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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寒靳的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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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净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人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高尚,人这种生灵,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你爱的人是第一等,陌生的人是最下等,就算寒玉伤害了那么多人,可在寒净发现寒玉不想活的那一刻,寒净心底最真实的反应并不是活该两个字,而是担忧。就算寒玉和那么多生命脱不了干系,就算寒玉得罪了天下所有人,就算左手是千千万的生灵右手只有一个寒玉,寒净还是想问他:“你为什么不能就此罢手,隐姓埋名?”
寒玉并不是很想仰着脖子看自己的徒弟,他垂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脚下,万里静寂,满目疮痍,一丝虫鸣也无,给人以这偌大的世界只剩下此时此地的四个人的错觉:“你不要问,从现在开始,你和寒靳跟着我,但是要听话,什么都不要问。”
寒玉挥了挥袖子,向西方飘去,福旺紧随其后。寒净与寒靳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寒玉一路领先,无论寒净怎么问都是不理不睬,寒净寒靳转向福旺,凶巴巴的逼供。
“你说,你和你师祖到底在干什么!”寒净凶巴巴的脸一摆出来,就看到福旺神情有些无措,心中一喜,好歹这个徒弟虽然现在道行高深,还是懂得怕师尊的。
福旺眼睛飞快的瞟了寒玉一眼,看寒玉没有反应,微微侧过脸对寒净小声道:“大阵即将完成,他们都以为最后的阵眼在霞蔚宗,趁这个机会,我们去完成最后一步。”
寒净有点懵:“他们?谁们?”
“那些仙人。”
寒净想起福旺浴血奋战的样子,虽然在福旺看来,对付那些仙人也许如同切瓜一样利落,可那毕竟是仙人,而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福旺。寒净心中升起强烈的预感,却又被更为强烈的“寒玉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想法暂时压制了狂跳的心脏,他装作镇定的模样,尽量轻松地问:“他们以为阵眼在霞蔚宗,然后呢?”
福旺又瞟了寒玉一样,寒玉仍然面无表情,福旺就继续小声道:“霞蔚宗是修真第一大派,必然要散的。”
寒净被他那理所应当的语气激怒:“霞蔚宗也是你的师门,怎么就必然要散?!”
福旺被他一吼吓了一跳,缩着肩膀看了看寒玉的背影不敢说话了,他这鹌鹑一样的样子让寒净更加愤怒,他心中积攒的所有的怒气、对寒玉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句话的缺口源源不断的砸向寒玉:“寒玉,虎毒不食子,霞蔚宗是生你养你的师门,你居然对师门下手,你……你简直连魔族都不如!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师尊!你何以为人师!”
寒玉充耳不闻,仍然飞在前方,云层之上风猎猎,寒玉的长发和浅蓝色的衣袖袍摆翻飞,背影纤尘不染,如天上仙童,谁知背后都是恶毒手段。曾经的寒玉并不是这样的,可他分明还是寒玉,又或者,是寒净一直都不曾认清寒玉这个人。一直以来,寒净恪守的都是寒玉教给他的一切,遵循的都是寒玉教导的道理,他的一切的基石和底气都来自于寒玉,可寒玉这个人,说塌就塌了。
寒玉塌了,寒净心中的方寸之地便塌了。
寒净陡然双袖一甩,双掌间拉开数十根在云端毫无遮挡的阳光下锋芒刺眼的冰凌,寒玉始终不肯回头,连一句回应都不肯的态度让寒净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他掌间的冰凌根本无法打动寒玉,寒净狠心推了出去。
福旺推出一掌,还未靠近寒玉的冰凌便消失无踪,寒净怒火攻心,瞪了福旺一眼,甩袖就走。
寒靳看着寒玉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跟随寒净离去,福旺急忙追上寒净,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小心翼翼的问:“你们去哪啊?”
寒净瞪了他一眼:“如果霞蔚宗注定要散,那他散的那一刻,我一定要在!既然你选择了师尊,便不必再来找我,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师徒情分到此为止,我死了也不用你收尸!”
福旺慌张的伸手拉住寒净:“师尊,你又不要我了……”
他口气绵软委屈,寒净心中一软,转脸一看,福旺那双极具妖魔风情的深邃眼睛里的惶恐和不安一览无余。当初寒靳是他徒弟,他从长久的闭关中出关遭到寒靳刀剑相向,气得要爆炸却还是被寒靳的服软轻易征服,而福旺即便在外面怼天怼地却从不曾对寒净有半分的不敬,寒净又怎么可能心肠硬的起来,何况当年是由于他的过错导致福旺被寒玉养成了这样,这责任一定是寒净的比福旺自身的要大,他又有什么脸面狠心呵斥,可总不能喜笑颜开的夸他做得好,只好板着脸道:“你知错吗?”
福旺委屈的看着寒净,摇了摇头。
寒净压下去的一把火就这一个摇头点燃了:“你还不知错!”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寒玉,寒净心中烦躁不已,“跟着那种人能学什么好,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师尊,你就跟我走,所有的罪我们师徒一起赎,如果你非要和那个恶魔在一起,就不用再叫我师尊!”
福旺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寒净,又看了看还在远去的寒玉,无助地看了看寒靳,最后看向寒净大的眼睛时,只这一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抓着寒净衣袖的手紧了又紧,过了半晌却慢慢的放开了:“师尊,我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你和师娘、小白羊能活下去,你不要回去,霞蔚宗撑不住的,你回去一定会死的。”
寒净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是即便是一团乱麻,即便是死,霞蔚宗里有平波峰,有师兄弟,有徐缓,有阿娇,有会围着他叫师叔祖的小徒孙,有上上下下三百六十五峰数万的弟子,他如果不能阻止,至少有同死的勇气:“我与霞蔚宗共存……”
一个“亡”字尚未出口,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骤然变成诡异的螺旋在眼前变幻,片刻之后,一切稳定下来,寒净才感到四肢被束缚在一间牢不可破的贴身设计的牢狱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放大了数倍。
寒净看了半天,因为外界的声音,才使得寒净能够确认眼前那张庞大的脸属于寒靳,虽然庞大,依然俊朗无暇,因为庞大,所以眉宇神思不容错辨。
寒靳望着寒净,笑容温和,眼神哀伤:“这个布偶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以免有一天你神魂不支难以为继,我便能将你暂时藏身其中,设法相救。你在里面只是会行动受限,对你本身不会有任何影响。”
寒净错愕地看着寒靳。这一刻,他并没有觉得被背叛或者被束缚,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彻底丧失了所有的想法,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如果,连寒靳都不站在他身边,他失去了所有坚持曾经的原则和道义的能力。爱毁灭便毁灭吧,爱杀戮便杀戮吧,说到底,和他寒净,又有什么真正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