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错乱之宋朝》木鱼老师

50、施粥（二）

　　第二天，张厨母女、李平阳夫妇及蒲伯一家早早起来忙活，当第一锅粥煮好、第一笼鸡蛋蒸好时，天才刚亮。黄猛也早早来到厨房，帮忙烧火，这时便独自抬了两张桌子到大伞之下摆放好。张三也比往常早醒，他把同住一屋的张居正叫醒，两人来到厨房，正好将第一桶粥合抬到桌子之后。张居正又将量身高的木板竖立好了。黄猛进来抬了鸡蛋，李平阳也随着他走了出来。
　　他们站在寒风中，看着街头那个红太阳一点一点地升高，暂时却没见到一个人影，外面一片死寂。张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便剥了一个鸡蛋吃了。吃完，回屋里端来四副碗筷打算和另三人一起喝粥。等他再次来到门口，就看见了第一个灾民。
　　这灾民身量矮小，一身污黑，看不出年纪，正脚步蹒跚地晃悠过来，靠近这边时，便猛地站住了，直着眼睛盯着热气腾腾的粥。张居正忙招呼了一声：“施粥了！我家张主公在此施粥了！你可往家拿个盛粥的器具来。”那人眼睛仍盯着粥，双腿却往相反的方向挪去，想来是要去拿器具却舍不得离开这里。
　　张三叫住他：“喂！慢点！你多大了？”
　　那人嘶哑着嗓子说：“十二岁。”声音果然还甚是稚嫩。
　　张三说：“我家主公说了，要尊老爱幼。但凡身高不满四尺的孩童，可得鸡蛋一个，你那边量了身高去。”
　　那人跌跌撞撞地滚到木板前，佝偻着背，垂手紧贴着木板站着，紧张得瑟瑟发抖。李平阳看了一眼，说：“三尺九。”
　　张三笑着说：“你拿一个鸡蛋去！”
　　那人忙跑过来伸出双手，居正拿了一个鸡蛋放到他手里。
　　张三说：“你们好福气！要记得这是我家主公的恩德。”
　　那人边连连点头，边把鸡蛋壳捏碎，口里含混不清地说着：“谢谢主公。”说完，把鸡蛋塞进嘴里，飞快地跑了。
　　路上又来了两个人，张三喊道：“去拿盛粥的器具来！我家主公施粥了！”这两人也飞快地跑了。
　　张三将碗筷放到桌上，打了一碗粥，正吃了几口，就见六七个人或端锅或端碗，朝这边跑来了，跑最前面的似乎就是刚刚吃了一个鸡蛋的那孩子。跑后面的一人摔倒了，碗飞出去老远，摔破了，那人哭了起来，听哭声似乎是个年纪还不甚大的女子。
　　黄猛跑过去，伸着两只手，却因男女授受不亲，不敢搀扶，只说：“姑娘，莫哭，莫哭。”
　　那姑娘抬头瞧了一眼黄猛，被他丑陋的凶相吓得缩着脖子忘了哭。
　　黄猛退后一步，努力将声音放温和了：“那边有个碗，你拿去用便是。”
　　那姑娘见这凶巴巴的莽汉似乎并无恶意，才勉强爬起来，抽噎着低头向黄猛行了一礼，小步快走到伞下。
　　黄猛将桌上的一个碗递给张三，说：“我的碗，打一碗。”
　　张三看了一眼黄猛，暧昧一笑，捞了一大勺稠稠的粥扣进碗里，又拿了一个鸡蛋塞到黄猛手中。
　　黄猛被张三那么一笑，脸竟红了，却没有辩解，只转身将鸡蛋和粥递与那姑娘。
　　那姑娘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粥，却没法接鸡蛋。李平阳在一旁看见了，说：“你可把粥先放桌上，再将鸡蛋放兜里去，再端粥。”那姑娘低着头照着做了，那姿势看着很是羞赧，但那张饿得水肿成一个西瓜的脸却做不出一丝表情。
　　一人将一口大锅递到张三面前，张三往里面打了两勺稀粥，刚刚盖住锅底。那人嘶哑着嗓子谄媚地说：“爷，再多给点，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个月幼子。”
　　张三又往里打了一勺，笑着说：“这一勺是冲着你叫爷的机灵劲给的，再多没有了。你三爷我可不是好蒙骗的，我做事最讲究公平。你家若真有幼子，就抱来给爷看一眼，赏你幼子一个鸡蛋。现在，你就乖乖地滚！”
　　日上三竿时分，看看第一桶粥就要施完，黄猛回去抬出第二桶。张小伟这时已经起床，他回现代买了早餐回来，发现连鄢二娘也去厨房里帮忙了，没人得空吃早餐。
　　他到厨房里去看了看，见一桶粥刚热气腾腾地盛好了，张厨、郭氏正在洗米准备煮下一锅粥，蒲婆和爱玲坐灶前守着火，鄢二娘和蒲伯、蒲珠来回抱着柴草。
　　鄢二娘看到张小伟，说：“柴草所剩无多了，是否要我出去买几车来？”
