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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坑深七米 ...

  •   若瑾看去,他手心里横着的,正是当日.他曾赠与自己的白玉嵌红珊瑚小瓶----凝脂膏。

      这两瓶凝脂膏,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她的面前。

      若瑾垂下眼睑,那双似笑而嗔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盖,叫人窥不到她脸上神情。

      裴鸿凝视着她,唇角依旧保持着上.翘的弧度,笑的温柔无害,甚至是笃定,她必会接下这两瓶凝脂膏。

      今夜他赠凝脂膏此举,与若瑾而言,既是试探又是帮衬,若在以往,她定会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婉拒他的好意,可历了今日之事,他料定,若瑾哪怕再不喜自己,也不得不多重思量,今后要不要借他之力在后宫生存。若她今夜接下这两瓶凝脂膏,预示着她也接受了来自他的这份助力,从此,她将不能在抗拒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裴鸿脸上笑意更浓,好整以暇的看着若瑾。

      若瑾面色苍白,如同翠竹般站着不动,整个人看起来既脆弱又惹人怜爱,却偏生背脊挺得笔直,那般倔强的模样,叫人直想戳断她的傲骨,逼出内里的柔软来。

      过了好久,又许是须臾,若瑾抬起头来,双眼直视裴鸿,轻轻摇了摇头,道:“若瑾多谢裴大人好意,只是若瑾还是那句原话,无功不受禄,裴大人这份礼物太过珍贵,若瑾消受不起。”

      她说完,语气微微一顿,竟是十分真诚的语调:“裴大人今日相助若瑾之恩,若瑾铭记于心,若有一日,裴大人遇到难处,若瑾定竭尽所能帮衬裴大人。”

      裴鸿正笑着的脸立刻僵住了。

      他敛了笑意,皱眉看向若瑾。

      哪怕此时她身陷囵囤,周围虎狼环伺,她仍微微笑着,那双似笑似嗔的眼睛异常平静,泛着冷意,似是一把最尖锐的刀,一下子戳破了他所有幻想,灭了他的一腔期待。

      裴鸿蓦然恼怒,上前一步逼视若瑾,想要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却忽见她转过身去,似是不愿再理会他了。

      只一刹那,裴鸿满腹憋屈隐忍顷刻化为一腔苦涩。

      情谊和欠人情,若瑾一向分得清楚!如今,她极力撇清与他的关系,就是不愿和他生出情谊!若他逼得紧了,只会令她厌烦。

      裴鸿敛下眼睫,将眼底恼怒压下,缓了数刻,再抬眼,又恢复温润公子模样。他了然笑笑,唤住若瑾。

      若瑾转头看他。

      裴鸿双眼回视她,以进为退道:“既然糯糯这般说了,裴某若不知趣,岂不是又唐突了糯糯?这样吧,既然糯糯欠了我一个人情,等那日裴某有需,便找糯糯讨好可好?”

      他还真是厚颜无耻,只字片语就扭曲了她的原意,生生将她欠下的人情换成一个条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若瑾盯着裴鸿,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

      裴鸿被她一噎,面上笑意淡了下去,只说了句“告辞”便拂袖离去。

      这样的裴鸿,才是以往她认识的裴鸿,伪善,小气又瑕疵必报,若瑾轻嘲一声,转身将他抛之脑后,不再想他了。

      已近子时,屋外北风夹裹着细雪呼啸而过,窗棂上腾起白色雾气凝结出细碎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无声的从窗户上滑落下来,临近窗台的一角燃着花枝灯,昏黄的光线撒了一屋。亦照亮了坐在床榻上的男子容颜。

      男子生了一双单凤眼,眼睑下垂时,总给人一副运筹帷幄的自若的模样,此刻,他头微垂着,双眼轻阖,似是盯着花枝灯灯座上的明烛出神。

      若瑾放缓了步子,轻轻唤他一句:“三哥?”

      傅昭这才似回过神来,却并未看她,径直从床榻上起身,举步来到桌案前,提起软毫在宣纸上写着什么,笔锋摩擦着宣纸,发出细微的沙沙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极其轻微,却一下下似是敲打在她心上。

      “沙沙沙......”

      一向巧舌如簧的她,平生头一回无措的枯站在原地。

      方才父皇要将傅勋定罪的紧要关头,她惶然四顾时,从未想到最后能出手救傅勋的,竟是傅昭。

      在她仅有的前世回忆里,傅昭乃是皇后抚养长大,又与大皇子傅毅,元慎公主一起长大,与他们的兄妹情谊非比寻常,再者,他今日出手救了傅勋,待来日,大皇子傅毅借机朝他发难,他要如何自处?

      抛开这一切不谈,今日,他又为何揽祸上身救了勋弟?

      他不是最厌弃她巧言令色瑕疵必报的吗?

      正当她思绪混乱间,傅昭骤然抬头看她,淡声道:“按此药方煎服,每日三次,饮用三日即可。”他说的自然是治傅勋咳血的药。

      傅昭自幼体弱多病,又习读医书,久而久之,医术比之太医院的太医不遑多让。

      他说完,收回投在若瑾身上的两道目光,再无言语给她,抬步离去。

      若瑾呼吸一窒,上前两步,下意识就要去追傅昭。

      这时,忽然自她身后响起怜月欢喜若狂的声音,“公主,十一皇子醒了。”

      若瑾生生止了去追傅昭的步子,快步折返回床榻边,就见傅勋已幽幽转醒,正睁着双眼眼急切找寻她。

      他甫一见到她,似是找到了救星般,一把抓着她的手,迫切的道:“姐姐,你要相信我,我没轻薄李才人。”

      今日,他不过饮了几杯果酒,有些薄醉,躺在小榻上小睡片刻,沉睡中意识却是清醒的,甚至能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若非姐姐拿冷水将他泼醒,恐怕,此刻,他还昏睡着。

      若瑾坐在床榻上,反握着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姐姐什么都知道。”

      傅勋身上还残留着酒味,衣衫不整,却一脸希翼的看着若瑾,惶惶无措般道:“父皇,父皇会相信我吗?”

