“小孩子不教不成器,下人有分寸,不会出事。”
男孩抱着寒净的大腿哭,看看男仆再看看魏老爷子,小身子发抖。
寒净只能帮他这一次,毕竟不是自己的徒弟,无权过问,只能尽量与魏老爷子说好话:“孩子还小,不应承受这样的痛苦。”
魏老爷子笑容苦涩:“天赋不佳,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大道飞升,日后见到身边人容颜永驻而自己慢慢老去,他会后悔自己今日所做所为。”
寒净:“……”
他的童年总是与书度过,能够看自己想看的书,吃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寒靳的童年,他也从不曾拘束,因为师尊知道他的天赋,他知道寒靳的天赋,他和寒靳都是不需着急的人。
可天赋差的人,本就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
即便,只有三四岁,也已经需要趁着时间还在眷顾,拼命的开始追赶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