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情缘之凤凰传说》冰蓝纱82

1、第一章 清漓（1）

　　“喀哒”二十三丈高巍峨肃穆的飞虎门缓缓地从两旁打开，云雾缭绕中，森冷的寒气从虎门中涌出。
　　几个如狼似虎的天庭差役恶狠狠地把一男一女拉得出了天牢。
　　满满耀眼的天光照了下来，被缚的女子不适地眯起眼睛，眼前白花花一片，苍白绝美的面上却是淡淡从容的神态。
　　那女子回过头，看看那幽深冒着冷气的入口，若有所思，扫向身后那男子，对上他冰冷警戒的眼神，忽然凄美地笑了笑：“东沂，这次出去，不管怎么样，不会再回来了吧。”
　　“清漓，再怎么样，我们也不会回来了。”男子冷冷地道，阴狠的气势立刻隐约流动。他身上的衣裳早就破碎不堪，黑色的血凝结成块，破损的衣服下是被鞭打得翻起皮肉的大大小小的伤。叫清漓的女子见他模样，轻叹一声，不忍地回过头去。
　　一阵拖拽力传来，两人又被拉着向前踉跄地跟上了。
　　走了许久，一行人来到一处宽广的大殿门前。那殿面前筑着一座用白玉砌成的高高的石台。石台高三丈，背后是空阔如涛的云海，云雾缭绕间，隐约可以看见下界如涛的山峦，如海的森林。石台上还树着一根十字的千年铁木桩，木桩上挂着黑沉沉的铁镣。在白花花的天光下泛着冷冷的寒光。
　　清漓迅速看了一眼，仿佛被刺痛般别了过去。一回头，对上东沂如海般深沉的眼眸，他正凝神看着前方，脸上没有常见的冷冷的笑，却是闪着一丝奇异的神色。清漓摸不透他想什么，大限当前，也容不得她再顾及他。
　　佛曰：无忧亦无怖。原来自己还是害怕的。清漓淡淡想，想着，心却反而异常冷静。迷茫的眼神又恢复明澈。
　　在耀眼的天光下，她眯起眼睛，仔细的看着高台上石阶的每一道纹理。嘴角浮出一丝冷冷的浅笑，高台真高啊，往下望去一定是俯瞰众生吧。
　　高台前分列着两列肃立的天兵，两人被带到了台前，面向巍峨的大殿。大殿前一个头带高帽，刑官模样的人坐在高高的刑案后，见二人一到，便拿起文书模样的卷册开始念着什么。
　　清漓侧耳努力听着，但是却一个字也听不到心里。仿佛那些字眼只是经过面前一般。四周一片死寂，只除了刑官枯燥的念词。
　　他念完，忽然一摆手，一个人影飘逸而至，分开众天兵，走到了他面前，方方正正地跪了下来。
　　清漓的面上忽然一片死一般的苍白
　　云安！他竟然是多日不见的云安。为什么云安会到了此处？为什么？……清漓的心猛的一阵紧缩，心中越来越大的疑惑慢慢涨开，溢满了她的心。
　　只听得刑官喝问道：“誊书吏云安，你是否与侍凤使有私情？”
　　他摇了摇头，缓慢而清晰地回答：“没有！”
　　刑官又问：“那这字条是怎么回事，她约你可有何目的？”
　　云安道：“侍凤使多次纠缠与下官，下官并不知她为何要约下官在此私会。”
　　私会？！清漓只觉得似乎自己听错了。
　　他说话时，声音依然清朗如初，清漓甚至可以看见他侧面俊美无双的轮廓，还有他那温柔紧薄的唇型。砰然跳动的心忽然在这一刹那沉了下去，清漓只觉得心里一阵恍惚。

