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黎泊州录》白马上邪

5、狐族

　　这几日姜玖都在忙大典之事，宸天宫也很少回，我见他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没有姜玖的日子太过烦闷，我托人给他捎话，没有他的宸天宫呆着实在无聊，于是他派了一个宫人带我在狐宫逛逛。
　　狐宫巍峨壮观，檐牙高啄，我却无心观赏。有一霎那我对高耸的宫墙产生一丝恐惧，我的玉佩又开始哭泣了。我抬眼看到前面袅袅升起的青烟，想起这里大约就是炼药之地，阁楼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将我吞噬，我发现我动禅不得，空气中嗅到丝死亡的气息。
　　“婳祎姑娘？”宫人呼唤我，一下将我从恐惧中拉回。我回头看素月脸色同样苍白。
　　“我们走吧。”我略感疲态。
　　大典那日，祭台开启，姜玖穿上宫服恭敬立于祭台右下，狐王和身后的巫师三步一拜向祭台上走去。礼乐奏响，吟诵声响起，我的头更疼了。素月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她还是挺立着，像是被紧绷过头的弦，一拉就断。
　　大典其实我并没有看得很久，即使我就立在那儿，我的玉佩的尖叫声一直在我脑海回荡，我甚至忍不住想要丢弃它。
　　“祭品进笼。”我的玉佩突然停下尖叫，又换为低低的悲泣声，我想看是什么样的祭品，一直跟着我的宫人道：“婳祎姑娘，祭典将毕，少主让我带你回去。”
　　我点点头，还想看一眼所谓的祭品，宫人却不停催促我，我只得要离开。
　　突然听到被幔帐盖住的祭品处传来歌声，不同于狐族神秘符号般的发音，那种歌声我曾在素月口中听到过，我站住，不顾宫人的催促，浑身颤抖地盯着帷幔方向。
　　几十人从帷幔中被赶出，他们都穿着白色衣衫，每个人表情一致地激昂，我眼睁睁看他们走入铁笼，然后铁笼被数百人推入祭台下的地宫，他们脖颈后的黑色印记刺痛了我。
　　我终于明白素月这几日的反常，我却以为只是因为我的拒绝。多么残忍，他人只是爱美，却要他人的生命做代价。我也明白姜玖的不屑和他未出口的鄙夷，我明白了又当如何，那些人会死在下面。
　　玉佩在我脑海里继续那未完成的歌声，一遍又一遍。
　　夜晚的狐宫令我恐惧不已，就连姜玖也不能宽慰我，谁也不能。
　　深夜狐宫突然大乱，一时间人声鼎和，听说是有人闯入祭台。我拥着被子发愣，屋外的宫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我的回复便退了下去。
　　我像是惊醒般快速起床，想要到祭台看看，刚出宸天宫的门似有感应，我盯着宫门前的石雕一动不动。有人声从后面传来，像是受了伤。黑衣人走到石雕前倚靠着，借着微弱而时断时续的火光，我看到他在笑。当他伸手扯掉脸上罩着的黑布后，我终于看清他的面目。
　　姜玖站在门外担忧道：“阿花，我听宫人说你出了宸天宫的门。”
　　“我下床将门打开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退开让他进来。
　　姜玖细细打量我一番，见我没事松口气道：“事出太急，我也来不及和你说，是我的错。”
　　我笑着道：“你没事就很好了。那个人抓到了没？”
　　姜玖脸色变得暗沉：“还没，父王很生气。”
　　我抚上他的脸道：“别担心，这不是你的错。”
　　姜玖伸手覆上我的道：“今日还看你很不开心。”
　　我说道：“我只是有点累了。”
　　他把我的手移到唇边轻吻一下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好。”
　　姜简悠哉地坐在桌子旁，眼含笑意看着我道：“真是情深意切。”
　　我斥责他道：“偷听别人说话还有理了。”
　　姜简道：“我倒是不想听，你们眼巴着在我眼前你侬我侬，我有什么办法？”
　　“再胡说我就把你交出去。”
　　“好啊，你窝藏重犯，我们也能死一对儿。”
　　我不会的，他也知道我不会。
　　我犹豫着问道：“祭台下的人...”
　　姜玖收起玩笑脸色道：“他们无事。”
　　我松了口气，继续道：“你和人族...”
　　姜玖突然移步至我眼前，距离太近我有几分不适忍不住后退，却被他捉住手不能后退分毫：“你真不考虑帮我们。”
　　我将身子尽量向后仰道：“你们？”
　　“那些被当作牲口的人族，没有生命和尊严的人族，卑躬屈膝活着的人族。”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姜玖脸色有几分悲戚道：“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我看着姜简道：“我会考虑的。”
　　姜简并没有很高兴。松开我一步步退了回去道：“你在为了姜玖犹豫。”
　　“我不能就这样背叛姜玖。”
　　姜简的脸色有几分古怪，笑得有几分狰狞：“你会发现，你所顾虑的背叛或许根本不存在。”
　　“什么意思，姜玖也...”
　　“不，他是忠诚的狐族少主，而我不是。”
　　我一直无法理解姜简的意思。
　　由于没有抓到夜闯祭典之人，狐王十分震怒，而恰巧接下来一个月狐族祸事频频。先是狐族领地东部突发地动，而后南部连下暴雨，水位不停地涨，似要决堤。姜玖每次去见狐王回来看上去都恹恹的。
　　这日姜玖照例去见狐王商量祸事处理，可没过多久狐王的贴身侍卫传狐王口谕要我到大殿商议事情。
　　我第二次跪在大殿上，偷偷瞄了眼姜玖，发现他一脸阴沉，站在他身旁的姜简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婳祎姑娘在我狐宫住的可习惯？”
　　我低头回道：“多谢狐王关心，小女一切都好。”
　　狐王叹口气道：“可我狐地却并不安好，婳祎姑娘可有听说？”
　　“小女略知一二。”
　　“我巫师曾说姑娘是狐族祥瑞，不曾想姑娘刚到我狐宫几日便出了这么大事，是我狐族照顾不周。”
　　我心中警铃大作，斟酌道：“小女惭愧，不能分担一二。”
　　“我若说姑娘能呢？”
　　我猛然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王道：“小女定当万死不辞。”
　　“好，好一个万死不辞。我狐族有一法宝可解当前之危，然我狐族多少年来没人能进入，姑娘祥瑞附体，想必是无碍的。”
　　“父王！”姜玖失声叫道，直直跪下。
　　“不知姑娘何意？”
　　姜玖一脸灰色，满脸悲痛地看着我，嘴里念叨：“别...不能..”我的余光看见姜简对我打手势，我闭了闭眼俯身跪下：“赴汤蹈火。”
　　“父王，父王三思...”我听姜玖沙哑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便得知此次有多凶险。
　　“来人，送玖儿回去休息。”
　　人做一个决定有多重要，我会用一生告诉你答案。