　　张小伟说：“让灾民送来吧，你先吃饭。”
　　张小伟等到米下了锅，便说：“大家先吃饭吧，灾民要吃饭，我们大家也要吃啊！”
　　蒲珠替了蒲婆、爱玲，坐灶前烧火，其他人道了谢，都匆匆吃起早餐来。蒲婆和张厨吃得飞快，最终还是替女心切的蒲婆更胜一筹，早张厨一步赶到灶前替了蒲珠。
　　张小伟心想这样忙碌，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也不是个办法，便说：“煮完这一锅，大家就暂时歇着吧，到未时再煮下一批吧。”他已打定主意，一天只在固定时间段施两次粥，因宋人多半一天只吃两餐，一天施粥两次正合适，自家人也有时间好好吃饭并做别的事。
　　张小伟自己却没有吃饭，他听得外头人声鼎沸，就走到门口去看看施粥现场。一看吓了一跳：桌前密密围了几十上百人，个个踮起脚尖伸长手臂争着将锅碗递到张三和张居正面前。有嘴甜的，就叫着“爷、爷，赏点吧”，张三便笑嘻嘻地给打上两勺粥；有身高臂长力气大的，就挤开众人将碗在桌前拼命摇晃着，居正便手忙脚乱地给打上两勺粥；有嘴笨的、矮小的，挤了半天，却是越挤越靠后了，半天看不到粥，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后背。
　　黄猛在人群背后瞪着眼走来走去，看到哪个过于弱小的、挤不过人的，便帮着拿碗到桌后让张三打上几勺粥。最可怜的是那些并不过分老弱但也不够身高臂长的，他们被夹在中间，既无法挤到桌前，又引不起黄猛的同情，被淹没在了人海中，只急得哇哇直哭。李平阳站一旁干着急，只是反反复复地说：“大家别急，都有份；大家别挤，多礼让老弱。”
　　张小伟没料到古人竟然全无半点排队的意识，从李平阳到张三到灾民，没一人能想到排队的方法。他走过去，对张三、张居正说：“先停手，我有话交代。”
　　两人见了张小伟，都笑着叫了一声主公，放下手中的勺子。挨挨挤挤的人群也暂时安静下来，等着张小伟说话。
　　张小伟说：“我便是主持施粥的张小伟，我有几件事要与众位说：第一件，每日施粥二次，分别在辰时、申时，时辰一过，便不施粥。”
　　人群有些骚动起来，因为离辰时结束已然不远了。
　　张小伟接着说：“第二件，领粥时，大家要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到两位施粥者面前排列成两队队列，不排队的、插队的，那个时辰都不得领取粥和鸡蛋。现在，大家先排好队。因为这是第一次，有点乱，不知谁先来谁后到，所以，这次先按身高排列，矮的在前，高的在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张小伟也不急，就看着他们。张居正和张三没有张小伟的吩咐，自然也垂着手不施粥。
　　过了一会儿，几个高个子垂着头，退到后面去了，慢慢地，众人开始排起队来。张小伟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张三张居正开始重新施粥。
　　这次速度快了许多，张居正也终于不用再手忙脚乱了。李平阳直点头，心里十分佩服张小伟这种“创新的模式”。
　　张小伟继续说：“我家的柴草即将烧光了。若有人送柴草来，十斤柴草换一升米。”
　　灾民们听了这条件，眼睛里都闪闪发光了。许多人拿到粥，三两口喝完，便急忙跑去砍拾柴草。之后每天都有人送柴草来不提。
　　红日西沉之时，大家才收拾起施粥的器具，回屋里狼吞虎咽地吃晚饭。张三边吃着饭，边惬意地笑着，他被人叫了一天的爷不说，还狠狠地享受了一番施恩于人的快感，他最初见到灾荒而被唤起的童年回忆的惨痛之感，消散了。
　　张小伟也十分得意，他起意施粥，既是不忍眼睁睁看着有人饿死，也是希望为鄢二娘舅舅的家乡做点事以博取她的好感，但看到那群灾民领到粥后的那副喜悦模样，想到自己竟然拯救了那么多人，他飘飘然有点救世主的感觉了。他意气风发，再没有以前那种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羞涩笨拙的模样，竟在饭桌上对着鄢二娘一连讲了好几个笑话，把在座众人引得欢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