      随着他话音刚落,若瑾一下子握紧他的手,十根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她望着他强起欢颜,正欲开口安慰他。

      傅勋却痛苦的摇了摇头,眼里的光亮也跟着黯淡下去,声音哽住:“父皇.....父皇......怎么会信.....我呢?我行了悖伦之事,犯了皇室重罪,理应被幽禁,如今却好好活着,已是父皇格外开恩。”

      若瑾望着小小年纪骤逢被人陷害,心灰意冷的傅勋,眼眶微红,紧紧握着他的手,郑重说道:“龙在沙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既然连蛟龙也难逃被困之局,你又何苦作践自己?惹得亲者痛仇者快?”

      傅勋闻言,直起头看向若瑾。

      她的姐姐虽柔弱,却一向很少哭,此刻她眼里闪现泪光,挂在眼眶上欲落不落,却强忍泪意,满脸疼惜的试图安慰他。

      傅勋眼眶渐渐红了,只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若他从此被大皇子傅毅击垮自暴自弃,那为他伤心流泪,悲痛欲绝的唯有姐姐。

      忆及此,他眼里的惶惶不安褪去,逐渐被某种坚定的信念取代,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似是一刹那褪去青涩,显出刚毅之色。

      他反握着若瑾的手,语含镇定的道:“姐姐,我知道怎么做了。”

      若瑾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时,前来给傅勋送汤药的太医来了,见到傅勋醒了,忙将药碗递给怜月,替傅勋切脉,其中连连看了若瑾好几眼,可到底没说什么,只叮嘱傅勋,忌生冷之物,需静养数日便可。

      待太医离去经过桌案前,蓦然看到桌案上傅昭开的药方,驻足静看片刻,捋须一笑,道:“这药方甚妙。”

      他说完,转脸看向若瑾:“十一皇子因胸.部骤然受冷水所泼,寒气入肺腑,激出肺部弱疾咳了血,原无大碍,只到底是伤了肺腑,如今这个药方上多加了一味黄精,可补中气,除风湿,安五脏,实能根治十一皇子弱疾,令他不再受风寒所致,导致咳血。”

      若瑾一怔,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那太医微微笑道:“三皇子医术了得,岂非我等庸人能比拟?若按此药方,十一皇子定能身子康愈,安然无恙。”

      “轰”的一声,若瑾只觉耳内嗡嗡作响,太医再说什么也听不到了。

      今夜她泼勋弟冷水,原意不过是想让勋弟醒来为自己辩驳,那知竟累及勋弟吐血昏迷,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众所周知,她的母妃生十一皇子傅勋时难产,导致傅勋自生下来就脏腑受损,得个咳嗽的弱疾。尤其是冬日天寒地冻之时,咳嗽加剧,今日傅勋又遭若瑾当头泼冷水,肺腑骤然受冷咳出了血。

      如今,她再听太医之言,又想起了傅昭为勋弟切脉那一刻看她的眼神,冰凉,凌厉,甚至是掺杂了失望,那是对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感到失望吧。

      若瑾愧疚的想。

      可当时她别无选择,若傅勋不能醒来为自己辩驳,则会受到父皇厌弃,甚至是幽禁终身,在他生死存亡关头,她只能赌一把,趋利避害的拿勋弟身子会出的状况,以期能激出父皇心里对勋弟那点舔犊之情,令勋弟脱困。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这时,若瑾回神,瞧了眼站在她身侧的怜月,点了点头。

      待傅勋睡下后,若瑾和怜月才悄声出了屋。

      一路上,若瑾默不作声,怜月瞧出公主心绪不佳,悄声跟在她的身后,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藏掖不住满腹心事,悄声问道:“公主奴婢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若瑾驻足,看向怜月。

      怜月一张小.脸皱着,似是在组织措辞,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问:“公主,如今您在这宫中孤木难支,哪怕您再聪慧,双拳也难敌四手,何不趁此机会拉拢三皇子,这样一来,岂不在宫中找个帮手?”

      若瑾脸上恍惚一瞬,一语不发。

      怜月瞧若瑾脸上松动,添油加火的又道:“公主您想啊,今夜十一皇子落难之时,唯有三皇子肯帮您,肯帮十一皇子,这就说明三皇子偏袒与您,如今三皇子在朝中声望颇高,您和三皇子又有年少的情谊在,若您肯低头求一求他,兴许,他就肯在后宫中帮衬您了。”

      若瑾面色怔然,自上而下打量怜月。

      怜月自觉公主听进去了,趋利避害道:“左右不过您在三皇子面前哭一哭,把他心肠哭软了,这事也就成了。”

      若瑾:“.......”

      若瑾恍然一笑,瞧着怜月一副趋炎附势的模样,幽幽说道:“怜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

      怜月颇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正欲开口,听若瑾继续道:“既然是你出的馊主意,那么你先去三皇子面前哭一哭,哭上个三天五夜的,看看能不能把他心肠哭软!”

      怜月一怔,再抬眼,就见若瑾已撇下她走远了,走的却是与庆华殿相反的方向。

      怜月忙小跑着跟上若瑾,急声追问道:“公主,您要去哪?这边不是回庆华殿的路。”

      若瑾斜瞪她一眼,凉凉的道:“不是你出的主意,让我去三哥面前哭一哭吗?我正好带着你一起去三哥面前哭个几天试试!”

      怜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坑深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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