　　侍凤使！是啊。
　　当我遇见他时，我只是九重天庭里面一名卑微的侍凤使。
　　清漓淡淡地想。往事就这样不合时宜地涌入脑海，轻易地就淹没了她。
　　……
　　她身披月白的纱衣，身影如笼罩在天汲山上一团洁白的雾气中。
　　她盈盈而立，寂静如一支静幻之境的白莲。
　　漫长如丝锻的发，蜿蜒流泻，只在半腰间简单地扎上银色的锻带；
　　白如凝脂的肌肤；善睐如暗夜星辰的眼眸；嫣红娇嫩的唇；婀娜如弱柳扶风的身段。
　　清漓静静地坐在天汲山的圣木上，出神地望着天边，是的，她是美丽的，在这五百年里，她若天汲山的白山莲，寂静而美丽地盛开。
　　可是在这九重天的天庭上，从来不曾或缺的就是美丽。于是她的美丽只是一种不能再平凡的平凡。
　　况且，她并不是仙女。那永远不能梳起的长发告示着：她只是天庭中卑微不起眼的守山巫女。
　　在人间，她不知情爱，不懂悲喜，人人敬她为纯洁的巫女，侍奉他们心中的神。于是，她死后，天怜之，不忍她坠入万丈红尘，恩赐她为天汲山上默默无名的侍凤使，与这天地间最美丽的生灵为伍。
　　每当站在高耸入云的天汲山上，看侍养的凤凰迎着金光万丈的红日，夺尽天地光彩，骄傲地在澄澈的天际上下翻飞，在澄澈的九重青天上自由地翱翔的时候。
　　她万古不变的心湖，也会泛起波澜。各种各样的凤凰浑身上下闪耀流动着宝石般的光彩，这些神鸟遮天蔽日地飞过高耸的天汲山，掠过万倾波涛汹涌的云海，映得这恒古不变的九重青天也跟着溜光溢彩起来。
　　九重青天的南边，五彩的祥云正源源不断的喷涌出来，那是织女正辛勤地织着云彩。凤凰们一只只脚踏五彩祥云，欢快地叫着，清越无双的凤鸣响彻玉宇。
　　每日清晨，它们趁着朝日东升，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一点一点地增加自己的灵力。而她放飞天汲山上的凤凰的时候，壮观的群凤朝日，就成了心中神圣的仪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的日子，已经有五百年了呢。
　　那一日，她微微有些闪神地想，五百年了呢。日子怎么过得那么快，又那么漫长啊。她自失地笑了笑，拢了拢微微散乱如黑缎般的长发，又继续低着头，寻找着天汲山脚散落的凤凰的羽毛。
　　凤凰的羽毛极其珍贵，掉落后半个时辰不捡起来存放，便化成清风无影无踪。需放入千年冰蚕织就的冰丝篮里，才能继续保持其羽毛的鲜艳夺目。这些凤凰羽毛都是要送到天庭的织女处，让她的一双巧手下捻丝成线，制成金缕玉衣。这样的天衣经织女织就，穿在身上，不但华丽异常，而且水火不侵，寒热得宜。
　　她身上的月白纱衣，也只不过是天庭的天织坊里普通的天蚕丝织成的，作为卑微的巫女，没有资格，也不需要穿上凤凰羽毛织就的天衣。
　　清漓尤能记得那日，她慢慢地在天汲山幽暗的林间走着，各种各样的五彩灵兽不时跳了出来。还有叫声清脆小小的灵鸟飞来飞去。
　　林中静谧无声，天汲山的寂静千年如一日。
　　“这位仙子，在下誊书吏云安，请问怎么才能到飞华殿？”有个清朗的男子声音突然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她诧异地转过身，天汲山神木葱葱，林间昏暗，那天光从林子缝隙中照来，射到他的身上，给他镀起了一层金子般的光辉。
　　她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定了定神，却只见一个如月华般清俊的男子正抱着一叠书卷静静地立着。
　　林间的一阵清风吹过，拂起他的衣襟，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一时间竟让人觉得如入梦境。
　　很多年以后她依然不能忘怀那时的云安，即使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即使物是人非，温情不在，她依然牢牢地记得，那一日，他温文谦恭，俊美如玉的面上静静含笑，立在那边。让人疑似梦中。
　　她有些失神，愣愣地望着他。他脸红了红，清了清喉咙又问：“敢问这位仙子。飞华殿怎么走?”
　　她回过神来，有几百年了吧，天汲山没有来过人了。她回了一礼，静静地道：“飞华殿不是走这条路。这位仙友走错方向了。”
　　他一愣，轻轻啊了一声，红着脸道：“可是他们告诉我是走这个方向。莫非不对么？”
　　“他们是谁?这里与飞华殿明明是南辕北辙。”她轻笑道，沉寂几百年的心竟然有些许愉快，定是有人作弄于他了。
　　他尴尬地扭着头。她见他如此，不由收敛了笑，淡淡地道：“你往南行一百三十天里就到了，到时候问问别的仙友就知道了。”
　　他抱着书，轻轻地说谢谢，便踏着林间小道上的落日余辉走了。她也回过头，继续寻找凤凰的羽毛。突然，她想起什么，对着他如月之清朗的背影道：“我不是仙子。我是天汲山的侍凤巫女。”他回过头来，神色不变，温和含笑地点了点头。
　　说完正想回过头，突然听到他轻轻地问：“敢问侍凤巫女，在下还未请教你的芳名?”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
　　突然间她的眼前的天地仿佛不复存在，没有天汲山，没有这天天心中念念不忘的凤凰。她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去，望着他清俊的脸庞，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叫什么名字?
　　我是天汲山的侍凤巫女。
　　我是巫女，我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汲山上那声响彻玉宇的凤鸣把她从混沌中惊醒。群凤回巢了。为首通体闪烁着五彩色泽的五彩凤凰，领着群凤慢慢盘旋在天汲山最高一棵的冲天神木。那群凤跟着五彩凤凰身后，低声婉转地鸣叫着，组成了九重青天最动听的仙乐。
　　她眼中的泪水慢慢滴了下来，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我的名字叫清漓。
　　我是巫女清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